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遇见你》沙雕味冰糖葫芦

8、告白

　　七月底，天气异常达到一个极致。
　　在一天夜里的倾盆大雨席卷整个厦门后，就此开始了漫长的热浪，每个白日，从早上五点到下午七点，气温都直飙四十五至五十度，夜间虽然好一些，但也还是超过三十度的闷热，整座城市愈来愈多人不敌中暑跟热病，医疗资源正式告急，电力负荷超载导致间歇性断电。

　　往年暑假总是挤着人潮的街道，如今空荡荡一片，连外送员都寥寥无几。
　　不少店家索性暂停营业，计划等天气温和一点儿后再开，否则成本已经吃不消了。

　　慕楔和夏花这阵子也不敢轻易出门，家里空调二十四小时开着，为了省点电费，他们俩就在客厅面对面坐下，各做各的事情。
　　整个空间相当安静，只有空调的声响、笔记本打字的键盘声或是写字沙沙声。

　　看似乏味，却怎样也屏蔽不掉空气中涌动的暧/昧。
　　他们偶尔累了，抬头想看看对方做得如何时，总能无意间对上视线，看向彼此的眼神温柔缱绻，像是一剂安抚剂，然后再度觉得精神百倍，低头继续完成手边工作。

　　两人已经相识快两个月。

　　对慕楔而言，这段时间好似踏上一个奇妙旅程，就像爱丽丝一样，不经意掉进洞穴里的仙境，从此遇上各种稀奇古怪的经历。
　　他人生二十多年最不可思议的遭遇全发生在这两个月。

　　但他也很担心自己就是现实中的爱丽丝，梦醒之后，才发现这一切全是假的，全是一场注定幻灭的美梦，他可能没见过夏花，可能也不认识夏花，更可能从没有过夏花这个心上人的存在。
　　如果是这样，就太残酷了。

　　因为他是真的喜欢上夏花了。
　　想要跟她在一起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每逢有这样的念头，他都会狠狠掐自己一把。
　　感觉到痛，心里才踏实。

　　别人都暗恋多久才愿意告白，他不晓得。
　　他只知道，他快要憋不下去了。

　　每天得到少女温柔的笑靥与回复，慕楔的心脏总仿佛被软绵绵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酥酥麻麻的，让他从皮肤苏到骨子里。

　　明知小姑娘大概率与自己一样心思，他们两情相悦，可他又一直担心夏花会觉得他过于轻浮，明明才认识没多久，竟然就想更进一步。
　　因而他迟迟不敢开口挑明。

　　他一开始是打算暑假尾巴再说清楚的。
　　不过现在真的不想忍了。
　　他被撩得想名正言顺地把小姑娘拉进怀里抱着，想打破阻隔在两人中间那片窗户纸，看得到吃不到的感觉太难受了。

　　夏花刚从厕所出来，便看到慕楔靠在椅背沉思。
　　身子微侧，狭长的丹凤眼直盯着桌上的小盆栽，视线却没有聚焦，茫然又出神，阳光从窗户漏进室内，正好落了几缕在少年身上，黑色发丝褪了墨似地，被大自然染成柔和的棕色。

　　神奇地，她觉得这情景跟那幅名画“穿风信子蓝的少女”有些相似。
　　光线、情景、姿势，无不恰到好处。

　　如此美好的风景，夏花不太想闯入毁掉。
　　她抿了抿樱唇，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充当背景板，默默等待慕楔回神。

　　这样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
　　慕楔很快便做好了打算。

　　他眼睛微动，回神偏头一瞥，顿时撞进少女的目光。
　　“怎么不出声？”他的语气十分温柔，缠着丝丝宠溺。

　　一瞬间，让夏花有种想就此溺在里头的冲/动。
　　她垂下睫毛，藏住情绪波澜，随后轻笑道：“我看你想得那么入神，就没好意思打扰你。”

　　慕楔没多想，点点头，便唤她一声：“夏花。”
　　“怎么了？”夏花走过去。
　　“你喜欢什么花？”慕楔温声问道。

　　闻言，夏花心跳猛地滞了一瞬，旋即剧烈跳动起来，心头有只小鹿在乱撞，她有预感，某些她曾经企盼许久的美梦要成真了。
　　她不由舔舔唇，动了动突然干涩的喉咙，怀着忐忑的心情回道：“我都喜欢，但我最喜欢玫瑰。”

　　玫瑰？
　　这倒是出乎意料。
　　慕楔原本以为夏花会喜欢那种清雅的花，比如百合，毕竟她给他的感觉就是那样纯洁清新，而非娇艳明丽。

　　然后他又问了句。
　　“你不打算问我要做什么用吗？”

　　夏花愣了下，轻咬下唇，心想这么快就要摊牌了吗？
　　她……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那、那你要做什么用啊？”虽说很紧张，可她还是乖顺地问了。
　　她这副乖乖巧巧的模样让慕楔难以抑制地起了捉弄的想法，他挑起眉，煞有其事道：“哦，我想装饰一下家里。”

　　啊？
　　夏花这下是彻底傻了。
　　原……原来都是她自作多情吗？

　　自我怀疑和羞赧渐渐笼罩夏花，她讷讷地应了声，“挺好的啊，好看的花能让心情变好。”
　　慕楔瞧她的脸已经拧巴在一块儿，满是郁卒，他不厚道地短促笑了声，也没马上找回良心说破，而是起身揉了揉夏花的头，就出门去了。

　　等到人影消失在门后，夏花才羞得捂脸。
　　太丢脸了！！！
　　她竟然以为慕楔要和自己告白！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正好给她做心理准备的时间。
　　她这几天考虑了很多，有些秘密，她决定还是得跟慕楔坦明。

　　-

　　慕楔没多久就回来了。
　　手里拿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花开得很好，花瓣全张开，上头还有几滴剔透的水珠，让本就嫣红的玫瑰更显绮丽。

　　夏花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再次躁动。
　　红玫瑰。
　　在特定时候，带有特殊含义的花朵。

　　她凝睇片刻，抬眸想探究拿着花束的人的神情，没成想却不偏不倚地对上他的眼睛，眸色深邃，仿若容纳深海。
　　随时都能把她给吸进去。

　　“夏花。”
　　“嗯……”

　　慕楔缓步走到她面前站定，“我没跟你说过，我其实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接触爱情，我从小就知道自己这辈子注定没有家人，孤儿院的老师再温柔，对我也依然是外人，他们不会长久陪伴我，所以我并不奢求爱，也不认为自己需要，而没有感受过的我也就不懂什么是爱。”

　　“但是——”
　　“我遇到你以后，我发现，我缺少的感情好像被你一点一点给填充了。”

　　夏花紧张到手指绞在一起，想说什么，又没有明确的内容。
　　几秒后。
　　她听见慕楔笑着道：“因为我不再有缺失，所以我可以爱人了。”

　　“……”
　　“夏花，我喜欢你。”
　　“……”

　　慕楔的口吻满载情意，真的相当感动人。
　　可是夏花却迷茫了，犹豫了，不是不想答应，只是他们终归是不同世界的人，他们还能拥有的时光也差太多了。
　　慕楔得不到回复，面上的笑逐渐消失了。

　　“慕楔。”夏花叫了声，神色有些凝重，“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嗯，你说。”慕楔面上云淡风轻，对她的不表态无所谓似地，实际不停摩挲着花束包装的指腹却无声无息出卖他的难堪和无措。

　　“我这股力量其实是源自于我祖母。”顿了下，夏花继续道，“从几个月前，得知自己被选中继承这股力量的那天起，我就清楚自己总有一天会因为这力量而消失。”
　　慕楔眼神一滞，“什么意思？”

　　“我祖母小时候就曾跟我提过关于我们家族与众不同的事情，我家的血脉是属于那种真的承袭某些神力的日本巫女，从祖先就一直流传下来，而我的好几个祖先都是因为过度使用神力，最后消失在世界上。”
　　“所以我一直不敢给你保证，也不敢越过最后的那一道防线，只敢保持暧/昧，像看到美食想吃又不敢吃的小孩一样，告诉自己，每天只要偷尝一点味道就好，就该满足了……现在的我，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重症病患，无法许诺给你一个确定的未来。”

　　慕楔动了动唇，“……那你喜欢我吗？”
　　“啊？”夏花不太懂，“我的答案还重要吗？”

　　慕楔眸光微闪，把花束轻轻地放在桌子，双手放在少女已经紧紧攥住的手上，他轻声道：“重要，我是很看重未来没错，可是跟你在一起的时光，我都只想感受当下。”
　　夏花小声道：“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不管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完整的未来，我都不想放弃。”
　　“慕楔，你不懂，我可能活不过今年了。”

　　慕楔呼吸一窒，仍旧没有放开那双正在发颤的手。
　　“我懂，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他豁出去了。

　　管他妈的未来会怎样，意外跟明天哪个会先到来，谁也不知道。
　　顾虑太多的结果往往是后悔莫及。
　　他此刻觉得守护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慕楔……”本来就好喜欢，又有慕楔的坚定，夏花霎时涌起一股冲/动，声音很轻很柔，“我也喜欢你。”
　　少年的丹凤眼骤然亮了起来。
　　她哑然失笑，“我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

　　“嗯？多久？”
　　“在你还没认识我之前。”
　　“哦，那还挺巧。”
　　“哪里巧？”

　　“我也很久之前就被你勾住了心。”
　　慕楔勾起唇，“在我们第一次相遇那时。”

　　“……”夏花皱了皱鼻子，“瞎说，你那时才不喜欢我。”
　　她记得很清楚。
　　当时的慕楔可是冷淡得不得了，跟她说话都不怎么笑，要不是因为他好奇她的力量，他们这辈子大抵也不会有什么交集吧。

　　“我承认是夸张了，可是我从来没注意过其他女生，她们是美是丑，是胖是瘦，我一概都不知道，而我见你的第一天，却硬生生被你吸引了，为你留步，你说我这算不算是被你勾住了心神？”
　　慕楔又道：“你说了不算，我的感情我自己了解。”

　　“……”夏花沉默了几秒，笑了，“算算算，你说了算，所以你对我是一见钟情。”
　　这用词多少有些不要脸，不过既然慕楔纵容她这么说，她也就不要矜持了。

　　慕楔笑声沉沉，有些磁性。
　　一阵一阵，惹得夏花耳尖微红。

　　“我现在能不能实行男朋友的权利？”他眼神发亮地看着她。
　　夏花还来不及说“好”，对方就按捺不住一样，等不及地弯腰搂住她，这是人生第一次跟异性这么接近，她觉得腰间那块肌肤快要烫熟了，很烫。

　　鼻间全萦绕慕楔的气息，说不出那是什么味道，反正出奇地好闻，很清新，很干净，她害羞得要死，小声哼哼道：“你……我哪时就成了你的女朋友了？”她都还没正式答应表白呢。
　　“刚才开始。”慕楔在她耳畔呢喃，“直到遥远的未来，你都是。”

　　夏花眼眶有些湿，遥远的未来啊……
　　她好像有些难过，又有些期待。

　　少年身材不壮，然而当他抱住她的时候，内里深含的力量便好像一阵一阵传递到她这里，他搂得其实不用力，却叫她怎样也没法挣脱。
　　于是她也抬起手，环住了他的背，手臂越收越紧，整张脸埋进他的胸口。

　　好幸福。
　　她发自内心希望这样的幸福可以持续久一点。
　　更久一点。

　　哪怕多一天也好。
　　她不想那么快结束。

　　快乐与绝望相冲，悲从中来，夏花瞳仁再次蒙上水光。
　　不过她很努力地憋回去了。

　　她想好了。
　　她要用笑容去迎接着自己仅存的未来。
　　她要用灿烂的笑靥去度过和慕楔的每一天。

作者有话说

　　人生的快乐莫过于修文修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