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遇见你》沙雕味冰糖葫芦

6、牵手

　　“热死了，我艹。”
　　“这他妈的什么傻逼天气。”
　　“我真他妈的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答应来打球，室内篮球场又得给校队练习用，艹！！！这他妈的都是什么破事啊！”

　　一个平头男生坐在篮球场旁的树影底下骂骂咧咧，眉头紧锁，红色球衣衣摆大大咧咧地掀起，被他毫不害臊地往后一翻——
　　顿时袒胸，麦色肌肤上全被汗水冲刷过，泛水光，几滴汗珠从上缓慢流下。

　　虽然在电视上看过比这尺度更大的画面，但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对于夏花这种连男朋友都没有过的小姑娘，委实冲击力不小。
　　她红了脸颊，转过身子，权当毫不知情。

　　尽量寻求办法让自己凉快些的男生还在暴躁当中，连开瓶盖这么简单又不费力的动作都能被他演绎成转动扳手的劲儿。
　　不过想想也是，天气热本来就容易让人烦躁，更别说几分钟前他还顶着超过四十度的气温在室外打了十来分钟的球，能不中暑已是他最后的坚/挺。

　　慕楔环视这熟悉的景色，偏头问道：“这次委托在我们学校？”
　　经过几秒钟的缓和，夏花终于没那么羞耻了，她点开微博查看，反复确认几次后，笃定地点点头，“是我们学校没错。”

　　“委托上说了什么？”
　　“那个……委托的人说他今天要跟同学打球。”
　　“……？”

　　闻言，慕楔面色更茫然，“这人吃饱了撑？要在雨天打球？”
　　夏花思考了下，“大概不是吧，可能是想让球场先降温，等雨停了后再打。”顿了会儿，她又道，“何况现在的天气打球，应该撑不了多久。”

　　想到那些中暑到住院的人，慕楔觉得也是，现在这鬼天气根本不适合在室外做高热量运动，走路都费劲儿。
　　“那人说几点开始打球？”

　　好问题。

　　未料这正是夏花最苦恼的地方。
　　她抿抿唇，讪讪道：“他没说。”

　　“……”慕楔无语好半晌，这难道叫他们预知么。
　　稍无奈地暗暗叹口气，他干脆替他们做了决定，“不如现在开始。”

　　“可是……会不会太早啊？”
　　“我算了下，现在是早上十点，如果他们是打算晚上打球，那也就不需要雨女的帮助，所以我们可以预设他们是要在下午打球，而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一、两点这段时间寻常人都不可能安排在室外场地运动，也就是说，现在开始下雨，根据之前的效力时间，停雨应该也差不多两点左右，跟他们可能打球的时间对得上。”

　　夏花被说服了。
　　然后事不宜迟地拉着慕楔前往芙蓉池。

　　谁知往常芙蓉池都没几只猫乐意出现，今个儿却抢先被人给占了位。
　　从他们的角度看去，恰巧能撞见一对情侣在角落的阴影处搂搂抱抱，使劲儿吃彼此的口水……好吧，用文艺点儿的说法就是，他们在激/情打啵。

　　夏花脸皮薄，连忙又拉着慕楔换个地儿。
　　他们这回选择环科系教学楼旁的角落。
　　正值暑假，理论上是不大会有学生经过这一带，这正好方便了他们。

　　当一颗颗剔透且尚未定型的水珠散在周围，慕楔的目光便再也没从夏花身上移开过。
　　她的神情虔诚，染上几分神圣。
　　他恍惚发现，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还从未见过夏花生气，即便是他对帮助她的事情有所动摇的那天，她也只是体贴又克制地宽慰他。

　　他觉得夏花这个人对这世界是绝对温柔的。
　　但是面对他时，好像又有些不太一样。

　　对其他人的时候，她永远都是那副温和无害的模样，像一个任人搓圆捏扁的包子。
　　在他面前，倒好比一只气急了会咬人的兔子，偶尔会生闷气，又圆又大的眼睛会半嗔半娇地瞪他，没有多少杀伤力，却又能让人清楚晓得她不高兴，正闹脾气呢。

　　在这一刹那，慕楔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将夏花观察得如此详细。
　　不知什么时候，他的眼瞳里有了少女的影子。

　　那道倩影非常灵动，会笑、会哭、会害羞、会皱眉，还会表露对他的依赖。

　　雨滴还没从大片乌云不堪重负降下，转角处却猛地传来动静。
　　慕楔轻拧眉宇，瞥了眼还在阖眼专注召雨的夏花，心中有了较量，他双手插兜，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假意快撞到来人，旋即淡定地“匆匆”煞车。

　　顺利拦住了来人。

　　“不好意思。”
　　少年冷淡无比。

　　来人是个女生，所以慕楔算好距离就停住，连对方的一片衣角都没擦到。
　　对方起先面色不虞，似乎是有些想骂人，却在抬头看见慕楔的那一瞬间，表情变了变，熊熊怒意消散，双颊浮出浅浅的红晕。

　　慕楔：“……”
　　对方捻起垂落在前的发丝勾到耳后，露出小巧的耳朵，“慕楔，好巧哦。”

　　慕楔有些惊讶她的态度，怎么……她好像对自己特别熟悉，瞧了几秒她的那张脸，依然想不起来对方是谁，只好神色未变地颔首。
　　对方未觉，娇羞地扭捏几秒，才又问道：“慕楔，你怎么也来学校了？”

　　慕楔面无表情，“陪人来的。”
　　“……是朋友吗？”对方眼神一滞。

　　慕楔张了张嘴，想回答“是”。
　　鼻尖却浸到一丝凉意，昂首一看，雨终于下了。

　　说不出是怎样的心绪，他舌尖一转，默默把那个字吞回去，改口道：“不是，是我女朋友。”
　　说完，也不管对方听完是什么表情，便赶紧撑起伞，走回去牵夏花出来。

　　夏花不知晓刚才外面发生了什么，怔忡地边走边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指节分明的大手包覆着软若无骨的小手，莫名叫人安心。
　　可惜对象的用意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她想提醒一声，理智却又被感情给驱逐，几番犹豫跟自我挣扎后，最终还是默许慕楔不太恰当的举动，甚至动了动指尖，不动声色地给予回应。

　　她嘴角抿出浅浅的弧度。

　　慕楔顾着应付外头站着的女生，当然没注意到这个有些甜蜜的笑。他再自然不过地将雨伞往夏花那边倾斜，举手投足间都是贴心。
　　夏花不懂他毫无预兆的亲密，却也没煞风景地问出来。

　　那个女生一直没出声，目光沉沉地望着两人越走越远，指甲掐进手心，脑中不停思索被慕楔小心呵护的女孩子是谁。
　　她觉得有些眼熟。
　　许是夏花的日本特征面容在一堆华人中间显得过于特别，近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她就想起来夏花的身份。

　　她登时冷笑，满是讽刺又不屑地低声道：“娇滴滴的女生果然最适合当绿茶。”
　　眼看雨势越来越大，而后也不再继续站在这儿淋雨，快步往教学楼里跑去。

　　-

　　直到相隔大半个校园，夏花才敢开口问道：“慕楔，你怎么突然牵我的手？”
　　“……”慕楔方才就是赌着一口气，不想搭理那个自来熟的女生，如今反应过来，羞耻心姗姗来迟，耳尖发烫，他抿着唇，定定看着眼底含笑的少女。

　　好半晌，才僵着脸，理不直气不壮道：“我想牵。”
　　他……就是下意识这么做了。
　　不说夏花懵逼了，就连他自个儿都没搞明白，他怎么……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地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

　　“哦。”被“占便宜”的小姑娘夏花倒是弯了弯唇，也没说不好。
　　慕楔紧张地等了片刻，才又听到她的回答。

　　“那你牵吧。”
　　“……”

　　夏花忍着羞涩，握紧他的手。
　　感受到力道，慕楔不自觉地吞咽了下喉咙，含糊地应了声，随即便心安理得地自我说服，他是听小姑娘的命令才这样干的——

　　嗯。
　　他绝对不是想要吃豆腐。

　　夏花偷睬身边高挑清瘦的少年，眼眸失了焦，思绪渐渐回到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
　　那是在大一。

　　她大早上赶着去占位，经过一间亮着灯的教室，那个时间点大多都还在半梦半醒赖床，理当不会有人出现在这儿，于是她好奇地往里头瞥去，出人意表地，撑着头坐在窗边位置看书的少年顷刻映入眼帘。
　　不可否认，好看的人总能让人莫名心动。

　　她屏住气息，没忍住站在门外多看了几眼。
　　沐浴在清晨柔和日光底下的少年五官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皮肤白净，侧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他的眉眼不算特别深邃立体，却有种难以形容的斯文清俊。

　　她知道他是谁。

　　在那天之前，她早有耳闻少年的名字
　　——环科系的第一名兼系草，慕楔。
　　他可谓鼎鼎大名。

　　她所知道的慕楔，是块冷硬的冰，听说有不少女生跟他告白过，其中不乏各系的美女，但无一例外都被他冷漠拒绝。所谓三人成虎，纵使她没见过本人，听多了别人嘴里的描述，对他也免不得产生刻板印象，感到敬畏。
　　可是那一天的慕楔，却跟传闻中极为不同。

　　夏花在他的眼神里，瞧见了热情。
　　他也不能免俗，在喜爱的事物面前，再冰冷无情的心也会被融化，也因此他给夏花的第一印象被彻底颠覆——

　　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祉，只是一个优秀过人、冷静理智的大男孩。
　　一个能让凡人女孩有所期待的凡人少年。

　　他好像一下子真实了起来。

　　到现在，夏花依旧记得当时的念头——
　　她羡慕那本被慕楔热情对待的书本。
　　说一见钟情太过夸张，可那时的感受，的确是为后来的每一次心动开启了全新的大门。

　　她不知道那些心悸算不算暗恋。
　　她只知道自己对慕楔不可控地产生好感，会下意识留意他的消息或八卦。

　　可能因为终有一天，在意会被时间沉淀、发酵，酿出最纯粹的爱慕。
　　这个让夏花惊鸿一瞥的少年，就这样，悄悄地，住进她的心房。

　　-

　　回到住处后，两人才感到迟来的尴尬。
　　先前一路上都有其他的人事物让他们分心，他们没多余心绪体会到什么，此时仅剩他们两个处在同一个狭窄空间，那点小心思便无限放大。
　　他们大眼瞪小眼，一时忘了言语。

　　感觉有心照不宣的东西在心底偷偷发芽。

　　感到有些冷的夏花率先回神，打破僵局，“我……先去换身衣服。”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清凉的白纱裙，特别容易变得湿湿黏黏，刚刚雨势太大，雨水不断从伞的侧面喷进来，就让她差点儿走光，幸好后来慕楔调整伞的位置，重灾区就只剩下裙摆处。

　　不过还是一样难受。
　　小腿和脚踝都被闷住了。

　　拎起裙摆后，她跑回房间。
　　换上清爽的干净衣物，才有心情回想早前的事情。

　　少年的温度依稀残留在手上。
　　她虚虚攥起手，试图回味余温似地，而后捏住发烫的耳垂，咬咬唇，笑了出来。

　　她在回味的同时，在客厅坐着的慕楔也失神地摩挲指尖。
　　他没有任何一刻，比今天清楚，自己是真的栽了。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又怎么可能会说出“女朋友”三个字，而且还是套用在一个从未互通过心意的小姑娘身上，这多少有点登徒子，可他不后悔。
　　甚至沾沾自喜。

　　夏花在房里待了很久，估计是觉得单独面对他不自在。
　　他懊恼地叹气，心道夏花恐怕对他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对他好，只是基于普通朋友的温柔与亲近。

　　思忖了会儿，倒也没想象中的憋闷。
　　他又不是那种等着女孩子倒追的人，还没开始追求就奢望对方能有所回应，着实可笑又自大，人生还长，大学时光还有一年，他还有很多机会能让小姑娘对他动心。

　　……

　　夏花死命摁住胸口的雀跃后，便出来了。
　　少女原本贴身及脚踝的纱裙换成普通棉T和牛仔短裤，露出不带一分赘肉的大腿，那双纤细光滑的腿在灯光下白得晃眼，轻而易举就勾住慕楔的目光。

　　慕楔再怎样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更别说眼前人是意中人，是他想占为己有的女孩子，想碰触、想拥抱的女孩子。他呼吸沉了些，旋即略狼狈地挪开视线。
　　“冰箱没有什么东西了吧？”话题扯开得突兀，却有效。

　　夏花“啊”了声，顺道去厨房打开冰箱看一看，里头的确空荡荡一片。
　　“嗯，我去楼下超市买一下吧。”

　　慕楔清清嗓子，镇定地站起来，全无几秒前窘迫的样子。
　　他拎起随手放在桌上的钥匙跟手机，转头就去穿鞋，淡声落下一句：“我陪你一起去。”

　　住处附近的超市是大型连锁超市，商品种类出了名地多，附近住户普遍都喜欢跑来这里采买，今日也不例外，里边儿人山人海，每一个区块都能碰上好几个人，更甚有时候反向的购物推车还会互相擦撞。
　　慕楔跟夏花推着车子走到肉品区时，正准备挑些猪五花回去，便听到一旁传来不同于其他讨论声的对话。

　　“老公，人家想吃火锅。”女子嗓音娇腻，猜是掐着嗓子，显得有些嗲。
　　她身旁的男子习惯了似地，宠溺地应道：“好，老公回去给你煮。”
　　女子若无旁人地踮起脚，给男子的脸一个亲吻，“唔，老公最好了。”

　　单相思不敢求得回应的夏花听得心里有些酸，偷偷摸摸瞟向那两人，只见长相妩媚、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子紧搂男子的脖颈，整个人都快挂在高壮的男子身上，属实大胆。
　　她扁了扁嘴，虽说觉得对方不分场合卿卿我我不太好，但代入自己跟慕楔后，她又羡慕了起来，她不会在公共场合这样干跟她想挂在慕楔身上蹭蹭并不冲突。

　　慕楔一贯懒得注意陌生人，尤其是公然秀恩爱的不厚道情侣。
　　低头的缘故，他没瞧见小姑娘复杂的脸色，仍把心思都放在台面一盒盒肉品上，“夏花，哪种肉好？”

　　“啊……”
　　闻声，夏花愣了几秒，才回神，忙拿了几盒肉质看起来比较新鲜的五花肉，“超市的肉一般都是处理过的，其实都差不多的。”

　　原本以为这一茬子事儿就此轻飘飘带过。
　　孰料两人去结账时，收银台的大妈看到两个人郎才女貌的，服务业应有的嘴甜又发作了，她冲他们挤眉弄眼，调侃一句：“你们俩感情真好。”

　　“……”自己想想就够让人羞的，被当面夸赞更让人难为情。
　　夏花有些甜滋滋，也有些发虚，只得垂下脑袋，作鸵鸟状逃避。

　　与她相较起来，慕楔淡定得很，勾了勾唇，“嗯，我们感情很好。”
　　随后爽快地扫码付了钱，拎起袋子，拉走脑袋瓜子快埋进地面的夏花。

　　他的一句话，让夏花心绪翻腾。
　　她掀眸看向慕楔的眼楮参了迷蒙，湿/漉/漉地宛若迷茫的小鹿，“慕楔……”声量小，声调细，就恍如一根轻飘飘的羽毛一样，往听者的心脏搔弄。

　　慕楔倏然觉得喉咙干涩。
　　说起话来都带些哑意，“……阿姨没说错，我们感情是真不错，难道不是吗？”语气理直气壮，却因紧张而微颤。

　　自知这话有歧义，挑不出什么错处。
　　他却还是怕夏花会被他吓得当即疏远他，他收不回那些话，只能尽量抓紧对方的手肘，为了随时都能拉回来听他解释。

　　夏花想了想，也是，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还互帮互助这么久，要是连他们都不能算感情好，还有谁是感情好。
　　有这么一通刻意曲解而得来的说服，她也跟着厚脸皮点点头，“是啊，我们就是感情好么，阿姨慧眼，没说错呢。”

　　慕楔侧眸，想从她那张小脸找出些什么。
　　很多年后，当他回忆。
　　或许是今天的天空特别蓝，或许是少女的脸庞太过娇柔，他才敢吃了雄心豹子胆，掌心鬼使神差地从她手肘慢慢向下移动，沿路留下温热，直到与她指尖相抵。

　　最后错位到指缝中，一点一点弯曲指节。
　　十指紧扣，手心相贴。

　　两颗心，在缓缓靠拢呢。

作者有话说

　　好的，知道你们天下第一感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