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与君归[阴阳师鬼切]》青希

30、30

　　夜色黑沉，除了高门大户门前挂着的灯笼，沉寂一片中，平安京仿佛已与夜色融为一体。

　　“噗——呲——”

　　刀子划过血肉，一进一出，隐约看到粘腻的血液从其中流淌出来。

　　晦暗不明的月光下，只能看到一个肥得流油的中年男人正在奋力挣扎着，他的双手大力挥舞，却抓不住任何东西；他的嘴巴大张，似乎正声嘶力竭地喊着话，没有人听得到他的声音。

　　如果此时有一盏油灯，再仔细观察，就可以看到他的四肢上和嘴巴前都闪烁着蓝色的微光。

　　可惜此时什么也看不见，在华丽的庭院中，显得又滑稽，又恐怖。

　　在他身体上方，匕首被攥在手中，还在不住颤抖着。是一个看起来刚十几岁的小男孩儿，他此刻脸色苍白，一瞬不瞬盯着地上的人，眼眶中微微湿润，不知在为什么而流泪。

　　静子不忍看这一幕，她将孩子拉进自己怀中，想要遮住他的眼睛。

　　可是少年却扒开了她的手，那孩子抖了一会儿，终于身子定住，他死死注视着地面上挣扎的男人，恐惧不安的眼神却慢慢平静下来。

　　那个中年男人身上呼呼流着血，伤口不算致命，如果此时有人去喊大夫他还能救下来。

　　可是在场能正常活动的两个人却都没有救他的意思。

　　已经到了深秋，夜里空气寒凉，正常人不穿件厚的斗篷都不愿意出门。那人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又没有人止血，如此下去，只会在失血和寒冷中慢慢死去。

　　万籁俱寂中，背后的阴影处突然响起几声局促的“唧，唧唧。”

　　静子转头朝那里望去，在这个昏暗的夜里只能看见一块模糊的阴影。阴影蜷缩着，隐约可以看出几分人形的样子。

　　她拇指与食指一捧，口中飞快念了个诀，指尖便出现了明快跳动着的澄蓝色火焰。

　　火焰照亮这个并不算大的院子，才看清这里虽然一砖一瓦都极尽豪奢，院落里地面上却早已铺满了秋日的落叶和重重的灰尘，似是早已无人居住了。

　　角落里蜷缩着的女人亦如这潦草不堪的院落，身上穿的衣服虽然还可以看出上好布料，但是钗环装饰早已找不见了。更不要说满头乌发散落，目光无神地看着院中其中的几人。

　　她看向刚刚发生的命案现场，天真的眼睛中却没有丝毫波动。直到对视上静子探究的眼睛，才向后又退了退，死死挤在墙角处，她伸出枯瘦的双手伸向头发，仿佛想要理一理，但是手在半空中却已经顿住，转瞬又恢复了之前那茫然的表情。

　　她口中无意识地说道：“唧唧。”

　　直到那个少年向她缓步走过去，泪水一点点打湿她颈部的衣服，也没有能重新恢复一丝清明。

　　“没事了，母亲。”少年尚且稚嫩的声音传过来，像是一声早已来不及的安慰。

　　静子为他们亮着指尖火，安静地站在两人身边许久，她一直沉默着，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直到远方偶然一声鸡鸣，惊醒了在场两人。天色依然还暗着，但这漫长的污秽的黑夜也即将过去。静子轻轻吸了口气，清晨的空气沁凉宜人，倘若忽略那些始终萦绕在这个院中的血腥气的话。

　　“你要带你母亲离开吗？我送你们到本家找不到的地方。”

　　她语声同样带着晨时的凉意。

　　少年紧紧抱着母亲，眼泪越流越多，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轻声道：“谢谢你。”

　　静子勉力勾起嘴角，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微笑：“我是你家的敌人。”

　　“我知道了，你走吧。”少年没有回头，只是把头埋在母亲的肩头，仿佛很多年前一般，又怀念又疲惫。

　　静子退出院子时，那男人已经死得差不多，她将之前固定男人全身的符咒唤回，嫌恶地放入随身的袋子中。蓝色符咒飘过男人脸前时微光闪烁，照出他与少年相似的外貌。

　　但也仅仅一瞬，随即院里又陷入死寂的暗色之中。

　　踮起脚尖，静子如同一条游鱼敏捷地跃上屋顶，几个跳跃间就已经远离了那片阔大而腐朽的宅院。

　　回到家中后，她将一袋子被脏血染过的符咒尽都倒进土坑中，右手快速画了一个阵法，那些符咒便自行燃烧起来。四下无声，不消片刻，一切都已消失不见。

　　她慢步走回房间，一边想着心事，不防一个墨色衣角猛然跳入眼前。

　　她抬起头，鬼切正站在她房门前等候，看样子同样一夜没睡。

　　静子微微睁大眼睛，正要说“你怎么来了”，猝不及防便被拉入一个不怎么温暖的怀抱中。她眼前一湿，嘴里却开始抱怨：“童女又告密——”

　　但是手却缓缓地伸出去，紧紧抱住鬼切，像是抱住自己的一块浮梁。

　　她轻声道：“我想带那孩子走的。”

　　那孩子的父亲是本家长老，一旦天明被发现是他杀死了亲父，一定会承受很多刑罚。

　　报仇有很多种方法，她不想利用一个孩子的伤痛。就算利用这个孩子，本来也可以自己动手，可是刀却是她亲手递给那个少年。

　　鬼切的声音淡淡从头顶传来：“他是本家嫡子，不会有事的。”

　　顶多就是脱层皮吧。

　　“不够疯魔，怎么做他家的家主呢？”

　　鬼切自从被融入刀刃，身上也总是如同刀刃一般，带着一股特有的寒气。就连拥抱着他，也要靠自己身上的热气一点点将他暖过来，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拥抱，却神奇地驱散了静子内心的悲伤。

　　乱世犹如巨大的漩涡，她在其中是一尾失了方向的游鱼。只有鬼切待在身边时，心里才会奇异地被放上一根定海神针，安然地面对眼前的一切。

　　“这次回来，就不要在那边常住了好吗？”静子心里平静下来，双臂放开鬼切，又忍不住用手去勾他的手。

　　她脸红红的，微微低着头，开始讲心里已经思量很久的借口：“那边已经安稳下来了，找的几个先生都很好，学生也听话。我也——”

　　“好。”鬼切握住她的手。

　　静子声音停顿了一下，心在胸口狂跳起来，突然有些口干舌燥。她继续小声而认真地说道：

　　“我也需要你。”

　　天光从东方泻出，照亮了静子如同染了层胭脂一般的脸颊，雪白的皮肤晶莹地闪着光。她不自在地转动了一下头部，手里好像握着一块火红的碳一样无从下手，但又舍不得放开。

　　就这么挣扎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鬼切。

　　他微微笑着，也正专注地垂着眸子，认真地注视过来。

　　两方眼神交错，静子只觉得一路走来所有忐忑犹豫，此刻都已经放下。无论前路如何艰难，鬼切在她身边，总是可以克服的。她黑亮的眼睛牢牢盯着鬼切的眼睛，眼眶突然又红起来。

　　往日那些恐惧和怯懦，都在此刻显得杞人忧天，微不足道。

　　为什么，她愿意相信鬼切即使被伤害被背叛也不会丢失往日善良的心，却不敢相信鬼切会在一起经历这么多之后依然留在她身边。

　　因为太怕那个结果是不会了，所以连面对也不敢。

　　鬼切回来了，自然而然地，他又像过去那般每次静子出门都跟随身后。童男童女也随着解放了，他们总算可以自由自在地随着心意到处来往，反正如果静子召唤他们总能召唤来的。

　　出于私心，静子一直都没有收过鬼切以外的式神，得知晴明失忆后，两只小鸟也被她赶回去同晴明大人重新立了契约。她如今已经无法为师父做事，师父身边多两个能用的小家伙自然是更好的。

　　正当一切步入正轨，静子也将源氏犯下过的罪孽证据收集完毕，打算配合陛下的安排来一招釜底抽薪之时，海国的潮水突然涌进了京都附近的荒川。

　　静子永远也忘不了荒川前来求救之时大小妖怪惊慌失措的模样，和那个生死逃亡后妖力被猛烈刺激，自己也终于长成成年体的老朋友——金鱼姬。

　　她怎么也想不到，京都的阴阳师同附近妖怪第一次摒弃前嫌的合作会来得这么快。

　　一切都缘因那条乘着万丈波涛而来的巨大鬼船，带来了孕育自大海中的噩梦。

　　本来天皇对源氏私做妖兵而长久积累的不满也因为这次危机暂时搁置，在海天之外的危险面前，没有人敢轻易掉以轻心。

　　何况荒川之主已经战死了。

　　静子赶到金鱼姬身边陪她安置水族时，才发现荒川的小妖们对这位荒川之主如此依赖而爱戴，哪怕是平常最爱哼哼唧唧说要打倒荒川之主的金鱼姬，此时也如同失了主心骨一般。

　　“听说大海尽头有长生的鲛人一族，他们能够操控生死，获得永生，也可以让死去之人复活。”

　　静子查遍典籍，又去向京都几位博学的长者请教，才得知此秘密。哪怕心里也不敢相信世上还会有死而复生之术，为了挚友能够撑过这段时间，她也尽力言之凿凿。

　　只是陪伴小金鱼眺望夕阳之时，她总会心头惊跳，即使看到不远处正站立陪伴的鬼切也无法安宁。

　　谁也不知道那鬼船还会经过哪里，听说海国之主大岳丸手里有一柄神器，就连师父也没有把握完全抵抗。

　　何况浩浩荡荡的海国兵将，倘若去了大江山，鬼切就有了赎罪的机会。

　　她不敢再想，大江山退治前的焦虑重回心头，更甚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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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ooc了，我ooc了，我ooc了。重要的事情默念三遍。
写同人总是不敢放开手脚，怕侮辱原著角色……头疼
突然发现不知不觉就接近尾声了。
迟到几天，给大家拜个晚年，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