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绕骨生

6、第六章

　　果然，我之前想的没错，四年后，阿离确实成了个角儿。

　　那年阿离十八岁，之前那老些的角儿成了一位爷的专宠，很少再唱了。

　　那角儿跟了人后，园子主人便推了阿离上去，从此他一唱成名，园里再少有叫他阿离的了，现如今大家都叫他的艺名云裳。

　　其实云裳也挺好的，阿离阿离总这么叫着，总觉得真有一天他要离了我们似的。

　　月上了柳梢，我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从外头打了热水进来。

　　原是可以叫别人来照顾的，云裳不想我受累。

　　可他头一回陪爷，我怕他身子不舒服，到时候叫人伺候恐照顾不好，主动要求来的。

　　“你好好歇着，过两日，我再来看你。”里头爷举人老爷的声音传来。

　　我垂着眸子，敲了两下门。

　　“进来吧。”那位爷在里头说道。

　　我得了命令，垂首进去，手上端着一桶热水。

　　昏黄的烛光看不清楚，只瞧见那举人老爷正披了外衣。

　　云裳正躺在床上，白皙的胳膊露在被子外头，额前汗水流淌，打湿了乌黑的头发。

　　我倒水的当口，举人老爷正趴在床边跟云裳说着话。
　　“今儿我先回去，过几日陈大人在他们家园子里摆宴，只我和李大人徐大人他们等人一起过去，说要请了你们作陪。到时候咱们还一起游园，陈大人家里奇花异草许多，你也好瞧瞧。”

　　云裳有些累了，伸着脸抱着举人老爷亲了一口，答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

　　老爷得了美人香吻，值得不得了，哼着小曲儿从床前站起来，出了门去。

　　我正好放完一桶水，从旁侧打量了那举人老爷一眼。

　　那举人老爷约莫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不算老得厉害，但眼角长了皱纹，面上几缕微须，长相在整个园子里算中等了，身材却不魁梧，与云裳差不多身高。

　　我走到云裳身边，瞧着他累倒的模样。

　　不管怎么看，都觉得那举人老爷配不上我哥哥。

　　越是这么想着，我心里越是委屈不甘。我咬着牙看云裳，泪水在眼眶里转了两圈，最终还是滑落了下来。

　　“以后我便跟了老爷了，将来好歹有个靠山，等过个十年二十年没了这颜色，容颜衰老后，我就算熬出头了。”云裳帮我擦了眼泪，安慰我道。

　　“你也是可怜。要没有我，你一个自由身，何苦在这腌臜地里头扎根。脏事儿见着多了，眼睛不干净，心也容易脏。”

　　我听了云裳的话，本来就在忍的泪更憋不住了。我摇着头，很想要解释，但却说不出来。

　　云裳总觉得是他累了我，实则不然，我离了他才会死。

　　人跟花草一般，都是需要有根。我没了根是活不长的，云裳还不知道，是他悉心护着我，我才好容易在这园子里扎了根，才能够活下来。

　　我一点儿不觉得他累我，反而是我，赖着他。

　　“是我累了你。阿哑，是我托累了你。”那日我哭着，云裳一遍又一遍地对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