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断梦萦水》有狐公子

6、冰夷

　　第一次看到嫦娥就被她的美丽开朗吸引。女娲答应将她嫁给我的一刻我应该欣喜若狂才是。可记忆中当时的我是悲痛的。有一个女孩子叫我哥哥，叫我不要忘记。不要忘记什么？我什么都记不起来。我只记得自己是海神若之子，爹死后我就从海中去了神界。记忆到这里中断，之后就是我在下着血雨的一天骑着黑龙，接任水神一职，专管黄河与人间降水，被凡人称为“河伯”。

　　我按照女娲的指引去洛水迎娶我的新娘嫦娥。直到回到宫殿，我才发现她不是嫦娥，而是洛水女神雒嫔。

　　原来她就是传说中淹死在洛水的伏羲之女雒嫔！女娲亲口许下把嫦娥嫁给我，却骗我去洛水娶了她的女儿！

　　我发现自己被骗，一怒之下离开了黄河，到处寻找居住于人间的美貌女神，与她们寻欢作乐。每次到一个新地方，我都会让那儿的女神派使者去向我尊贵的妻子报告我的行踪，我就是要通过她让女娲知道，她那样做是多么愚蠢！

　　那天我在东海与龙女沐浴，突然闯进来雒嫔的一个侍女，说有人来访。

　　“是什么人？”我捧起一把水，泼向龙女，看也不看那侍女一眼。

　　“公主说是水神您的旧情人。那女子说事关重大，请您赶快回去。”

　　旧情人？我不记得自己的旧情人中有如此不怕死的，竟然敢通过雒嫔来找我。有意思，我倒要回去看看。

　　龙女帮我穿上长袍。我与她亲昵了一会儿，才在侍女的催促下回到黄河。

　　“你可回来了！”雒嫔话中带刺地说。

　　“我的旧情人呢？”

　　雒嫔拨开身后的珍珠帘子，说：“那不是？他在河边念叨着‘冰夷你不能忘记我，我和嫦娥的命运掌握在你手中’，就跳下水来。这凡人多可笑，明知会淹死还要跳下来。”

　　“我不认识她！”我冷冷地说。天知道是不是雒嫔抓了个凡间女子来戏弄我。我转身就要走。

　　“哥哥，冰夷哥哥，帮帮我们……”那凡人躺在床上，低声呼唤着，“哥哥，帮帮灵蓝……”

　　“她是灵蓝！”雒嫔惊讶万分地说。

　　我疑惑地看着雒嫔，问：“怎么？你认识她？”

　　雒嫔点点头，道：“她是共工的女儿。在她很小的时候，母后曾带她和嫦娥来过我这儿。当时我还在与母后赌气，就气走了她把两位妹妹留在洛水，让她们陪了我几天。”

　　“共工是谁？好像大有来头啊！”我见她那么喜欢共工的女儿，以为她曾爱慕过共工，便也话中带刺地回击她。

　　雒嫔冷笑着说：“玩了一年女人，连没女人时的经历都忘了！共工是第一任水神，那个把你从你爹手中接过并将你抚养长大的人！”

　　我仍云里雾里，毕竟从我爹死到我成婚间隔了几千年时间，那么多的记忆，岂是居于洛水的雒嫔三言两语就说得清的？

　　“信也好，不信也好，你出去了那么久，我们的邻居正遭受着旱灾，你得去降一次雨。”

　　我哼了一声，说声“没空”，转身就要走。

　　“冰夷哥哥！”那凡人惊坐起来，面色苍白。我知道，若不是有雒嫔保护着，她早就淹死了。她看着厌恶的转过身去的我，含泪低声请求道：“河伯，请您帮帮我。”

　　“我凭什么要帮你？！”虽然那女子的声音是那么亲切，让人想去保护她，可我还是在雒嫔面前装出冷漠的样子。

　　“嫦娥借‘有穷国妖后误国’为名，正要烧死王后以求水神降雨．．．．．．”

　　嫦娥！是嫦娥让她来的！没等她说完，我就召来黑龙，抱起她，飞到河面，把她送至岸上，说：“你回去吧，我这就去降雨。”

　　“那么，河伯，您记起共工和我了？”她殷切地看着我。

　　我想回答她“没有。但我更喜欢你叫我哥哥”，又怕她伤心，便说：“是，你是灵蓝，水神共工的女儿，我的好妹妹。你先回去，我会去看你的。”

　　灵蓝热泪盈眶，说：“谢谢，谢谢你还记得爹爹。”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莫名的忧伤。她曾是神啊，现在却、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一个不尽职的水神。

　　*

　　那次降雨后，我常偷偷地去看嫦娥。然而她心有所属，不久就嫁作他人妇，我又怎么可能与一个成了婚的凡间女子在一起？我伤心欲绝地回到黄河。

　　雒嫔因为我最近极少去找我的旧情人而兴高采烈地迎上来。她与嫦娥是多么像啊。只是一个为了我而与女娲闹翻，从此隐居洛水。一个却成天与帝俊的孩子们打打闹闹，从未看过我一眼。对比之下，我把对嫦娥的心逐渐转移到洛神身上，开始试着爱她。尝试过才知道爱上雒嫔并不难，因为她也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女神，当初女娲宣布她的死讯时就有不少的神为之伤感。

　　不久，我们距如胶似漆，日日除了降水就是陪雒嫔游玩。时间长了，就对水下景观厌倦了。

　　“这样吧，雒嫔，我们驾上龙车去人间游玩几天。”

　　“好啊，我可从来没去过凡人生活的地方呢！”

　　于是我们坐上龙车，把前呼后拥的部下留在家里，去享受属于我们的陆地之行。

　　我们尽兴而归，途经有穷国时却听见百姓的抱怨。

　　“王当初可不是这样的呀。自从娶了九黎族的女巫，脾气就大了。来了个嫦娥，也不治理国家。

　　嫦娥偷了仙药飞天后，他居然整天喝酒杀人。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看哪，不如让寒大人当我们的王！”

　　“就是！”

　　“怎么会这样？我刚嫁到黄河的时候，他可是一位以族人利益为重的好族长，现在
　　却．．．．．．”雒嫔轻声说，“我们应该去看一看，也许能让羿改变。”

　　“好啊。有穷国毕竟是我们的邻居嘛！”

　　我们赶着龙车缓缓行过市集，来到有穷国国都。当我们抵达王宫时，早有人飞跑向立在宫门迎接的王。

　　“嫦娥王、王、王后和一个男人来来了．．．．．．”

　　我们相视而笑。

　　但是，我随即听见箭射入人身的声音，左眼一阵剧痛，热血喷涌，半个世界陷入黑暗。

　　雒嫔大叫一声，疯狂地用法术卷起黄河水，悲痛而愤恨地说：“我不会放过有穷国！”

　　羿大笑着对龙车喊：“嫦娥，放弃那个瞎眼的男人，回到我身边来吧！”

　　“闭嘴！”雒嫔说道，立刻有一个浊浪打在羿的脸上。

　　我闭上右眼，感觉到雒嫔化去了箭尖，又为我止了血。

　　龙把我们带回宫中。

　　雒嫔扶着我，让我躺在珊瑚床上，强忍住悲痛，说：“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向西王母乞药。”

　　“别去！”我拉住她的手，说，“你是女娲的女儿，西王母不会给你药的。”

　　“她不给，我就抢！”她流泪了，泪淌过美丽的容颜，滴在我的手上，温暖而舒适。

　　可我的心仍被她的泪刺痛。“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瞎了眼的人冒险．．．．．．雒嫔，我曾经那样对你．．．．．．你走吧，再也别回黄河。回到你母后身边去，她会为你找一个好丈夫。”

　　“你在说什么？！不过受了点伤，就这样说！你要是再说让我离开的话，我就死在你面前！冰夷，你好好躺着，我去一趟昆仑。不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雒嫔带着药回来了。

　　我吃了药，左眼恢复了往昔的明亮，可我仍看不清左边的一半。

　　雒嫔牵着我的左手，说：“西王母说只要我牵住你的左手，你的左眼就能看见东西了。”

　　我不知说什么好，但愿我们之间再也不要发生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