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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院墙,雨中 ...

  •   夜里还是很晴朗的填,到了第二天早上,又开始下起了细雨。
      “为什么要淋着雨练功?”杨惊鸿吃完碟子里最后一个灌汤包,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
      薛酌抱着剑站在门口,疑惑道:“难道你从小到大,都只有晴天才会练功?”
      “嗯……”杨惊鸿认真回忆了一下,“其实晴天也不怎么练功。”
      薛酌皱了皱眉:“师姐就是这么教你功夫的?”
      “我娘其实没教过我啥,”杨惊鸿挥挥手,示意下人可以撤下餐具,“我从小都是阿明在教我功夫,哦,就是被你敲断手腕的那个人。”
      “他很厉害。”薛酌真心地赞扬了一句,可是听在杨惊鸿的耳朵里还是显得那么没有说服力。
      杨惊鸿走到门口,看着外面的零零细雨:“那你说吧,怎么练?”
      “捉迷藏,会吗?”
      “捉迷藏?和你?”杨惊鸿噗嗤一笑,“可你明明是个……”
      “要不要来试一试?”
      “没问题。”
      于是杨惊鸿飞快地施展自己的三脚猫轻功,躲到了院中的树后。下一刻,薛酌的剑柄就点在了杨惊鸿的肩膀上。
      “不行不行,你听到了,重新来!”
      薛酌笑笑,慢悠悠走回屋里。
      这一次杨惊鸿学聪明了,先是“哒哒”地跑到了屋后的角落里,旋即点地而起,轻轻落在屋顶,再从屋顶悄悄绕回到院子里,翻身落回树后,连窃喜还没顾上,就感到薛酌的剑柄又落在了自己肩上。
      第三次,杨惊鸿爬到了树上;第四次,杨惊鸿挂在房檐上;第五次,杨惊鸿躲在空置的水缸里……
      “是……是我家的院子太小了,所以你才能抓到我!”杨惊鸿的脸色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他随意地抹了一把,“换做是我也一样能抓到你!”
      薛酌闻言点了点头:“也有道理,那换你来抓……”
      一言未毕,杨惊鸿的手已抓向薛酌的肩。与前一日的阿明一样,同样的角度与手法,只是明显比阿明慢上了许多。
      薛酌这一次却仍保持着抱剑的姿势,只是身子忽然向后微仰,便轻飘飘地躲过了这一下。
      杨惊鸿一步跨上前,手再次探出,目标仍是薛酌的肩膀。
      薛酌身形未变,一步向后滑出,堪堪避开杨惊鸿的第二次出手。
      杨惊鸿跳起来,欺身向前,手脚并用,像是要扑在薛酌的身上。
      薛酌这一次终于动了。杨惊鸿觉得薛酌像是贴在了地上,又好像完全没有沾到地,就忽然以说不出的角度滑了出去,落在自己的身后。
      “唰”地一声,杨惊鸿打开折扇,以扇子为武器,直扫向薛酌的胸腹。
      一阵劲风迎面而至,薛酌闪身避开的同时,点了点头道:“师姐的绝学,你学的不错。”
      “这可一点也不像在夸我。”杨惊鸿甩手将扇子打出,扇子旋转着飞向薛酌的脖颈。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他就已经后悔了,这是杀招,不是捉迷藏。
      薛酌看似很随意地偏头躲过,扇子擦过薛酌的几缕发丝,最终落回杨惊鸿的手中。
      杨惊鸿泄了气,一声不吭地坐在地上。
      薛酌判断了一下杨惊鸿的位置,走到他身边,低下头,像是在看着他。
      “你怪我对你出手吗?实际上我根本伤不到你。”杨惊鸿抬起头。
      “你功夫不差,为什么不认真练?”
      杨惊鸿怔了怔,似乎有些不耐烦道:“我娘没有时间教我练功。”
      “嗯,”薛酌点了点头,“我教你。”
      杨惊鸿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到薛酌平淡地发号施令:“我们去院墙上练。”

      于是杨惊鸿单脚站在院墙上,手臂平举着扇子,扇子上放着一只茶杯。
      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杯子里,落在杨惊鸿的脸上。他低下头把脸在袖子上抹了一把,忽然看到城南不远处那座废弃的宅院大门。那就是旧时的陈家吗?
      “哗啦”一声响,杯子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随即剑柄就敲在了他的手上,没有用力,只是以示警戒。
      “练功一定要专心,不然会走火入魔的。”薛酌清清冷冷的声音从身边响起。
      “不至于吧?只是练平衡而已。”
      “不只是平衡,还有专注。”薛酌空洞的目光扫过来,“你方才在看什么?”
      杨惊鸿沉默片刻,终还是问出来:“陈家的小姐是被火烧死的?”
      薛酌显然没料到杨惊鸿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怔了很久,才摇了摇头:“不是。火烧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她是怎么死的?”
      “一刀致命,”薛酌用剑柄戳了戳杨惊鸿的心口,“这里。”
      杨惊鸿揉了揉心口:“凶手就算要毁尸灭迹,也不用烧了她全家吧?”
      薛酌点头:“是寻仇。”
      “也说不通啊……”杨惊鸿索性坐在墙头上,“凶手先杀了她一个人,明摆着是冲着她一个人来的。后来放火,显然是有别的缘由。”
      薛酌不置可否。
      “没有任何线索吗?她得罪过什么人?”
      薛酌摇了摇头。
      杨惊鸿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和我娘的师父,也是那时候去世的?”
      薛酌皱了皱眉:“是那之后,第七天。”
      “他是怎么死的?”
      “生了很严重的病,”薛酌把头偏向杨惊鸿,“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嘛,你是我的师父,你的师父就是我的师公,我理应关心一下。”杨惊鸿不愿对上对方失焦的目光,匆匆站了起来。
      薛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很久很久。
      “我帮你查吧?”
      “什么?”
      “当年的事,”杨惊鸿撇了撇嘴,“毕竟是我的师娘。”
      薛酌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们还没有成亲。”
      “咦?”杨惊鸿有些诧异,“听闻你们是青梅竹马,怎么这么多年都没有过门……”一阵劲风自身旁蓦地涌起,杨惊鸿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薛酌立在一旁,衣袖无风而动,雨水似乎都被劲气激得滞留在了空中。片刻劲气消散,雨水落在他的脸色,映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仿佛透明的一般。
      “我换个话题,”杨惊鸿可怜兮兮地说出了一句更错的话,“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薛酌却意外地没有生气:“毒针。”
      “毒针?刺进眼睛里吗?”杨惊鸿听得毛骨悚然,“是谁干的?”
      “我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薛酌自嘲地笑笑,“就算看清了,也再认不出她。”
      “这个人,会是杀了师娘的凶手吗?”
      薛酌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不知道”还是“不会是”。
      “嗯……那我们该从哪里查呢?”
      “我自己查,你在这里练功。”薛酌指了指地上的小花盆,“我回来的时候,你要在这里托着它。”
      “喂……”

      雨下了一整天,天色黑的格外早些。当夜幕完全笼罩扬州城的时候,薛酌终于回来了。而杨惊鸿当然没有托着花盆,他正坐在屋里的软塌上喝着刚泡好的茶。
      “为什么不练功?”
      “我托了一会……”杨惊鸿挑了挑眉,“你去得太久了。”
      “没有毅力,如何练功?”
      “可是你也没教我什么呀……”
      “没有专注力、毅力、平衡力,我教你再绝妙的功夫,你用什么学?”
      “……”
      杨惊鸿偷偷抬起眼,忽然发现薛酌的眼眶红红的,似乎比他苍白的嘴唇都更红润一点。他月白色的长袍下摆都是污泥,不像是沾染,更像是跪在了雨地中。
      “你去给师娘上坟了?”
      两道空洞而犀利的目光如同刀削斧砍一般落在杨惊鸿的脸上,只将他吓得连退三步。
      “你去院子里练功,我没有叫你,不许回来。”
      杨惊鸿只觉得又生气又委屈:“我明明是在关心你!我想帮你查当年的事!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你还……”
      “你只需要练功。”薛酌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练!”
      薛酌愣了一会,点了点头:“很好。”言罢转身走了出去。

      忽而狂风骤起,暴雨顷注。
      薛酌沿着屋檐,走回自己的房间。杨惊鸿愤愤地起身去关门,忽然看到地上有着极不明显的几滴血水,连忙看向薛酌走出去的方向,血是从手上滴下来的,顺着剑鞘,掺了雨水,滴在地上。他受伤了?他出去之后发生了什么?是谁伤了他?
      杨惊鸿想要叫住他,又想起他方才对自己极其恶劣的态度,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出声。回到屋里踱了会步子,却觉得愈发郁闷。于是取了个盒子,将内服外敷的创伤药连同干净的纱布和剪刀一股脑地放进去,撑了把伞,出了房间。
      薛酌回到房间,换了干净的衣服,正不知如何处理伤口,便听到有人敲门,当他打开门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走了。他的脚碰到了什么东西,躬身去摸的时候,发现是一把伞,伞下有一个木盒子。他认真听了一会,可是雨太大了,他什么也没有听到。他犹豫了一下,把盒子拿了起来,又把伞放在了原处。
      杨惊鸿屏息站在不远处的雨中,看着薛酌关上了房门,似乎松了一口气,可是看着地上的伞,又觉得一阵心悸。
      “算我多管闲事吧。”杨惊鸿没有去拿地上的伞,转身往回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望了望,心里似乎已拿定了主意。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真相挺好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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