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岸观火》黎洺

3、第3章

　　开学班级聚会，每个人都要去，明面上打着听取大家意见的旗号，但其实如果谁不去，隔天少不了有那些探究打量的目光往你身上戳，而且很可能会被当作异类处理，因此，无论愿不愿意，基本都没人会拒绝。

　　应霜喜欢安静，不爱这种一群人的热闹，出了学校就回家。

　　下午的时候，意识不清的朱檐被架了回来。

　　大概因为宋叔叔和妈妈去度新婚蜜月了，朱檐肆无忌惮，在一开学就喝得酩酊大醉。

　　送他回来的那几个人她记得，同是住在这片别墅区的人，早上他们一前一后出门，她视力出奇得好，远远看见几个男生勾肩搭背的走在前面，不知说了什么，被簇拥在中间的朱檐伸手捶了旁边男生一下，那男生笑着躲开。

　　这样的氛围是她永远无法体会的，不明白为什么有人那么喜欢和别人走一起，时时刻刻黏在一起，不烦么？

　　她对酒精和烟草这两样东西极度厌恶，也没有打算去照顾一个毫无关系的人，闻到朱檐身上甜腻的白酒味道时候，几乎反胃。

　　傍晚她下楼的时候，沙发上已经没有人了，棒球外套随意扔在地毯上。

　　夕阳余晖未尽。门廊左边种着成片的观音竹，细长的叶片随着修挺高挑的竹身在晚风里摇晃，往前是一片碧绿的草坪，她端了一杯牛奶，推开后院的木门，仰脸吹着凉爽的晚风。

　　宋家的别墅区装修与附近的都不一样，附近的人别墅装修虽然有不少别具一格的设计，但具体都集中在花园、墙体这样的细节之处，整体布局却大同小异。

　　但宋家别墅明显经过了一番大刀阔斧的改变，有很鲜明的个人风格，宋之宏是政客，不像是会对这些感兴趣的人。

　　应霜怔怔的坐在秋千上，手里的牛奶渐渐冰凉。

　　妈妈和宋叔叔去度假，他们会玩的开心么？

　　按亮腕表，看了下时间：6:16，她起身进门，打算看会儿书再上床睡觉。

　　穿过客厅的时候，她闻到一阵饭菜的香味---很香很香，自从妈妈出了门，她就没再吃过饭，家政阿姨很尽职，但被朱檐放了假，她不擅长下厨，亦从不进厨房，每天都是吐司牛奶，最多加点水果和青菜沙拉，可以吃一个月都不会腻，一个月以来唯一用过的餐具就是那只用来盛沙拉的胖玻璃碗和现在用来喝牛奶的玻璃杯子，附加一双筷子，吃完用水洗干净，不沾染油腻，很方便。
　　但是此刻的饭菜香让她的胃忍不住痉挛了一下。

　　上楼进卧室，拿了门卡和钱包，打算出门吃点东西，再次下楼的时候，桌子上多了一碟意面，细长的面条之间有鲜红的番茄块点缀，朱檐系着围裙，腰部系着带子，显得非常细，戴着厚厚的白色隔温手套，端着一小盆汤放在了餐桌上。

　　颠了下钱包，嗯，今天出门去吃面。

　　不过这人倒是好兴致，她还没见过一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人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做一桌子菜，而记忆中的人，每次醉酒不是哭诉就是摔东西，虽然他从未苛待过她，甚至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可是他和妈妈的关系却日渐恶劣，常年累月的争吵，最严重的时候，互相揭对方的伤疤，陈年旧事，鸡毛蒜皮，所以妈妈才会在他死后毅然决然的离开，转而爱上风度翩翩的宋之宏，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她觉得这段婚姻很可能无疾而终。

　　听到动静，餐桌前的人很冷淡的抬眼看了一下她，而眼前的女生似乎没注意到他带着敌意的打量，拎着手机径直往玄关走。

　　“你去哪儿？”

　　“哦”应霜抬头：“出门。”

　　他自然知道她要出门：“这个时候你出门干什么？”

　　这个时间一个人独自出门，别墅区也无法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

　　应霜言简意赅：“吃饭。”

　　男生好似突然反应过来了，瞥了一眼桌子上冒着热气的意面，唇角勾起，掩不住的笑意，似乎没听懂：“吃饭？”语气里的嘲讽明显。

　　清朗俊逸的男生，得意的时候，双手环胸，瘦瘦高高的往那一站，即使穿着围裙依然盛气凌人。
　　他不是不知道，这几天应霜“惨淡”的生活，一开始他“后妈”做早餐的时候想讨好他爸，她被迫在厨房打下手，洗个菜都笨手笨脚，明显不会做饭。之后他以“想安静”的理由遣走了做饭阿姨，看着她每天吃着单调的水果面包度日。

　　而就在几个小时以前，他也并非醉得神志不清，只是意识模糊，而面前的人，看似想扶他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想趁机“报复”，把他扔在了地上。

　　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攀上他们家的人，自然不可小觑。

　　朱檐慢条斯理的取下手上的手套，朝她走过去，应霜穿好鞋，转身看着他，不明所以，面前的男生却只是觑了一眼她的洗得干干净净的白板鞋，左侧有点开胶，笑着说：“怎么不买双好点的鞋？”

　　“好不容易进了我家门，怎么不趁机多捞点儿。”

　　“哦——”他恍然大悟：“是不是想扮演乖乖孩的角色，好在这里长久待下去。”

　　应霜脸色发青，她根本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

　　“不过我爸可能不吃这一套，毕竟我们家与你们不同，省钱的未必就是好。”

　　有生以来，应霜第一次无比清楚地意识到，“相由心生”这句话简直荒谬。

　　朱檐身量高，穿着纯黑色衬衫，同色系长裤，气质奇佳，前提是如果不开口的话。

　　她风雨欲来的脸色似乎取悦了他，他轻笑一声，眼皮动了动，上下大量了下她的穿着：“其实你也不必生气，便宜的也要看谁穿，但你的穿着实在是……”语气恰好停留在最佳嘲笑位置，轻蔑不言而喻。

　　“怎么，你……”

　　“原来你也喜欢小黄鸭啊？”应霜忽然出口打断了他，似乎丝毫不因他傲慢的态度而生气，和气地笑着说：“你身上这件围裙是前几天我在超市见到的，14块钱一条，买二送一。”

　　他抬手解下颈后的系绳，团了团扔进了垃圾桶。幼稚！应霜接着说：“不过我没买，觉得围这种围裙的人大都心理不成熟。”

　　“没想到你却喜欢这种风格的，果然不能一概而论啊！”

　　说完，她伸手拉开门走了出去。

　　“咔哒”一声金属撞击的轻响，门被关上，只留下黑暗中脸色渐渐绯红的少年。

　　他推门跟出去，远处的女生手上抛着门卡，安静的走在花园之间的小道上。

　　朱檐站在门口，看着她渐渐走远。

　　呵，果然，能轻易拆散别人家庭的女人，带来的孩子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

　　应霜出了别墅的大门之后，终于长长吸了口气，外面的空气冰冷清新，不同于房子里的压抑。
　　没关系的，她在原地来回跨了几部，安慰自己，重组家庭总要有人去承担这些。

　　她不理解朱檐的恼怒从何而来，父母重组家庭，即使做不到送上真诚的祝福，至少不应该去干涉。

　　况且，她们不是横生的第三者，宋之宏和妈妈的婚姻建立在双方平等自由的基础上，不存在破坏别人家庭的说法。

　　而朱檐私底下给人穿小鞋的行为，怎么想都很可笑。

　　解决心理问题，她并不很擅长，但这点小插曲还不足以成为她的矛盾。

　　她骑了辆单车——朱檐每天上学，都有车接送，或者和附近的同学一起走。但是宋叔叔估计是看出了他们不和，想让她单独坐辆车，她自然是谢绝了，转而买了自行车，每天早上要早起半小时，但是能一个人在路上边骑着自行车边欣赏风景，也是一种享受，更重要的是，除了她偶尔运气不好，碰上一同进门的朱檐，其余时间，只要她愿意，用餐时间都能错开，他们可以一直不打照面。

　　海源居这边地势偏僻，但面积很大，设计者又有想法，娱乐和休闲设施一应俱全，户主出手也大方，别墅每栋均价2000万以上，更遑论装修，独栋别墅，宋家在大道最里，位置最好，顺带买下了附带的鱼塘和树林，颇有种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这里远离闹市区，交通基本都是私家车，一路上很安静。

　　应霜骑着自行车一个人晃晃悠悠，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准确得说，是好几声。
　　“应霜，应小霜。”

　　她皱了下眉，完全不记得自己在附近认识什么人。

　　直到又一声：“同桌，同桌……等等我。”

　　她恍然响起这个声音，回过头看去，一个人在后面风风火火地狂奔着向她跑来，这时迎面一阵风，他额前长长的刘海被风吹得向额头两侧分开，衣角在风里飘荡，此时临近9月，应霜却忽然感觉自己仿佛身处盛夏的傍晚，所在之处却是林荫掩映，凉爽宜人。

　　清风送来阵阵花香，原来是远处的紫薇花，花树高大，树冠上花朵繁盛，如同一片紫色的雾霭，暮色里朦朦胧胧，几乎要从绿色的叶片上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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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走的是男追女隔层山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