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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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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蓿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味,缓缓张开眼。趴在一旁的男人,黑色短发凌乱,浓眉紧锁,是她想见的那个人。
白穆遥睡得并不安稳,梦里的蓝蓿浑身是血倒在大树下面,一群肮脏的男人正触摸她的身体。
大叫着醒来,脑袋上立起毛绒绒的耳朵。柔和晨光中,苍白虚弱的蓝蓿正含笑看他。白穆遥足足愣了十几秒,才分辨出梦境与现实。
“醒了?”他强忍想伸手触摸她笑涡的冲动,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
“嗯。”蓝蓿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你的耳朵好可爱,能不能让我摸摸?”
白穆遥这才发现自己竟失控到不能保持人形。丝毫没犹豫,他乖乖把脑袋凑过去。
走廊里传来医生护士的脚步声,两人惊慌分开,白穆遥深吸气,把耳朵憋了回去。
蓝蓿逐渐恢复。自她醒来后,白穆遥日夜守着,却从未见她哭过难受过,她不提,他也不敢问。
白穆遥将削好的苹果递给蓝蓿,她嘟着嘴随口问,“白老师,你都十天没回去上课了,学生们怎么办?”
“我本来就只是代课老师,你少操心。”白穆遥把一半苹果塞进她嘴里。
厉晗走进病房时,蓝蓿正朝对面的男人露出含情脉脉的笑容。
“蓝蓿!”厉晗也没带客气的,一声大吼之后径直走到二人中间,“我看你活腻了吧?一个出差,足足搞了三个月,要不是我到你们杂志社去问,你或许就准备死在这儿了?”
“厉晗哥…”蓝蓿愣住,呆滞的望着眼前人,“你,你怎么…”
“本以为只是意外、车祸,没想到你还演上警匪片了?”厉晗冷笑,蓝蓿吓得往后缩。
“我问过医生,你现在的情况可以转院,我已经帮你办了手续。明天出发回去。”如同法官宣判,不能上诉只需立即执行。
“哥,我….”蓝蓿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白穆遥,“我不….”
“你以为我想管你?”厉晗抱手继续冷笑,“你电话打不通,只给你姨妈发了个短信,她担心得只能来拜托我。”
白穆遥站起来,“你们慢慢聊。”随后转身出了病房。
厉晗,蓝蓿姨父的哥哥的儿子,她表妹的堂哥。因为从小走得近,蓝蓿也随表妹叫他一声哥。
“你,你怎么回国了?” 厉晗正负责一个海外项目,长期待在南非,这一年鲜少回国,因蓝蓿母亲去世,他年初回国待了一月又匆匆离开,也难怪蓝蓿震惊,任何人都可能来找她,怎么也不会是厉晗哥。
实际情况厉晗说不出口,前几天和家里连线,无意听厉莉提起蓝蓿一去不回,据说被哪个高原帅哥迷住了,令他莫名心慌。立刻调休回国,她的电话永远不在服务区,消息也不回,到杂志社一打听,跟拍雪豹,骨折住院滞留,回程又出了车祸。一路寻来,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大事,居然没和任何人讲!
小时候的混世魔王,长大后依旧恐怖的厉晗哥,蓝蓿埋头缩脖子,她一直怕他。
“你这种情况,应该吊起来打。”厉晗脑海中闪过高原帅哥四个字,恨得牙痒痒,“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明天跟我走。”
“我为什么听你的?”蓝蓿小声说,“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厉晗差点把手里的保温桶砸在地上,心里波澜起伏,终难平静,忍着怒意回答,“你姨妈拜托我,除去父母,她是你世上最亲的人,这理由够不够?”
蓝蓿硬着头皮抵抗,“可我已经成年…….”
厉晗颓然坐下,这么多年,原来自己如此失败。他是她的什么人?有些事情,只等来不及才晓得后悔。
“是不是舍不得刚才那个人?”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抬眸问她。
蓝蓿脸上一红,眼神飘忽。厉晗更觉头疼欲裂。
“你先跟我回去,”他早知她吃软不吃硬,之前却没控制好情绪,平复后劝道,“这县城小医院医疗条件能有多好?我们先回去养病,等你好了,再回来找他。”
蓝蓿神色松动,厉晗顺势靠近握住她的手,“听话,先跟我回去。”
靠在门外偷听偷看的白穆遥忽的惊醒,逃似的快步离开,差点撞翻端着药瓶的小护士。
所以,他没听见病房里的巨大声响。
蓝蓿哆嗦着摔倒在地,恐怖的记忆忽然入侵,男人的气味和粗糙的手掌,她蜷缩起来抱紧自己,仍止不住颤抖。
厉晗靠近试图将她抱起,她却连连摇头后退,直至撞翻床头柜,一地狼藉,厉晗短暂的慌乱无措后,心疼,心灰,愤怒,伤感齐齐涌至心口。
负责照顾她的护士赶来,耐心安抚后,终于将她扶上了床。
“PTSD,”女医生手拿钢笔轻轻敲击病历本,“基本可以确定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厉晗站在病房外的走廊里,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刚好看见躲在楼下花园阴暗角落里抽烟的男人。
“可以借个火吗?”内心正天人交战的白穆遥被厉晗拍了拍肩膀,天生警醒的猛兽,此时竟没察觉身后有人,而且手一抖,烟掉了。
“厉晗。”厉晗递来一支烟。
“白穆遥。”白穆遥一手接过,一手摸出火机先后将二人的烟点燃。
长久的沉默。
“你能找来这里,应该大致知道她经历了什么,”白穆遥深吸一口,捻灭烟头,“医生说她会有心理问题,你带她回去,一定要注意这个。”
厉晗盯着手中的烟燃至末端,本想告诉白穆遥刚才的事,到嘴边却只有,“谢谢。”自己的确自私,他看着她从小毛孩长成豆蔻少女,如今褪去稚气一颦一笑都是娇憨,十几年的默默相望,叫他如何轻易放手?错过的时机,总要抓住一回才甘心。
“你们…….”厉晗开口,却被白穆遥突兀的电话铃声打断。
“你,你在哪儿啊?”电话那头传来蓝蓿怯怯的声音。
穆遥揣进裤兜的手下意识握成拳,眉心微蹙,极力克制,语气平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反问,“怎么了?”
蓝蓿想说想你了,却又不敢,只好回答,“我害怕。”
“嗯马上来。”白穆遥依然维持冷淡,挂断。
“帮我劝劝她,虽然她父母不在了,但C市还有挂念她的亲人,”厉晗捻灭烟头扔进垃圾桶,内心挣扎,终开口道,“如果,你对她没那方面意思,希望你对她说清楚。蓿蓿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苦,我不想看她再受伤。”
白穆遥面无波澜转身离开,藏在裤兜内的手却越攥越紧,指甲陷进肉里,疼痛令人清醒。
窗外夜幕低垂,蓝蓿坐在病床上遥望远天闪烁繁星。她开始莫名觉得冷,觉得疼,头顶灯光惨白刺眼,蓝蓿闭上眼,暗下来的世界循环播放令人恐惧的回忆,她紧咬下唇睁眼,视线却模糊不清,而记忆继续生动的表演。
“蓝蓿!蓝蓿,蓿蓿,蓿蓿你别吓我…”是谁?熟悉的声音将她从恐怖噩梦中唤醒,蓝蓿看清来人,不顾一切扑向他,闻到安心的气息和淡淡烟草味。
白穆遥接住她,感觉怀里温热柔软的身体轻轻颤抖,来不及犹豫,记不起之前做的决定,此刻只能将她抱紧,“没事,有我在。”
怀中人僵硬了。一秒、两秒、三秒,白穆遥有些心急,这时传来她低声呜咽,“白穆遥,我真害怕。”柔嫩的唇吐出温暖热流擦过锁骨,内心本是一片怜爱心疼的白穆遥,脑中渐渐混沌,呼吸变得沉重,这一秒似乎要推开她,下一秒又将她搂得更紧,甚至没忍住,极轻的吮咬她圆润的耳垂。
蓝蓿发觉不对,收回环在白穆遥腰间的手,抓住他衣服下摆,仰起脸问,“你,没事吧?”
男人面色潮红,眉头紧蹙,因为忍耐,额前碎发都被汗水打湿,黑沉沉的瞳孔泛起幽蓝,眼前的她好似世间最可口的猎物,他竟舍得放她走?当动物性完全战胜人性的时候,白穆遥满脑子想的都是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