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遇见你》沙雕味冰糖葫芦

7、约会

　　转眼间，暑假悄无声息地过去一大半。

　　大概是因为刚好暑假，大多数人整天都待在空调房，也算一点一点适应酷暑，也可能是没有必要再下雨了，毕竟比起热到难受，多数人还是比较烦下雨。
　　前者能选择打车或吹空调解决，后者……总之手上多把伞就是麻烦。

　　换句话说，夏花的召雨工作也趁这时到了清闲的阶段。

　　这个夏天的天空都很蓝，是那种碧空如洗的蓝，干净、澄亮。
　　往年铁定会舍得举起手机多照几张留念打卡，可惜今年根本不成，每当眯着眼努力望过去时，总会被过于炫目的阳光晒得眼花缭乱，乍然陷入一片黑的瞳孔里随之出现残影。

　　别说看清天空了，不把眼睛弄坏就很好了。

　　夏花抱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视线却不是留在电视上，而是透过窗户投向外面，拜窗户不大跟距离足够所赐，被外墙、屋檐阻隔大半的太阳无法阻挠她对蓝天的欣赏。
　　她这个暑假的安排就是到处祈雨，陡然一时间没了委托，她忽然也没了先前热血的动力，做什么都不得劲儿，慕楔不在的时候，她便都是窝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发呆。

　　慕楔回来，就是看到这么一副景象。
　　少女表情呆滞，浑身都是莫名颓废的气息。

　　“你怎么了？”少年语气温和，可能是因为他正笼罩在金灿灿的暖光下。
　　听到声音，夏花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什么，就是有点无聊。”别人巴不得闲得没事干，整天只要躺床上翻滚就好，她倒好，还嫌弃起这样的生活，多少有些傻。

　　慕楔挑挑眉，在两个位置犹豫了片刻，最后选择在她对面坐下。
　　他思忖半晌，看了下时间，提议道：“夏花，想不想出去玩儿？”

　　“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下巴抵在膝盖，夏花轻蹙眉思索，有个主意忽而在心中滋长。
　　她试探地问道：“可以……去逛商场吗？”

　　想想暑假日子不多了，他们能这样朝夕相处的时间每一秒都在减少，她便有些趁这个机会想跟慕楔一起走在商场，像一对情侣那样。
　　慕楔自然随她。

　　两人抵达商场时，夏花突然朝着慕楔伸出手，在闪耀的日光下，她白皙的手腕、手指仿佛被蒙上一层梦幻的光晕，绒毛在缓慢摇弋洒金。
　　她咬了咬唇，紧张到小腿在颤抖，然后她吞吞吐吐地问了句：“慕、慕楔，我、我可以跟你牵手吗？”

　　她应该没会错意吧？
　　慕楔……上一次在超市的话语和举动，应该多多少少……是对她也有一点儿感觉吧？
　　夏花觉得自己的背后快要冒出冷汗了。

　　幸福来得太快，慕楔实实在在地愣住了，一时满心茫然跟迟疑，有些怀疑这该不会是他自己在做梦，于是只傻傻盯着那只手直瞧。
　　片刻后，有人从商场出来，微凉的空调从电动门里吹到他身上，在炎热中激起小块鸡皮疙瘩，方才飘到未知地带的意识才勉强回笼，他总算把她口中吐出的所有字拼凑成意。

　　他心情愉悦地勾起唇，终于伸手，将那只莹白的手勾入掌心，而后包住。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牵手。
　　却仍旧叫他爱不释手，他的热爱没有消退半分，他不懂，这世上怎么会有触感这么美好的事物，明明同样是人类的手。

　　夏花整张脸蛋都被绯红覆盖，刚才有胆子要求，现在胆子却耗尽了，一直低着头被慕楔往前领着走，一点儿目光都不敢分给慕楔。
　　心虚。

　　她是不是太主动了些？
　　会不会太不矜持了？

　　以前还在日本读高中时的女同学都说恋爱中的女孩子要多让男生主动，满足男生天生的保护欲，女孩子等着对方就好。
　　可是……她真的觉得谈恋爱不该这么被动啊，喜欢就要上，而不是等来一场遗憾。

　　慕楔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倒也没坏心地调侃她，只是问道：“你想买什么？”
　　“没……”夏花还在纠结，不过脑地就想说自己没什么要买的，她就是想来体验一下约会，好在刚说出第一个字时，她就及时警醒了，忙改口道，“我、我想买……衣服？或是鞋子？”

　　憋红了脸才想出恰当的理由，她登时更窘迫。
　　见状，慕楔忍俊不禁，“为什么是问句？”

　　夏花皱着小脸，无声地翕合着嘴。
　　几秒后，才咬咬牙，道：“我想买衣服跟鞋子。”话落，又不忘补充一句，“现在是肯定句了。”

　　慕楔被她给逗笑了，越看越觉得她哪哪都可爱。
　　少女今天套着一身泡泡裙洋装，她身板小，人又不高，这种带些童趣的风格在她身上不怪异，反而衬得她像一只人形洋娃娃。
　　要是她有一头卷发跟染成栗色就更像了，他想。

　　说实话，他觉得夏花衣品很好，不管穿裙子还是裤子，不管哪种风格，都能很好地衬托她本身的气质，所以他有些好奇她接下来会挑怎样的衣服。
　　没想到夏花却不是到女装区，而是去了男装区。

　　慕楔一顿，似乎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提议来商场。
　　夏花默不作声，余光悄然估测身旁少年的身高和尺码，随后便开始上手挑了起来。

　　在她的印象中，慕楔的衣服非常单调，不是白T，就是白色衬衫，极少时候才可能看见他穿点儿别的颜色，可也仅仅是颜色而已，并没有多余花纹。
　　她曾经还猜想过，会不会把慕楔的衣柜打开一看，里头清一色都是白色，宛若把冬日所有的雪全藏进了衣柜保存。

　　夏花不清楚慕楔喜欢什么颜色，又没好意思当场开口问他，怕他一下子就猜出她的用意，只得瞎子摸象，挑几件对方应该不大会排斥的颜色——
　　黑、灰、蓝。
　　然后花纹至多就是胸前印了花体英文字的LOGO或是简简单单的图样。

　　选定几件后，便付了款。

　　慕楔其实早就发觉到她若有似无的打量目光，心里越发有底，便故作好奇地问她，“夏花，你这是要送谁的？”
　　夏花轻“啊”一声，“就、就一个很、很重要的人。”

　　“哦，我好像还没见过你和其他男生说话。”
　　语气漫不经心，好似随口一提。

　　夏花舔了下唇角，怕他多想似地，透露一句：“你认识的。”绝对不是其他不知名的男生，她没有别的暧/昧对象了，就他一个。
　　也不知信不信，回应她的是一个意味深长的轻笑。

　　临近傍晚，慕楔带夏花去下火锅。
　　许是所有人都对火锅爱得深沉、爱得火辣，火锅店一年四季生意都兴荣，哪怕外头现在超过四十五度了，依然不少人选择在空调房里嗑火锅。

　　夏花很少吃这种红锅，以前还在日本时，日本口味普遍清淡，就算要吃，他们也都是吃以酱油为锅底的寿喜烧，后来到了厦门，几乎足不出校门的她也都是去食堂随便解决，假期则是都自己煮。
　　虽然她的室友会相约去外头聚餐，常常也都是听她们说哪家哪家火锅好吃，但她和她们都不怎么熟悉，性格内向又有文化代沟，她们的关系就不怎么好。

　　起初是会问她一句，不过她听得出来那是假客气而已，也就不上赶着讨嫌。
　　久而久之，她们也就有理由不找她——

　　是她自己不愿意跟的。

　　这一餐勾起夏花前所未有的味蕾，辛辣刺/激她的舌头，虽然吃得掉泪，边吃边抽气，但她始终没放下筷子。
　　她不爱辣，倒不是有多舍不得这一口，她只是不舍跟慕楔的初次约会被她扫兴。

　　如她所想，慕楔见她吃得停不下嘴，心情挺明媚的。
　　看她貌似有点儿怕辣，便给她点了店内特制的解辣饮品，还不忘替她涮肉。

　　气氛极佳，就像是真的在约会。
　　然而这世上总会有那么几个人不懂得察言观色，没有AC数，喜爱跑来打扰人家，煞风景而不自知。

　　两人吃到一半时，一道女声倏忽在旁边响起。
　　“好巧啊，慕楔，你们也在这家吃饭？”

　　夏花准备夹起牛肚的筷子顿住，视线扫向来人。
　　对方典型御姐，长相成熟妖娆，一头红棕大卷发披在肩后，身上的紧身连衣短裙完美地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材，前凸后翘的，不该有肉的地方半点儿没肉。

　　是个美女。
　　夏花心想。

　　慕楔眉心敛起，认出她是谁。
　　是上次差点撞破夏花召雨的那个人。
　　他没什么想法，冷淡地应一声，就当作是回应了。

　　女生似乎笑容一僵，旋即又若无其事地恢复刚才的热切，“我正好也要在这里和朋友一起吃饭，不如我们并桌吧？”
　　她说完，一脸期盼地看着慕楔。

　　可慕楔头也不抬地帮夏花烫些青菜，面无表情地回道：“不了，我们不熟，就不去打扰你们了。”
　　“……”女生这回是真僵住了表情，被拒绝的尴尬让她神情晦暗不明，几番调整都无果，最终她只能干笑几声，“那好吧，希望你们也能吃得愉快。”
　　这次完全没人回应她的话。

　　慕楔心想，你赶紧滚，我们就吃得相当愉快了。
　　真当谁眼瞎，瞧不出那些小九九呢。

　　女生不满极了，愤愤地剜了眼毫不知情的夏花，转身踩着高跟鞋就走了。
　　那“蹬蹬蹬”的脚步声非常重且快，连店内的聊天声都盖不住，可以听出主人心情非常不好，恨不得用鞋子踩死人似地。

　　“那是你同学？”夏花这时才问道。
　　“不是。”慕楔摇摇头，“我不认识她。”
　　“哦。”夏花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反正不关她的事儿。

　　事实上，无论对方是不是慕楔的同学，他都不太记得。
　　在学校的时候，他都沉浸在学业里，班上同学不说全都不认识，起码八成以上他都不知道名字，平时除了和寝室那几位有点儿交集以外，他基本上是不会主动和其他人交友，同性不会，更何况是容易被人带话题的异性。

　　女生的出现在两个人眼中就是无需在意的一段小插曲。
　　又麻又香的辣味侵占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地，便把这人的存在抛在脑后了。

　　-

　　又是一天出来晃晃。
　　三点多的夏天仍然烈日当头，晒得人头昏脑胀。

　　“慕楔，你觉得这天气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啊？”夏花坐在便利店里面，看着烫到隐约扭曲的路面，不由觉得天气更热了，压根儿不乐意走出去。
　　慕楔默然片刻，才道：“很难说，也许夏天过了，一切就会回归正常，也有可能会持续到冬天吧，去年没这样过，我也不知道会怎样。”

　　夏花敛了敛眉，“假如……”
　　说到一半，宛若失声，她怎么也说不出话来，直到慕楔投来一个疑惑的目光，她才深呼吸，低声把话补完，“我说假如，这世上有人有办法让这天气恢复正常，你会愿意让她帮忙吗？”

　　“当然愿意。”慕楔笑了，“这天气真的太可怕了，短短一个多月、快两个月而已，就死了不少人，不光身体虚的老年人，连身强力壮的年轻人都有很多病例了，要是可以恢复到去年那样子，那当然是最好。”
　　“嗯……”夏花牵起嘴角，轻轻应声，“我也这么想。”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没什么啊，我就随便问问。”

　　慕楔敏锐觉得有哪里不对，瞧着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变得担忧。
　　夏花只是冲他柔柔一笑，反过来安抚他，“真的，你别多想。”

　　慕楔复杂地盯着她几秒，尔后收敛杂乱的思绪，握住她的手，声音沉稳，有着令人安心的作用，“我刚才说得不够详细，如果只是简单的方法，我愿意，但若是需要那个人付出什么代价的话，我宁可继续忍受这样的天气。”
　　夏花瞪大眼楮，“可是很热，热得真的难以忍受。”

　　“用一个人的命可以换回无数人的命，理论来说，的确是笔划算的买卖。”
　　慕楔停顿了下，语气放缓了不少，多了几分温和，是这大热天里难得拂来的“春”风，“可是众生平等，没有谁的命比较贱，谁的命贵得足以让别人替自己死，不管怎样，我们都不应该随便牺牲一个人，那个人也许穷，也许满身缺点，但他也是上天给某些人的一份礼物，也是某些人心中不可取代的宝贝。”

　　夏花紧抿着唇，没说话，心尖熨帖。
　　随后她又听见慕楔继续道：“一个人离开时，会让其他人伤心，而所有人一起死时，虽然可怕，虽然是毁灭性的大灾难，但至少不会有人在之后的人生痛不欲生，不会有人每天在思念中折磨自己。”

　　逼迫一个人拿性命去换取大义，事后还非得用“伟大”、“英雄”的头衔将已逝的人捧到高处，让对方的家人、爱人、朋友下都下不来，连想为此仇视那些得到利益的人都没办法心安理得的这种事情，坦白讲，就是道德绑架。
　　唯有自私到极致的人，才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反正死的不是自己。
　　反正死的那个人与我无关。
　　少数本来就该服从多数，我好，很多人也好，那就该是好事。

　　然而这却是人之常态。
　　自私是人的本性，就连慕楔都为刚才的那个提议心动一瞬。

　　不过是他素来理智过人，对于是非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标准，他不会以大义为绝对正确，也不会以小情小爱为荒谬错误。
　　不是每个人都必须那么高尚。
　　况且他想，与其牺牲别人，为什么牺牲的不能是自己呢？

　　为什么大家的第一个想法都是选择去牺牲别人呢？

　　夏花听完慕楔这些话，终于由衷地笑了。
　　她也和慕楔一样的想法。

　　纵使太阳与地球真的非常狠心，打算随时摧毁他们，她也希望自己能够与所爱之人一起活下去面对，孤身一人会恐惧是必然，但有了能携手的伙伴，那股微弱的勇气就会成倍增大，压制惧怕，他们一定能挺过所有艰难。

作者有话说

　　作者没话说，作者只想找到好看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