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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报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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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萼的一番话,像一盆凉水,将刘金奴心中的美妙幻象浇得湿透透的。
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那么多人见到晁萼派人去庙里布施,便认定她是个活菩萨。
萧夫人是在宫女面前抛白绫上了悬梁,人人便都道她是自缢而亡,这其中的真相究竟又是什么呢?
可见眼睛也好,耳朵也罢,是抓不住实情的。
这世间的黑黑白白,或许根本就是分不清。
晁萼带她来花园赏花,又携她上了高楼,其实还是希望刘金奴动动进宫的心思。
高楼不过三层高,刘金奴俯瞰而下,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班寿书,一身郎官打扮,正当值的样子。
刘金奴想起那个梦,心里又怅然十分。
如果说爱一个人是把自己的真心给了他,那刘金奴是毫无保留地给了出去。
那么,班寿书呢?
一辈子,班寿书对她说的蜜语甜言够用马车装的了,到头来确实还是狠心加害于她。
若一个人当真深爱对方,那他做得出下毒手这种事吗?
这问题的答案在刘金奴触手可及的地方,在她眼前只拦了层蝉翼。
但她不愿意拨开。
晁萼还是想方设法地吸引刘金奴进宫,说自己打包票她能夺得圣心,又说自己是刘金奴稳固的靠山,但刘金奴始终不为所动。
这孩子禁得住诱惑,完全不对权位感兴趣,晁萼劝说良久不成,心道。
“你要是不进宫,我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
晁萼淡淡道,她终究是放弃说服刘金奴了。
刘金奴心说晁昭仪这话没有来头。
“报答?”
晁萼这人心思缜密、有仇必报,既能忍辱负重把羞辱过她的嫔妃重新踩在脚下,又把帮助她的人记得清清楚楚,滴水之恩,向来是涌泉相报。
“你忘了你小时候,把熟睡的晁由从柴房拉出来了,后来柴房便失火了,如果不是你,晁由早就身葬火海了,哪还有今日?”
刘金奴回想过来,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儿,没想到晁萼还一直记在心上。
其实那时候哪是刘金奴的功劳呢,要谢就谢晁由他自己吧。
输了棋又悔棋,自己抵赖不玩了,就去柴房睡大觉,气得刘金奴冲进柴房把他拽了出来,让他赶紧把棋子摆好,不然小心自己揍他。
那时候晁由的个子还没有刘金奴高,一见刘金奴生这么大的气,哪还敢继续躺着,只能灰溜溜地给她摆棋子,没想到还捡回一条命来。
“都是一家人,晁昭仪您这么说就客气了。”
晁萼摆了摆头,执意要报恩。
“你不愿进宫,我便不多说些什么了。但我始终欠你一个人情,如果你有什么难事,可以来找我,但说无妨,我会尽我所能的帮你。”
刘金奴想起刚刚走过的班寿书,鬼使神差地追问了一句。
“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我做得到。”
晁萼信誓旦旦地保证。
*
从晁昭仪的宫中出来,刘金奴一心想去石渠阁找韩毫,把《卫策》的事情问个清楚,不想却在半路上碰见了六公主。
辛缨姑手里拿着个风筝,侍女檀特也不在身边,只有几个面生的小宫女围绕。
她一看着刘金奴,便欢欢喜喜地跑了过来,还没开口,就见刘金奴对自己行一行礼,便要跑脱。
“刘金奴?什么事要急冲冲地去做啊?”
辛缨姑扬了扬手里的风筝。
“同我一起放风筝呀。”
刘金奴站在原地,冷冷地回绝她,说臣女还有事要忙。
“臣女?”辛缨姑觉得好笑,“你把我当什么人呐?这样生疏的话你都对我讲啊?”
生疏吗?
六公主难道希望的不就是我刘金奴同你生疏些么?
不然为何当面一套背面一套,暗地里指引檀特来叫我去辞官呢。
刘金奴猜不透六公主的心思,六公主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是我不懂六公主把我当什么人。”
刘金奴不喜欢藏着掖着,在心里猜度这个嫉妒那个,索性把话都说开。
“那日我与六公主您所言甚欢,我以为我是找到了一个真心的伙伴,可檀特却私下同我讲,要我仔细掂量,不要伤了公主的清誉。敢问六公主,您要我作何想法?”
辛缨姑不知道檀特竟然私下做了这件事,全然不经她的允许。
此时无论怎么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辛缨姑直接攥住刘金奴的手,拉她去见了檀特。
檀特一见辛缨姑,便把手上修剪花草的活儿放了下来。
“公主找我?”
公主直冲着她走来,手里还牵着刘金奴,一下就料到了几分。
“是我自作主张对刘金奴说那番话的,我只是不希望因为小小的石渠阁出事而连累到公主您。”
檀特坦诚道。
辛缨姑气得抿嘴,肩膀上下抖动。
“出于想保护我,所以就无法无天了,随意僭越是吗?!”
檀特依旧从容,没看出有多少悔意。
“我甘愿受罚。”
辛缨姑哪忍心责罚檀特,檀特从小同她一起长大,比亲姐妹还亲。
“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在我做完决定后,能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我不再是小公主了,我不需要一堆人围着我,什么事都帮我。你是我的好友,不是宫里的管事,你不需要操心这么多,好吗?檀特?”
辛缨姑说出了心里话,她不是小时候那个小公主了,吃饭要人哄着,喝水要人捧着,她想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
檀特低垂着眼睛,维护六公主这事她是从小做惯了,这次也便顺手掺和进去。
“我知道了。”
刘金奴看完这一切,尤其是六公主动情地告白檀特,心里早就偏向了六公主。
她上前握着六公主的手,说自己也有不是,好歹六公主是来帮她的,她还这么有脾气。
“原谅我了吧?”
辛缨姑顺了顺刘金奴的碎发,莞尔一笑。
“互相原谅才对。”
这么一冰释前嫌,三人的心情都一扫阴霾,愉悦了起来,天色也近黄昏,辛缨姑惋惜地看着还没放的风筝,邀刘金奴明日再进宫一聚。
*
夏天太阳落得晚,但史官们无一不是准时回家的。
刘金奴一路朝石渠阁疾走,心想扑了个空也是没准的。
可当她推开石渠阁的门,竟意外地发现韩毫房间的灯尚亮着,从窗子里一看,韩毫正收好竹卷走了出来。
于是韩毫便迎头撞见了步履冲冲的刘金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刘小姐,您敲门的声音可太轻了些。”
韩毫站直,理了理衣衫。
“我没有敲门。”
刘金奴不好意思地笑道。
“您可知敲门也是一门学问呐,不可敲得过重,显得没有涵养;也不敲得过轻,叫室内的人听不清,古语有言——”
“我下次来一定敲门。”
刘金奴忍不住抢话,她来这儿不是为了研究敲门这个学问的。
韩毫轻叹口气,刘金奴何时能将这个急性子改改便好。
“您有何要事?”
“也不是什么要事,就是前些日子我爹向您借了本书,您还记得吧?”
韩毫颔首,他记得是本《卫策》。
“确有此事。”
刘金奴磕磕绊绊,装作云淡风轻地样子。
“这个书的作者谓谁?我爹想,想收藏一本一模一样的。”
韩毫了然,说此事好办。
“那便宽限几日还书罢,令尊手抄一卷便可,倒时我再上报太史令大人。”
韩毫倒是灵活应变,他那里晓得,是这原本都没了呢。
刘金奴只得换个问法。
“听闻这书是石渠阁的孤本?”
“非也,这书石渠阁有两卷,令尊借了一卷,还有一卷。”
韩毫正色道。
可算是有转机了,刘金奴忙打听另一卷在何处。
“二皇子殿下处。”
韩毫记得很清楚,那日是尧光替二皇子借走的,二皇子一向不兴来石渠阁。
原是二皇子借走了,那也好办。
刘金奴自觉凭她和二皇子的交情,借个书肯定不在话下。
可问题在于,她现在不能前去夏蛟家,如何找到二皇子呢?
看样子只能拜托尧光了。
“尧光明日何时来应卯呢?”
韩毫一想起尧光,一脸玉不琢不成器的样子。
“尧光已经告假许多日子了。”
“告假?尧光生病了吗?”
韩毫果断地摇头。
“偷懒而已。”
刘金奴大笑起来,今日真是稀奇,还能听到韩毫揶揄别人。
“笑什么?”
刘金奴才不告诉韩毫,只问他什么时候再能见到尧光。
韩毫晓得刘金奴是想找二皇子,那根本不必大费周章地去找尧光。
“月末宫中有中秋宴,实则是二皇子的选妃之宴会,若刘小姐前去赴宴的话,那自然能见到二皇子殿下。”
选妃?
刘金奴从来闻所未闻。
韩毫看着刘金奴木讷地样子,疑心她是头一次听说。
果然,刘金奴长长地“啊”了一声,下巴张得快掉了下来。
“你才听说?”
刘金奴强装镇定。
“二皇子殿下才多大啊,就要选妃了?”
“二十有四了,三皇子比他年纪轻,都有一双儿女了。”
韩毫看刘金奴是一点儿不操心皇家的事儿。
韩毫打量着刘金奴,见她一副失神的样子,总算是看出些端倪。
“刘小姐莫非并未被邀请?”
作者有话要说: 刘金奴:肯定邀请我了呀!(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