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与君归[阴阳师鬼切]》青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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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切在家里休息一周了。因为静子怕他和人动手，扩大伤口，所以请求他在自己想到办法前一定不能出门。

　　他有点儿无奈，又觉得好笑，不过横竖没有想做的事情，待在家里也未尝不可。

　　在这之间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来看过他一次，当时京都守卫已经成功，人族与妖族都在最近的战事中损失不小，特又商讨了新的和平盟约。也是因为这样，鬼王才能堂而皇之进入京都，来看望鬼切的伤情。

　　只是他们和静子找来的其他人一样，对帮助鬼切恢复毫无办法，又不敢擅自作主伤了鬼切。一时都有点儿伤脑筋，不过看到鬼切并没什么大事大家也都出了口气。

　　“哈哈哈哈，本大爷也没想到那小丫头这么紧张你。”当听说了鬼切被圈禁家中的理由，酒吞童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他如今恢复记忆，也想起来鬼切少年时候那副谁也不服的样子。没想到他现在性格温和了这么多。

　　鬼切正给两位老友倒酒，闻言也跟着苦笑了一下，想起静子最近确实得寸进尺，不过眼角倒没有责怪的意思。

　　“快意，快意，战事已平，挚友也恢复力量，若是那小丫头真有办法治好你，倒是多喜临门。”茨木童子也应和。

　　“如今已经很好，刀上裂痕不必强求，大不了我以后注意些。”鬼切答道。

　　这正是他现时心中所想，经历过与静子生活的这些年，他早已潜移默化跟随了解了人族种种事情。与源氏的血仇，虽然依然恨之入骨，可是人族向来感情和关系复杂，担忧牵扯到静子，也只有忍耐。何况山海之战中，他仿佛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也是那时，从前分不清次序的种种事情，终于也在头脑中梳理清楚。

　　他想要活着，好好得活着。想要自由，想要报仇，又想和静子生活在一起，二者不可得兼，且先惜取眼前人。

　　静子傍晚回家时，还嗅得到满院酒气，她加快脚步走到鬼切住所，发现院中只有他自己。鬼切面前一只琉璃盏，正浅酌着杯中的水。

　　“还在喝吗？”静子奇怪，走近来看他，顺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今天鬼王来看你，开不开心？”

　　液体流入口中，才发现只是一些解酒的茶水。

　　“开心。”鬼切笑着看向她，静子却总觉得这笑意根本无法达到眼底。

　　她坐到鬼切身边，低垂了眉毛，随即又兴高采烈起来：“本来师父为了表达诚意，是想要亲自去大江山递上合约的。不过我想你总被我束在身边，实在寂寞了些，倘若不抓住这次机会，请鬼王进京都来谈判，以后他们恐怕也不会再进京都来。幸好后来劝说师父，他也改变了想法。我看鬼王也很高兴能有机会来看看你。”

　　“静子，谢谢你。”鬼切说道。

　　“你说什么？不要和我说谢谢。”静子一赧，转开了头。

　　然后又悄摸摸扭回头，深深地看向鬼切，露出喜悦的笑容。“不过有好消息，你在家里再忍耐些日子，我就要找到办法帮你修复本体了。”

　　察觉到静子这话的潜台词，鬼切微微皱了眉。倘若是一般的工匠可以帮自己修复，她也不会等到今天才说，但她今天说了，就只有一个可能。

　　“你去源氏了？”鬼切看向静子，疑惑地问道。

　　“啊？”静子呆了一呆，然后点头道：“我正不知道如何和你说。”

　　她咬着嘴唇，为难地左右微微摇晃了下头部，又深吸一口气，才终于说出口：“你的刀，我不敢找别人，谁也不清楚你的身体是什么情况。虽然源氏正是始作俑者，但是也只有他们才知道完整修复本体刀又不伤及你灵体的方法。所以我去找了小鬼头源将因，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他告诉我这种机密，就算是直系族人中，也只有族长和长老们知道其中秘密。就算他是大长老的儿子，现在年纪不到，也无法知道其奥秘。不过他母亲正是因为这锻刀之法——失去了原本的意识，他答应我，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帮我找来这锻造之法，然后销毁源氏所有的秘籍。让这个工艺永远尘封。”

　　鬼切安静地听着，知道静子还远未讲到重点。他伸出手覆住静子的手，微微点了下头，“继续说，无论你们达成了什么协议，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静子听到这话，眼圈不由泛起浅淡的红色，她看着鬼切的眼睛，失措得像一只失向的航船。但是鬼切与她相握的手给了她无限的勇气，让她有力量说下去。

　　“你知道，陛下也早就看不惯源氏的小动作，无论是之前他们私自和邪神八岐大蛇献祭导致京都差点覆灭，还是如今他们私自制作妖兵引起周围妖族不满。还有，还有，”她一直伶牙俐齿的，今日却结结巴巴，几次停顿下来。仿佛说出这些事实会要了她半条命一般。

　　但她又实在不忍心把这些东西全部铺在明面一一告诉鬼切，哪怕这些东西他有权知道。

　　这个瞬间，她突然回忆起很多年前，师父不愿意自己踏入朝局之中。那时师父便是如此刻的自己一般心情吗？

　　正在愣神，却见鬼切一笑，将她拉了一把，她就倒入了他的怀中。那熟悉的冰冷的毫无人气的怀抱，激得静子心中又是一痛，眼圈也更红了些。

　　“我来替你说，你看我说的对不对。”鬼切清朗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还有，源氏最大的错就是没有把大江山清理干净。既然鬼王不仅活了下来，而且如今实力也恢复如初，那么京都就必须承受鬼王的怒火，他们已经没有实力再退治一次大江山了，将源氏推出作为替罪羊就是必行之计。

　　但是如此一来，源氏横竖受损，绝不会再愿意救治我。哪怕你救下的那个孩子是下任家主的唯一继承人，他也绝对无法违逆家族中其他人共同的决定。所以我猜，你还答应了他们其他条件。”

　　静子身体一抖，伸出双臂抱紧了鬼切，轻轻点了点头。

　　“我本来想着，在朝堂上站稳脚跟还要五六年，慢慢挤压源氏的权位。没想到如今一切却发展得这样快，但是如此一来，就没人能够救治你的伤了。哪怕源氏必须将锻造术交给陛下，也肯定会毁去和为你治伤有关的部分。对不起，鬼切，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所以，我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她将选择和鬼切说完，身上已经和鬼切一样凉，悲伤地看向鬼切思索的眼睛。

　　而鬼切向来沉稳的眼睛里，也有了一些失神。沉郁多年的痛苦在他的眼中重新浮现，翻滚，最终归于浓浓的暗色。

　　那晚静子离开时，面上仍带着秋夜的凉意，正仿佛她为了报仇不断奋斗这么多年，最后却只迎来各退一步的结局。

　　第三日，鬼切依约前往源氏，静子陪他一同前往。到达门口时，将人交给源将因，那孩子虽然还是少年，却很沉稳地同她点了头，那是让她放心的意思。

　　静子摘下锥帽，也与他笑着说：“拜托你了。”

　　随后重登马车，竟是让马车夫直接驶向她以山下杀为名开的铺子。那附近安置了许多海国入侵时从城外赶来避难的游民，其中很多人以前都受过她的恩惠，就连这暂时居住的地方，也是她以自己的家财为那些人准备的。

　　见到她突然出现，孝吉还有点惊讶。等到跟着静子来到游民住的地方，看她拿出陛下的手令才恍然大悟。静子站在众人面前，出示手令，和大家传达陛下刚刚宣布的可以回家的消息。

　　没多久，皇宫内的旨意也到了这里，战事已经过去，城外也早已清理干净，他们可以回家了。

　　听到这个消息，在此暂居的人们都不由欢呼雀跃起来，京都城里再好，他们祖祖辈辈居住和喜爱的却始终是广阔的田地和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园。

　　人群喧嚷了一会儿，很多人就抓紧回家收拾行李，只剩下几个没什么事的男人还在街头议论最近的事。

　　静子也不着急，就坐在附近的茶摊等待着他们收拾。本来她接到的旨意并不包括这一项，只是她也横竖没什么事做。

　　突然那几个在旁边说话的男人向她这边喊了一句：“杀大人，可以让我们看看你长什么样吗？”

　　另一个人附和：“是啊，你对我们有恩，还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静子扭头过去，眼角也露出笑意，事到如今，这锥帽确实早就没了什么一定要戴的必要。源氏再也无法找她麻烦了，鬼切也不再是源氏叛臣了。

　　她纤纤玉指伸到锥帽侧面，就拉开带子，将整个锥帽放在了桌子上。

　　她手还放在丝带上时，周围不少人就已向这边投过视线，待到锥帽拿下来，似乎空气中整个都安静了一瞬间。

　　“你这么漂亮啊，那还戴什么锥帽？”最初喊话的那人吃惊了一会儿，下意识说道。然后又看了静子一眼，确定她眼中并没有责怪，才松了口气退后回他们的小圈子。

　　少顷安静后，周围又恢复了之前的嘈杂。甚至声音还比之前更大了一些。

　　静子只是凉凉看了周围一眼，露出无奈的笑意。

　　既然摘下了这顶帽子，她就没打算再戴上。反正一切曾经的帐此时也都到了清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