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变幻时》安于一夏

25、第二十五章

　　周一的部门例会，大家照例分享了上周自己在做的有哪些工作，以及有什么想要和团队同事讨论的事项等等。
　　今天Richard心情似乎不错，每位同事分享完后他几乎都给了肯定的答复，还不忘加一句“辛苦了”，“加油”之类的打鸡血的话。眼看会议进入尾声，大家一齐看向Richard，等他收尾结束。
　　Richard气定神闲，眼光扫过每一个人，笑道，“谢谢各位的分享。会议最后，我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我个人的一些变动。因为个人原因，我不得不离开力基，last day是这周五。在新同事接手之前，各位暂时先汇报给总部。”接着，又说了一番感谢大家的支持，希望大家继续努力之类的话云云。
　　在场的每一个人在听了Richard的话后，脸上几乎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只有Andy梁一直盯着电脑看，好像是一早已经知道了的样子。
　　按道理来说，要离职起码要提前一个月做交接，现在Richard离职这么急，要么就是有什么紧急情况特殊处理了，要么是其实他一早就辞职了，只是压到最后才宣布。我估计会是第二种。
　　例会结束，Richard又单独叫住了我，说是有事想跟我讨论一下。
　　“Joe，我马上要离职了，有些话想跟你分享一下。我知道总部已经准备在找我的接任者了，不过应该没那么快，相信一时半会也很难找到的。从我这方面来说，我个人倒是觉得，你各方面都准备得不错，整个部门的业务流程也很熟悉，所以……”Richard看着我微笑，似乎在等我接话。
　　我听出了他的意思，但却有点不敢相信。
　　见我没有及时反馈，Richard只好接着说，“……所以我已经向总部推荐了，如果要考虑内部人选的话，那么你是一个不错的人选。经过上次国内服务商的招标项目，我相信总部也对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我一边向Richard道谢，谢谢他的推荐，一边飞速的想：这是怎么回事？即使Richard真的是想推荐人接替他的工作，他推荐的也应该是Andy梁才对啊。不知道，这会不会像上次的招标项目一样，又是留给我的一个坑？
　　谜底很快揭晓，没几天Andy梁也提出了辞职，只不过最后一个工作日会是在一个月以后。有消息灵通的同事了解到，原来是Richard有了更好的去处，跳槽到了力基的一家同行，当然头衔会比现在更高。而Andy梁，也被Richard带了过去，在他手下做经理。两个人先后离职，估计也是为了避嫌。
　　这么一想，那Richard推荐我，估计也是顺水推舟的事情了。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对Monica的考虑？毕竟我上次升职也是在Monica的力争下得来的，Richard现在推荐我，也算是给Monica卖了一个面子。反正他最欣赏的Andy也要跟过去，卖这种顺水推舟的面子，对他来说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这么说起来，上次招标Richard让我出面的事，对我来说也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毕竟现在在总部那里，我的存在感确实大大提升了。职场如战场，没有永远的敌人，说起来，我倒是要在这件事上谢谢Richard了。
　　事实证明Richard在这件事上倒没有骗我，他离职后没几天，总部就有相关的负责人和我联络，表示Richard离职前推荐了我，询问我有没有意愿准备好接受更大的责任。
　　但总部也挑明了，考虑到我以前没有带领团队的经验，所以目前希望在不改变我头衔的情况下，暂时先由我接管供应链部的运作，等上手了一段时间再看。意思很明显，先留一段时间做考察期，如果我通过了考察期，才能正式得到晋升。
　　这样的安排，虽然没能让我即时达到晋升的目的，但也算是曲线救国，把晋升提上日程了，也算是好事一桩。部门的同事也纷纷向我提前道喜。
　　对于这样的安排，我也算是十分满意了。虽然头衔没有马上变化，薪水也暂时没有增加，但从业务范围上看，我的管辖范围确实增大了。只要平稳度过这段考察期，相信该得到的总会得到，我也做好了接下来在工作上投入更多时间、精力的准备。
　　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会节外生枝。和Sam出轨的事一样，这次的消息也是Stacy告诉我的：采购部的某个同事发现Monica最近搬去了她家所在的小区。不少同事都知道因为Monica的先生是香港人，在香港工作的关系，所以他们住得离通关口岸很近，方便她先生往返香港和深圳，但现在Monica搬去的这个小区并不具备这样的地理优势。关键是，这个同事几次撞见Monica出入都是形单影只，不见她先生的踪迹。所以大家纷纷在推测Monica和她先生是不是出现了什么问题，甚至是不是已经离婚了。
　　这年头，离婚倒并不是件大事，我担心的是我和Monica在一起的事被人撞见，让旁人得出Monica不仅变成了les，还婚内出轨的结论，并且出轨对象还是同一间公司的同事。即使在环境宽松的外企如力基，这样的事一旦发生，对我、尤其是对Monica的影响也将会很大。
　　我一时间心乱如麻，脑袋里想着各种可能的解决办法。见我呆着不说话，Stacy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会和Monica在一起呢？难道真的已经到了不能分开的地步了吗？”
　　我只能苦笑。从理智上，我也多希望自己并没有把Monica看得那么重，希望我们关系可以随心的就终止。但是，我的心不允许，而Monica的心，又何尝不是如此。这段关系中，她背负的压力远比我大得多，我有什么资格在她还坚持着的时候放弃呢。
　　想到这里，我找到了一个目前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我离开力基。
　　这虽然治标不治本，但至少能暂时缓解当下的燃眉之急。我平时就常常担心，担心自己看向Monica的眼神，或者Monica看向我的眼神，落在有心人的眼里，是不是会透露出什么？我们虽然在工作场合一贯非常克制，但看向爱人的眼光，始终是不同的啊。只有我们不在一个屋檐下，才能避免这个风险。
　　而我和Monica之间，该走的肯定是我。Monica现在坐的位置，几乎算是这个分公司的头把交椅，这样的位置要换一个差不多甚至更好的，是需要时间和运气的。而我，普普通通的白领一个（目前勉强算得上中层），要换一个工作显然要容易得多。
　　决心已定，我整个人立马轻松下来，抬头谢谢Stacy。“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那你打算怎么做？”Stacy忧心忡忡的看着我。
　　看到一向阳光的Stacy皱起的眉头，我知道她是真的关心我，于是把我离职的想法告诉了她。我并不打算瞒她，反正离职的时候她总归要知道的。
　　“她真的那么好，值得你这样的付出吗？”
　　她真的那么好吗？我说不上来。回想起来，说不上Monica哪里好，但又说不上她哪里不好。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是说一个人一生中，总会遇见一个让自己轰轰烈烈的人。对我来说，Monica就是那个人吧。
　　回答不了Stacy的问题，我只能转个弯，“好了好了，我这不是还没离职吗。就算离职了，我们不是也还是住在一起，天天都能见到吗。”
　　Stacy的眼睛又垂下去，不再继续追问。很久以后，她告诉我，那天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问我一个问题：其实，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如果没有Monica，你，会不会喜欢我？
　　回到家，我马上开始着手更新简历。这就好像是一个自我回顾的过程，我一边整理一边想，在力基的这段时间，我是不是有所成长？
　　或许是的。最起码，我学会了隐忍，学会了看破不说破，而不再像以前那样，知道了什么不平的事，就不能把它隐在心里，必须要一吐为快，伤人伤己。
　　我看着简历上的自己，年近三十，未婚未育，这样的条件放到市场上，估计并不受欢迎吧，用人单位总难免会问一句：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要小孩？
　　想象中，面对这样的问题我会回答：我倒是想结婚，等中国法律改了的那天吧。
　　现实中，我当然没有那么刚。等收到面试通知看看对方公司是什么性质，环境宽不宽松再考虑要不要出柜吧。脑海里的那一幕问答，只能算自娱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