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鸣》淮南橘子

9、暴露

　　回到客栈后，蹲守的两个暗卫赶紧过来帮忙，向谢文昀请罪，谢文昀摇摇头，说：“和你们没关系，是我们让你们别跟着的，他只是不小心被人撞到了头 ，一时不舒服罢了。你们去要点热水，我给他擦一擦。”暗卫还想说不麻烦谢文昀了，毕竟是二小姐说的不可以反驳的贵客，可是那个人瞪了他们一眼，说：“我还会害他吗？”暗卫无话可说，只能乖乖的下去了。

　　过了两三个时辰，白忻岚才慢慢醒过来。

　　他看起来有点呆呆地，谢文昀轻声唤他：“白忻岚，白忻岚，你还好吗？”

　　白忻岚慢慢恢复了正常，看向谢文昀，一脸平静的说：“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的，想要鹿角，就拿去吧，但希望你们可以记住，我死了，我们白鹿家族绝不会善罢甘休，当心你们有命拿钱，没命用。”

　　谢文昀疑惑他怎么会说出这么些话，就看见白忻岚伸向自己的角，竟是想要一下折断的样子。谢文昀大惊，赶紧按住了他的手，却引来了更加强烈的反抗。

　　白忻岚一边挣扎一边说：“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杀了我啊！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我！”

　　谢文昀也放大了音量，说：“白忻岚，你清醒一点儿！看清楚我是谁！”

　　忽然，他看见白忻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柔和的蓝光，人也渐渐的平静下来。然后笑了起来，说：“谢文昀，你对我可真好，真的不是为了图谋我这鹿角吗？”

　　谢文昀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眼前的这个白忻岚不对劲，特别不对劲，他已经猜到白忻岚估计是以前因为鹿角受过什么刺激，这回反应才会这么不正常。

　　白忻岚伸出手，轻轻的摩挲着鹿角，说：“这个傻小子还是这样，害怕面对痛苦，背叛，每次遇到这种事情，还是要我亲自出马解决。然后他再忘记一切，回到正常的生活。”

　　谢文昀曾经听说过一种病，是在人受了强烈的刺激后，会在身体中出现另一个自己，算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

　　但是他不确定白忻岚现在是不是这种状况，他装作惊讶的问：“你说什么？”

　　白忻岚停下手，靠在床边，动了动脖子，说：“啊……我还是第一次主动在人前出现呢，这感觉真的很不错啊。”

　　谢文昀沉下了脸，问：“你到底是谁？”

　　白忻岚动作夸张的指着自己，笑着说：“我？我当然是白忻岚，不过不是那个弱小无能，对谁都傻兮兮好的白忻岚。”

　　白忻岚捉住谢文昀的手，按在鹿角上，问：“你想不想要？”

　　外人触碰鹿角的强大刺激使他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但是心里的一直在提防着，他和那个人约定好了，他只可以杀觊觎他想要伤害他的人，只要谢文昀有一点其他的动静，他就可以立即动手。

　　谢文昀看见白忻岚闭着眼睛，面带微笑，一点也不设防，好像很舒服的样子，叹了口气，把他揽到怀里，问：“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白忻岚猛地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盯着他，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想要这鹿角？”

　　谢文昀摇了摇头，说：“我答应了你二姐，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情，相比较鹿角，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希望可以帮到你。”

　　白忻岚坐起身，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嗤笑了一声，大声的说：“二姐？那个白熹？她让你保护的是白忻岚，那个胆小鬼，可不是我。”

　　谢文昀问：“难道你不是白忻岚吗？”

　　白忻岚不耐的说：“我？我当然是白忻岚，只是我不需要保护。”

　　谢文昀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管，你既然是白忻岚，我就不会伤害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想要帮你。”

　　白忻岚冷哼了一声：“你帮我？别想了，连他都帮不了我。”

　　谢文昀问：“他？他是谁？”

　　白忻岚瞪了他一眼，说：“关你什么事。”

　　谢文昀不知怎么的，觉得这一个白忻岚也是善良纯真的，只是被迫需要变得心狠，他说：“白忻岚，我希望你可以相信我，相信我不会害你的。”

　　白忻岚嗤笑一声，说：“人类都是这样花言巧语啊，上一个这么和我说的最后还不是也被我杀了？”

　　谢文昀还试图取得他的信任，说：“我可以立誓，你应该知道，我们谢氏王族是不能随意立誓的，若是违背了誓言，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白忻岚稍稍犹豫了一下，说：“好，只要你立誓了，我就相信你。”

　　谢文昀笑了，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取信于他，便毫不犹豫的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将手指点在白忻岚你的额头上，说：“谢氏祖先在上，谢氏第三十五代子孙谢文昀在此立誓，必定不会将白鹿族后人白忻岚返祖秘密告知他人，若违此誓，愿接受白忻岚的任何惩罚。”

　　谢文昀放下手，白忻岚摸了摸额头，什么都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心中那一丝极为微妙的感觉。

　　谢文昀说：“誓言已成，从今往后，只要我说出了你的秘密，你就会立刻知道，而且到那时，你想做什么我都无法反抗。听凭处置。”

　　白忻岚鼓起了掌，说：“谢文昀，你可真厉害呀，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给你说说我的故事吧。”

　　他放空了眼神，好像是在回忆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开始说：“还不是因为那个傻子，谁都相信。
　　大概在我们七岁左右的时候吧，那个傻子认识了一个小孩，他和那小孩玩的极好，甚至还带他去青城山做客。
　　有一次，他们一起玩耍的时候，帽子不小心掉了，那个小孩看见了鹿角，他明明答应了的，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然后那个傻子也就忘记把这件事和家人说了。
　　但是他没想到，那个小孩回家后就把这事儿告诉了他的父母，那对父母起了贪念，利用小孩把那个傻子拐走，关在地窖里，因为他们听说神兽血可以治疗百病，”

　　说到这里，他古怪的看了谢文昀一眼，露出一个瘆人的笑，谢文昀浑身不自在，问：“怎么了？”

　　白忻岚摇摇头，说：“没什么，他可真是是个傻子啊……对了，你知道吗，那家人家底还不少呢，知道一些神兽的传闻，什么神兽血可以治病啊，白鹿族人被取了鹿角就会死啊什么的。也正是因为这些，他们没有急着取鹿角，而是选择了先喝血。”

　　说到这里，他起了坏心眼，问：“你能想象的到吗？
　　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窖里，被有他手腕粗的铁链锁着，每天被取一次血，为了保证他不死，每次取完血后都会用最快使伤口愈合但是最烈性的药粉，那种痛苦，可真的是让人振奋啊。
　　然后第二天，就会在那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上再划一刀，一共七刀。
　　终于，他受不了了，背叛加日复一日的痛苦，可不是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可以承受的，终于，他把我放了出来。
　　其实吧，就算我不出来，那家人也活不了了，神兽血哪里是那么好的，凡人最多只能喝三滴，三滴一过，便是上瘾的毒药。
　　那家人已经疯的差不多了，人的贪欲多么可怕呀，主人喝血，仆从跟着偷偷喝，反正一碗药里少了几滴也不是那么容易看出来的。
　　我出来之后，看见的就是满屋子的疯人，反正活着也是受罪，还不如死了。
　　所以，我把他们都杀了，不过可惜的是，那个小孩早已被他发疯的父母杀了，我没法儿亲自报仇了。”

　　谢文昀从不知道他还有这样一段惨痛的经历，顿时升起了怜惜的心理，白忻岚看见他的眼神，说：“我不需要你同情我，我手刃了仇人，很是快意呢。”

　　然后，他的思绪很快就又回到了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中，他不知道被关了多久，只知道每天自己都在喃喃的喊着疼，或许是在心里喊了吧，不然别人为什么都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还是毫不留情的在他的手腕上割下伤口。

　　他无意识的摩挲着手腕，谢文昀看见了，牵起他的手腕，看见上面有些浅浅的疤痕，神兽族人自身修复力强悍，但还是留下了这样的疤痕，可见当时是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谢文昀轻轻的抚摸着疤痕，白忻岚可能是觉得痒了吧，把手缩了回去，谢文昀关切的问：“一定很疼吧。”

　　白忻岚笑了一声，说：“疼？我不知道疼不疼，这些罪是那个傻子受的。”

　　谢文昀说：“可是你说，你有他的记忆。”

　　白忻岚沉默了一下，接着说：“我被那个傻子释放出来后，本来打算有人来取血的时候趁机逃走，不过我等了很多天都没人来，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扔进来一把钥匙，我打开铁链后就出来了。”

　　谢文昀迷惑了，问：“钥匙？哪来的钥匙？”

　　白忻岚耸耸肩，说：“我不知道，可能是哪个看不过眼的下人吧，不过都不重要了，反正那家人已经死了，钥匙哪儿来的我也不想再去思考，因为就算是给了我钥匙放我出来了，我也不会放过他们家任何一个人的，包括那个送钥匙的人。”

　　谢文昀问：“还有清醒的人？”

　　白忻岚摇摇头，说：“没了，全都疯了，好了，你就不要抓着这钥匙不放了，后来，白家的人找过来，我才知道我已经不在青城了，是在距青城足足有上百里的百岭。
　　他们为了躲避白家的追查，途中换了几辆马车，绕了几圈路，把昏迷的我带去了百岭。
　　白家把青城他们住的地方翻了遍都没有找到我，调查了那一家的家底，才知道他们原本是月湖人，来青城探亲的，多可笑啊，探着探着把我给拐走了。
　　而且还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百岭。真是一招极好的障眼法。因为我刚刚出来没多久，看见白家人后就晕过去了。
　　后来那个傻瓜醒了，发了一场高烧，把那些事都忘了，忘了也好，痛苦的事有我记着就够了，他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就在有一天的半夜里夺了身体，偷溜出去，找了那家人的亲戚，我可是很记仇，不会善罢甘休的。”

　　谢文昀听到这里，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了，问：“你要杀了那家人？”

　　他在京城的时候就听说过，白鹿家族的小公子曾经被绑架过，白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找到后看到他满身伤痕，一时没忍住，把那家人杀了。
　　不过也没多少人说白家做的不对，一是白家一向乐善好施，做了许多好事，白家的小公子出了这种事，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二是旁人形容的白小公子的境况十分惨烈，浑身上下被折磨的没有一块好肉，再迟一些就要没命了。

　　后来，又听说他家在青城的亲戚想要给他们报仇，又想要对白小公子不利，最后被白家灭了。

　　现在看来，也不是这样，白忻岚微微一笑，说：“是啊，虽然只是个七岁小孩的身体，但是偷偷溜进去偷袭几个人还是做得到的。”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浮现除了愤愤之色，说：“都是因为他！要不然我就可以彻底夺得这具身体了。
　　我杀了最后一个人后，他出现了，我打不过他，他不许我杀人，我怎么可能答应，但是他太强大了。
　　我最后只能立誓说只杀觊觎我，想要伤害我的人，被迫陷入了沉睡，这次傻瓜的心神受到震动，我好不容易才醒了过来，但是我可以共享他的记忆，所以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我全都知道。”

　　谢文昀问：“他到底是谁？白忻岚为什么会心神震动？”

　　白忻岚身子一僵，说：“这些不能说，你别管了，你怎么这么多事？我把能说的都说了，作为你立誓的回报，还不够吗？”

　　说着，他的神色变得奇怪，说：“难不成，你怕了？想找到那个人来牵制我？”

　　谢文昀笑了，说：“我不怕，你不是说了，你只杀觊觎你的人吗？我又不会害你，有什么好怕的？”

　　白忻岚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说：“天晚了，我要睡了。”

　　然后盖上被子就要睡了，谢文昀看他一副不想再说话的样子，也不再纠缠，帮他掖好了被子，说：“好，你睡吧。”

　　然后躺在了床边的榻上，他现在实在不放心放他一个人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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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之后忽然发现我为了剧情发展把暗卫小哥给忘了……尴尬……只能尽力补救了，而且以后暗卫小哥可能依旧没什么戏份，就让他们默默守卫小岚儿吧~~以后，应该，大概还会用得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