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十二 瞰世目（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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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年前金祁的曼澜宫里南宫岳出生的时候，萦萝就预言过那将是松黎最可怕的敌人，但是当郁琅寰拒绝刺杀任务时，她却又说命运有了转向，灭族之运可得化解——当时没有人知道，那是几千年以来眸做出的最错误的预言！当我继承了她的位置，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错误，可是已经晚了。”她顿了一顿，无神的眼睛慢慢转向我，“你出生了。”
“你为了纠正这个错误可是花费了不少心力啊。”我毫不回避的直视她。在我最初的记忆里，充满了漂泊不定和追逐刺杀的危险，一半都要托迤夕的福。
“现在你终于还是回来了。”迤夕没有得意的神情，只是长叹一口气，“这就是当年所谓的爱的结果——天意。”
“结果是他杀了我妈妈！”我大声说，“这不是天意！这是南宫岳的错！”
迤夕早已不屑于与我辩驳天意的话题，只是轻哼了一声。
我跨前一步。“迤夕，这不是爱！”
她青白的盲目有一点诧异的对着我。
“结果，你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我轻笑。
只有在我生命的最初，有一个温柔的声音一遍遍对我说，我的孩子，我的宝贝，妈妈爱你。如果那个声音是爱的话，我知道我是爱南泉的。
“瞧瞧，瞧瞧，冥心知道什么是爱了……让我看看，这一路上你遇见了不少特别的人啊，是谁教会了你什么是爱的？是那个年轻的王么？”迤夕用嘲笑的口气说，一边举起一只手掌来，正照着我的脸，另一只垂着的手正不停的用拇指指甲掐着其余四指的指节。这是我常常看见她的姿势，让我怀疑什么时候那枯瘦细长的手指就会被她自己给掐断了。
“嗯……亘炎竟然也会有这样了不起的人……”迤夕微微皱起眉头来，“祁人的奇怪武器——不要紧，它们过不了迷林的……山林，那是你最初遇见炎王的地方么？……雪林冰河……莲花……”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然间脸色大变，两只手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身子晃了晃，“你看见了——你知道了——”她呼吸也骤然间急促起来，退了一大步。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空洞的眼睛，刹那间也似乎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说柳寄亭？”我静静的说。
“柳寄亭……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她竟然开始语无伦次，平素严厉阴沉的脸上第一次出现那样恐惧的神情，“你知道了！你都知道了！”
我皱皱眉头。“你早知道这个人了？”
一刻风停，浮云蔽月，竹林间一切光和声响都消失，我听见迤夕古怪的笑了起来，在静谧的林间显得分外可怖。“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异常轻柔的说，“萦萝死了，没有指定任何继承者，所以我，因为愿意刺瞎自己的眼睛，成为了卦师。然后我发现了她的误算，想起来最古老的那个几乎已被族人遗忘的规则：部族里所有的女人不能与外族通婚，否则生下来的孩子一定要被溺死，不然的话，那孩子长大以后，将成为整个世界的祸患！萦萝她怎么可能忘记这个预言？她怎么会一力促成南宫岳和郁琅寰的婚姻，还有你的降生！”
规则？我模糊的想起来了，似乎是有这样的规则的。只是因为四方天险的阻隔，其余三国间都少有通婚的习惯，也许只有寒水臣服于祁时，才开始向祁人的贵族赠送美丽的女子作为姬妾——更不用说闭塞的松黎人，这个规则被自觉的履行着，已被忘却。
“当我准备继续占算，”迤夕继续的说，“我发现我能看到的只是一片模糊。我还以为是我年纪太小，无法完全掌握眸的力量。可是渐渐的，我发觉我的占算在出错，无论过了多久，我还是在犯错……”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她尖声笑了起来，“害怕族人们发现我的错误，害怕他们发现我根本无法准确的进行预言，害怕他们发现——我的力量并不完整！”
我开始慢慢明白，远远的看着这个我从来未曾见过的迤夕。
“我知道他在那里！”她嘶声说，“我知道他有跟我一样的力量！他是萦萝的儿子！我们的眸自己就违背了古老的族训，和一个异乡人生了一个儿子！那个什么柳寄亭跟你一样有着一半的松黎血统，而且是最高贵的卦师的血统！”
这就是答案了。在皓都郊外见到那个人时，所有的谜都有了答案，那奇异的外貌，那眼睛，那奇怪的行事和语言，那一屋的占算器具，都有了答案。这个在金祁的首都近郊山上种花的人，是松黎另一只眸！
“这就是我为什么没有完整的力量的原因。直到我成为了眸才发现这个秘密。我的眼睛已经瞎了，我已经忘却了树和花的形状，忘记了颜色，忘记了人的面孔，但我还不是真正的眸。”她幽幽的说，“萦萝最后的日子应该担负着同我现在一样的恐惧，一边做出一项项错误的预言，无法告诉任何人她不再是永远准确的。可是她多幸运，很快就死了——我却还要活着，活下去，等待未来那个模糊不明的命运的到来。”
泪水从她失明的双目缓缓流出。“冥心，你知道我最恨谁？--不，不是你。是萦萝。”
松黎最尊贵的卦师，跪倒了在我面前，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十二 瞰世目（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