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寻游

36、他的月牙儿04

　　［07］

　　岳芽的业余生活挺无趣的，寒假也几乎不出门。

　　她没有擅长的运动，朋友不多，顶多跟街坊邻居家的小姑娘逛逛街，大多时间都在家里做作业。

　　夏清予想见她，于是以“家里没人”“想和学霸一起学习共同进步”为由，把岳芽骗家里来了。

　　夏清予两只手交叠趴在桌子上，枕着下巴，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岳芽看上去一颗心都在书本上，其实心尖儿颤颤的，像有只蝴蝶，细小的足踩在她心脏的不知道哪根脉络上，还扑腾着翅膀，马上就要飞出来似的。

　　她终于忍不住，抬了下手，想遮住一点夏清予的视线。

　　“你别看我。”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没看你……你再这样，我就做不完这套题了。”

　　“那就别做了。我在你旁边呢，你怎么还写得下去？”

　　岳芽接不上话，她索性就不接他的话，继续做自己的题。

　　只是夏清予按捺不住，老撩拨她。

　　“岳芽。”

　　“嗯。”

　　“没事儿。”

　　过了一会——

　　“岳芽……”

　　“嗯？”岳芽依旧埋头做题。

　　“没什么。”

　　他没安分几分钟，又叫她。

　　“岳芽——”

　　“怎么了？”

　　夏清予笑得眼睛都弯了，手肘撑着桌子捧着脸，嘴角恨不得咧到天上去：“你是不是傻啊？每次我叫你都答应？”

　　岳芽做完最后一个选择题，把书翻到最后对答案，书页哗哗作响。

　　她头也不抬地说：“不理你，你就会安静吗？”

　　夏清予贼兮兮地凑到她眼前，挡住她集中在书本上的视线：“不会。”

　　岳芽下意识地往后撤：“你挡到我了。”

　　“小月牙，你好像胆子越来越大了，一点也不怕我。”

　　“我怕过你吗？”

　　“也是，我哪有虫子可怕？小时候被吓哭尿裤子的又不是我。”

　　岳芽：……

　　这是得寸进尺吗？这叫臭不要脸。

　　他也就皮这一下，立马赔着笑给岳芽道歉：“我欠，我不该提这个。”

　　岳芽说：“不是要共同进步吗？你的作业呢？”

　　夏清予认命地掏出一沓白花花的卷子。

　　他手里不老实地转着笔，满眼满心都在身边的人，哪里看得下去一个字。

　　他忍不住去瞄岳芽。

　　岳芽的侧脸白白净净的。她近视有点严重，从侧面看，镜片很厚，镜片下的那双眼睛有着浓密的睫毛，眼尾干净，有一点点黑眼圈，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大概是起早贪黑的高中生的通病。

　　夏清予说：“我最后问一个问题——”

　　岳芽看过来。

　　“请问岳芽同学，”前半句严肃，后半句他又换了副温柔又痞的语气：“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常洋老说他俩青梅竹马日久生情是早晚的事儿，但是夏清予对岳芽的心思一直都挺没把握的。

　　他以前爱玩，老欺负岳芽，隔三差五把人弄哭，他自己觉得，岳芽那时候应该蛮讨厌他的。

　　这个问题其实不难回答。

　　岳芽稍一停顿，在回忆里拣出一个片段。

　　那年他俩都上初二，岳芽被邻校的一个小混混盯上了。是真盯上了，就是看她白净，好看，又乖，跟狼盯上兔子似的，有事没事就来勾搭她。

　　他留着平头，长相有点凶。

　　夏清予那会儿护得可紧，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上学放学都跟岳芽一起走，小平头根本没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岳芽其实很烦那群人在学校门口堵她，总引得同学用异样的眼光看她。

　　但是她又怕，那群人吞云吐雾，嘴里总带脏字，她对他们说不出多强硬的话，每天只知道躲在夏清予的庇护下，能躲一天是一天。

　　有一天小平头让他一哥们儿使计把夏清予支走，他好跟岳芽营造一个单独相处的气氛。

　　岳芽本来还挺怕的，说了几句推辞的话，发现他除了看起来凶神恶煞一点，说话流里流气一点，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她跟那人说明了自己的心意，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他看起来有点难过，没等说话，夏清予就红着眼冲过来了，揪着他的领子厮打在一块。

　　小平头有一帮跟着他混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打，当然是帮着他揍夏清予。

　　岳芽吓得眼泪直流，嗓音都是颤的，断断续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群人围上去的时候，岳芽掏出手机想拨110，几乎是同一时间，小平头叫了停。

　　他没想伤人，要打也是他跟夏清予一对一，他这边人多，他不占这个便宜。

　　他看了一眼岳芽惊慌的脸，他觉得自己真挺喜欢这姑娘的，但是小姑娘不用看都知道跟他不是一路人。

　　他叹了口气，挥挥手，带着一帮人走了。

　　岳芽到现在都记得躺在地上的夏清予，眼珠猩红，额头破了块皮往外直冒血，他还硬撑着站起来，问岳芽：“没事吧？”

　　岳芽摇摇头，又点头，夏清予笑了下，“吓傻了？真得让你多见见大场面，这都不算啥。今天是他们人多，不然单挑试试？能站着出去算我输。”

　　也是从那以后，岳芽真的怕了，她让夏清予保证不再打架。夏清予本来不服，他心想，要是有人欺负岳芽，他还能忍着不动手不成？

　　可是岳芽软着嗓子跟他说“我不想看到你受伤”时，夏清予的心立马化成一滩水，她说啥他都答应了。

　　后来，夏清予在医院缝针，岳芽一直坐在门外的长椅上，她不敢进去看。

　　眼泪都流干了，眼睛干涩，她伸手揉了揉。

　　放下手时，刚好看到夏清予带着一脑门的纱布出来，然后扬起一个笑，露出八颗牙齿的那种。

　　他按着岳芽的头发呼噜一把，说：“小月牙，只有我能欺负你啊。”

　　那一瞬间，似乎他身上所有曾经被岳芽讨厌的地方都消失不见。

　　夏清予好像变了，很少捉弄她了，细细一想，他对她还挺好。

　　也许不是夏清予变了，知道心疼人了，而是岳芽变了，心态一改变之后，她看见的全是夏清予的好。

　　岳芽想，她不是因为夏清予为她受伤，而内疚或者感动才有这些感觉，她就是在某个瞬间——也许是夏清予红着眼咬着牙冲过来的瞬间，也许是他自己受伤，还跟她开玩笑想要宽慰她的瞬间——忽然觉得，夏清予真帅。

　　真的。很酷。特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