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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栩栩的神明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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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周栩栩不知道她给傅景曜的第一印象这么糟糕。
五岁半的周栩栩扒着窗户,小小的身子紧贴玻璃,手里拿了一串糖葫芦。
嘴边沾着糖稀,黏黏的不舒服,她伸手去擦,反而越擦越黏,嘴巴一圈也被擦的灰不溜秋的。
周栩栩毫无发觉,接着舔糖葫芦,还不忘靠在窗户前伸长了脖子看外面的情况。
妈妈说隔壁搬来了新邻居,一大早就进进出出人来人往不断,她好奇地往隔壁的方向瞅。
就在那个时候,她一眼看见了背着小书包规规矩矩站着的漂亮男孩。
那是她第一次见傅景曜,白白嫩嫩的,个头跟她差不多高。
傅景曜有张白净俊秀的脸蛋,贴在额前耳后的头发黑黑软软,穿着白衬衫,翻出来的小领子印着哆啦A梦的图案。黑色的小牛仔裤也整整齐齐的,鞋子很干净,没有沾上一点泥土。
真好看,比隔壁岳芽她哥岳翎还好看。他真白,比她爱吃的肉包子还白。
傅景曜注意到一道迟迟未散的目光,若有所觉地转了下身子望过去,只见倚在窗边的一个小丫头直直看着他。
她手里的糖葫芦都戳到腮帮子上了,嘴唇沾着亮晶晶的口水,下巴一圈似乎脏兮兮的,爱干净的傅景曜小朋友很嫌弃地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走进他的新家。
比包子还白的小男孩消失在视线里了,周栩栩眨眨眼,不再看窗外,继续专心致志地啃糖葫芦。
后来她才知道傅景曜的那一眼写满了嫌弃。
*
岳翎说周栩栩就是个小花痴,谁好看就跟谁跑。
岳翎刚搬来那会儿,她总喜欢跟着岳翎玩,甜甜地叫他小岳哥哥。
周栩栩后来反驳,她明明是想跟岳芽玩。
半年后傅景曜搬过来了,周栩栩跟当初跟着岳翎一样,跟屁虫似的跟着傅景曜,一口一个小曜哥哥叫得可甜可甜。
事实上,那个时候的周栩栩甚至分不清傅景曜和他弟弟傅昱昭。
傅昱昭比她和傅景曜小一岁,小时候的傅昱昭跟傅景曜差不多的个头差不多的脸,周栩栩不止一次叫错两个人的名字。
傅景曜经常觉得这个胖乎乎的小丫头圆滚滚的越来越像他家的小团子。白白圆圆的一团,小丫头也是白白圆圆的,难不成是亲戚?
傅景曜回家唤来团子:“团子,你和周栩栩是亲戚吗?”
团子瞪着圆圆的眼睛,黑眼珠转了几圈没明白主人的意思,只汪汪叫了两声。
傅景曜了然地揉揉它身上的毛。
嗯,承认了。
说起来,团子这名字还是周栩栩取的。
夏叔叔家的狗狗生了一窝小狗崽,夏叔叔养不过来,给周围邻居都送了一只。
傅爸爸连声谢过,抱着小狗娃对傅景曜说:“曜曜,给狗狗取个名字吧?”
傅景曜皱着眉头看着爸爸怀里的小生物,直截了当:“叫小狗。”
傅爸爸默。
这时周爸爸也一手抱着小狗一手牵着周栩栩过来了,傅爸爸跟这一对父女加一只狗打招呼。
傅爸爸笑呵呵地问:“栩栩,你们家狗狗有名字吗?”
周栩栩奶声奶气地答:“叔叔,它叫糯米。”
周爸爸不好意思地笑着解释:“栩栩说它长得像糯米团子,就起名叫糯米了。”然后又看向傅爸爸怀里那只汪,“小曜有没有给狗狗取名字啊?”
傅景曜执着地说:“叫小狗。”
傅爸爸尴尬又好笑,这时小周栩栩说:“夏叔叔说了,小曜哥哥的狗狗是弟弟,我的狗狗是姐姐,所以小曜哥哥的狗狗应该叫团子!”
是她爱吃的糯米团子了。
傅爸爸听了眼睛放光,甚是满意:“这个名字好,叫着顺口又可爱。曜曜,就叫团子好不好?”
傅景曜看了看小狗又看了眼周栩栩,白胖白胖的小脸,短手短脚的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穿着厚实的红色白边小棉袄。
他觉得周栩栩更像个团子。
最后,他没有意见地点了点头。
(02)
傅景曜大概遗传了留学归来的父母优秀的头脑,从小就展现出超群的智商。
很显然傅昱昭并没有遗传到这一点。
所以,当周栩栩和傅昱昭还在幼儿园里跟着老师学唱两只老虎的时候,傅景曜已经能从一数到一百并且熟练运用加减乘除了。
等到周栩栩上了小学二年级,在各种数字加减乘除混合一起的算式里挣扎的时候,傅景曜早就连跳两级,上了四年级。
明明就比她大几个月而已。
周栩栩每次见到傅景曜都用一种崇拜得五体投地的眼神看着他,傅景曜被她的眼神吓得抖了抖。
成绩好长得又好看的小朋友不仅老师喜欢,其他小同学也喜欢。
二年级的孩子天天在班里听自己的老师说“四年级的傅景曜跟你们差不多大就已经上四年级了真厉害……”
周栩栩默默地得意,这么厉害的傅景曜是她的小曜哥哥呢!
相比傅景曜的天资聪颖,周栩栩属于勤能补拙的类型。成绩说不上多差,奈何偏科得厉害,躲不过数学渣的事实。
为此,周栩栩爸妈也着急。
勉强考上沪林附中尖子班的周栩栩,被初中数学折磨得惨不忍睹,周栩栩爸妈决定给她请家教。
周栩栩他爸和傅景曜他爸下棋的时候说了要给周栩栩请家教的事情,傅爸爸提议:“不如让曜曜给栩栩补数学吧。”
周爸爸迟疑:“小曜也快中考了,功课肯定忙……”
“没关系,他应付得来,也算是让他再复习一遍了。”
周爸斟酌之下,与傅爸一拍即合。
*
周日上午,傅景曜如约而至。
傅景曜以后一定会是个好老师。周栩栩不止一次这么想。
他指出她错误的地方,在草稿纸上写出正确的步骤。怕之后她又会忘,就将每一步为什么这样做都标的清清楚楚,以及用到了什么公式在课本的第几页,详细得堪比资料书,甚至比资料书还细心。
他的字工整清秀,虽然不像栩栩爸爸的字那样雄劲有力度,但是一笔一划都清晰整洁,最后一笔有时还习惯性地带着一个漂亮的勾。
周栩栩的字也不难看,只是稍显凌乱,连笔太多,可能是从小喜欢模仿爸爸的字的缘故。
“这里,你没有算错,但是这个公式不能直接这么用。这一点你老师上课应该讲过。”傅景曜勾出一个被老师画了叉的算式。
周栩栩挠头,心虚地说:“嗯,好像……是说过……”
傅景曜见她这个样子就知道数学课她八成也是听天书,课都没听清楚还能次次都在及格线以上,也是不容易了。
他想起某个傍晚,放学后帮老师批改卷子,回去的比较晚。
老师的办公室在二楼,初一年级的教室也在二楼,他回去时路过初一一班门口,刚好看到趴在桌子上把脸埋进臂弯的周栩栩。
教室只有她一个人,灯亮着,四周很安静。她以前最怕一个人,此时却自己老老实实地待着。
傅景曜正想进去,却见小丫头忽然抬起头用力抹着眼睛,将抽屉里揉成一团的纸拿出来摊在桌子上,翻开课本,拿起笔认真地写着什么。
周栩栩的位置靠窗,傅景曜放轻步子走到窗边。
眼睛红肿的周栩栩,手上那张满是褶皱的卷子几乎每隔几道题就会有个红叉。
她将错误的题目订正,实在不会的,就认认真真抄在本子上,并做了记号。
夕阳沉下,打在她脸上的一缕柔和的霞光也渐渐消散。她不时抽着鼻子,袖子随便在脸上一抹。
天渐渐黑了,她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傅景曜也一直靠着走廊另一边的墙,透过窗子看着她。
等到周栩栩揉揉肩膀伸了个懒腰,收拾东西准备走时,他才晃悠悠地走向门口,装作惊讶的样子:“你怎么还没走?”
“咦?小曜,傅景曜……?”脱口而出的小曜哥哥被她改成了傅景曜,傅景曜倒没什么反应,淡淡嗯了一声。
“你怎么也没走啊?”周栩栩收好书包,来不及背上就蹦蹦跳跳跑向他。
“帮老师改卷子。”
“哇,改卷子!好酷啊!小曜哥哥真厉害!”一不留神又冒出了这个称呼,周栩栩立刻住了嘴。
“走了,回家。”傅景曜率先走在前头,周栩栩匆匆小步跟上。
想到这里,傅景曜偏了下头,看着她。
印象中总是冒着傻气的小丫头,似乎对正经的事情总是很认真的。
学习也好,手工也好,哪怕是体育课,因为跳绳成绩不通过,她也能练好几个晚上不休息。
正经起来倒是一点也不服输的。
偏偏碰上数学这个天敌。
周栩栩拿着自己惨不忍睹的卷子,指了指下一道错误的题目,轻声问:“小曜哥哥,这个呢?我算了好几遍,都没有错误啊。”
而傅景曜此时嘴唇微抿,似乎没有听到她问什么。
“小曜哥哥?”周栩栩没有得到回应,抬头又叫了一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掩住嘴巴,小心翼翼打量着傅景曜的神色。
果然,生气了么……周栩栩眨眨眼睛,手掩在嘴上没有拿下来,声音隔着手掌闷闷的,“对不起……”
傅景曜看向她有些惊惶无措的眸子,垂下眼眸,将她刚才说的那道题看了一遍,略带揶揄:“你确定没有算错?”
“没有啊……”
“这里,小数点呢?”
“欸?有吗?”周栩栩又看了几遍原题,懊恼不已地捶自己的脑袋。
傅景曜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脑袋解救出来,把她握着笔的手放到草稿纸上,“再算一遍。”
“哦。”周栩栩乖乖地重新计算,终于得到了和正确答案一样的结果。
“无论做什么,最重要的是细心,你这么马虎还想得高分?”
周栩栩低下头,老实地听他的说教,“嗯,我知道了。”
经过一个上午的指点,周栩栩感觉自己已经进步了许多。傅景曜讲课可比她的数学老师有意思多了。
而且傅景曜还那么好看。
中午周妈妈留傅景曜在家吃饭,傅景曜初三了还抽空给周栩栩补习,周爸周妈自然是十分感激的,说什么也要让傅景曜留下来。
傅景曜推辞不过。
最乐的是周栩栩,拿筷子搬凳子倒饮料要多殷勤有多殷勤。
傅景曜临走的时候,周栩栩把他送到门口,笑吟吟地说:“傅景曜,谢谢你!”
“我今天讲的那些,你回去再看一遍,下星期我会再抽查。”
“嗯!好!”对于小傅老师的话,周栩栩言听计从。
“我走了。”
“再见!”周栩栩挥挥手。
傅景曜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对上周栩栩疑惑的眸,不自然地顿了几秒,道:“以后,你想怎么叫我随你吧。”
周栩栩愣住了。
回过神时傅景曜已经走进自己家门,周栩栩偷偷笑了下。
周栩栩叫了他好几年的小曜哥哥。
傅景曜从小就是焦点般的存在,尤其上了中学。
总有人问他那个叫他小曜哥哥的小姑娘跟他什么关系,甚至有起哄的,说周栩栩是他的小媳妇儿。还有人传两个人打出生就定了娃娃亲的。
傅景曜讨厌麻烦,解释得烦了,干脆直接跟周栩栩说:“别叫我哥哥了。”
傅景曜说的话,周栩栩向来都听的。
从那以后,周栩栩就努力地改变已经习惯的称呼。
不过,她愿意叫他的名字。傅景曜,多好听啊,仿佛念着这三个字,就能看到他闪闪发光的样子。
她更想看见自己的名字和他的放在一起,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