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末尾杉

17、暴雨之后

　　白穆遥洗了个冷水澡，昨夜湿透的衣服已被烤干放到门口。外面金黄的日光大盛，似乎昨夜的疾风骤雨不曾来过。

　　“电话响了好久，”蓝蓿面无表情的冲过来，将他遗落在客厅的手机塞进他手里，“有人不停给你打电话，快接吧，别让人家担心。”她像甩脱烫手山芋，头也不回的跑开。

　　是在生气？白穆遥突然忐忑，自知昨晚太超过，不仅那样做了，还那样说了。心绪浮躁的拿起手机，屏幕上闪烁“红月”两个字，灯光暗下去，正中提示未接来电十个，全都来自红月。难道，会不会，蓝蓿误会他和红月了吧？要怎么解释才好，白穆遥烦躁的抓头发，红月锲而不舍的打来第十一个电话。

　　“喂。有事？我很忙。”他实在没耐心应付大小姐。

　　“妈的白穆遥你混蛋！把老子当傻的？”红月气壮山河的大吼，白穆遥眉头一皱，搞不懂她发什么疯，刚想挂断，“你和黎沐那个初恋小女友什么关系？是不是被人甩了空虚寂寞的时候找上我的？我TM还认真考虑过要不要和你发展一下，难怪你遇到她后像变了个人……”电话那头窸窸窣窣，一阵混乱的响动后，传来另一人更加歇斯底里的怒吼，“白渣男！蓝蓿呢？蓝蓿在哪儿？我告诉你，你要是让她再发病，天涯海角我都去追杀你！”

　　好像是那个叫黎沐的家伙？病？“什么病？她有什么病？”白穆遥来不及计较两个疯子莫名其妙的骂他，蓝蓿生病了？为什么这几天他一点儿没看出来，什么时候得病

　　“蓝蓿是不是和你在一起？”黎沐一晚上没联系到蓝蓿，连邹姨也失联，她担心得不得了，想找红月要白穆遥电话，结果那厮也不接电话。她一大早冲去红月家，可怜凌晨三点才躺下的红月，被她一顿削清醒了，听她义愤填膺的大骂白渣男，忽然明白了一些前因后果，气得也跟着她一起骂。

　　“是。她和我在一起。”白穆遥攥紧电话，提高音调再次询问，“你说清楚，她什么病？”

　　“少废话！你们在哪儿？我要接她回来！”

　　“你先说她有什么病。”白穆遥毫不让步。

　　“TM的你们在哪儿？！”黎沐也狂躁了。

　　“她得了什么病？”白穆遥咬牙切齿，被黎沐理直气壮，自居蓝蓿男友的架势气得脑仁疼。两人到底什么关系？竹竿一样的小白脸娘娘腔有什么好？蓝蓿其实喜欢这种吗？他也挺白的吧……

　　吃瓜群众红月坐在床边，憋笑到内伤，情敌争风吃醋，互不相让的现场直播好有趣，她甚至从柜子里摸出一包瓜子。

　　“少假惺惺，”黎沐冷笑，“这么关心她，之前死哪儿了？她遇到那种事，有了创伤应激反应，你不管她，把她的一颗真心扔在地上，像甩包袱一样把她丢下，几个月都不联系，心理医生治好久都没办法痊愈，最后她是抱着逃跑隐居的想法来的我这儿！你给我听清楚，蓝蓿她怕和男人接触，稍微亲密就可能难受发抖呕吐窒息，那天在酒吧已经复发过一次，她经不起刺激！”

　　黎沐挂断电话，撒气似的把手机扔在床上，“你看戏看得挺开心，瓜子好吃吗？”

　　红月被黎沐凶恶的眼神电到，狗腿子的递上一捧瓜子，“好吃好吃，你也吃点消消气。小蓝蓝好可怜哦，白穆遥这种大猪蹄子简直该拉出去打。”

　　“不争气的死女人，栽过一次还非要作死第二次吗？”黎沐磕了一个瓜子，仰天长叹。

　　“看来你的初恋跟人跑了，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我？”红月眨着眼靠近，黎沐吓得洒落一手瓜子，弹起来落荒而逃。

　　大清早，美女主唱的连环call，蓝蓿差点忘了，白穆遥和红月不久前亲密的双双出现在酒吧，他甚至去人家里住过不知道几个晚上，想起来就胸闷，如果他没再遇见她，是不是早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今天学校还要上课，邹云英天蒙蒙亮时已动身离开，走前恳请蓝蓿和白穆遥等吴佑醒来后，送他去镇上的医院检查，外伤看起来倒不严重，最怕伤到里面，找医生看看最保险。

　　“电话说完了吗？小佑醒了，看起来不太好，老乡也把送货的面包车开来了，我们赶紧走吧。”蓝蓿知道现在不是吃飞醋的时候，可感情本来就不讲道理，总之很不爽，尽管努力保持淡定，语气态度还是不怎么好。

　　结果发现白穆遥埋头蹲在厕所外面的墙角，头发被他揉的稀乱，地上是摔碎屏幕的手机，他抬头看她，脸色苍白，眼眶发红，神色压抑且痛苦。

　　“白穆遥？”蓝蓿被他这幅模样吓到，顾不得生他的气，焦急的蹲下来，“哪儿不舒服？还是出了什么事？”

　　她伸手想替他整理乱糟糟的头发，却被他用力握住，“没事。”白穆遥哑着嗓子说，“先带吴佑去医院。”

　　蓝蓿狐疑的点头，“他醒后就开始喊痛，老人家急的掉眼泪，我们快些。”

　　“好。”他站起来，将她一缕微翘的鬓发挽至耳后，深邃的眼温柔缱绻，“我去抱小孩出来。”

　　“我想要蓝老师……”吴佑见白穆遥走近，缩在床角，可怜巴巴的哀求,豆大的泪珠滑过小脸。

　　“我来我来，”蓝蓿挤开白穆遥，心疼的抱起吴佑，“小佑不怕，老师带你找医生伯伯，很快就不痛了。”

　　白穆遥铁青着脸坐到副驾，蓝蓿抱吴佑坐后排，小孩粘在她身边撒娇，母爱泛滥的蓝蓿全身心扑在可怜孩子身上，丁点儿没注意脸色阴沉如昨晚夜色的白穆遥。

　　开车的老乡刘哥，敏锐察觉身旁的一言不发的男人情绪很不好。于是想说几句缓和缓和气氛。

　　“刚结婚不久吧？”

　　哈？蓝蓿小心护住吴佑受伤的额头，震惊的说不出话。

　　“嗯。”白穆遥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她的脸肉眼可见的泛起粉色。

　　蓝蓿没想到他居然承认，连吴佑也惊讶的望着副驾的男人。

　　“小姑娘挺喜欢孩子吧？喜欢就要一个，趁年轻精力好，以后还能多要几个。”

　　滚滚天雷劈中蓝蓿脑门儿，她仿佛看到自己头顶嘭得爆起红色蘑菇云，整个人瞬间发热发红，简直不能置信，短短几十秒，她不仅被迫“已婚”，竟然还被人催生？

　　吴佑握住她手指抽噎，“蓝老师，你真的和他结婚了吗？我，我也喜欢你啊……”

　　刘哥噗的笑出声，白穆遥转身，剑眉挑得老高，“怎么？就你个小豆丁，还想和我抢人吗？”

　　吴佑认清他与白穆遥之间的悬殊，委委屈屈的抱着蓝蓿哭，蓝蓿闭眼埋头，只恨没个地缝让她钻进去躲。

　　刘哥将三人送至镇中心医院就先办事去了，约定结束后过来与他们汇合。给吴佑挂了急诊，检查、照片、处理外伤，除了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其他都没什么大问题。小孩儿在病床上沉沉入睡，蓝蓿松口气走出病房。

　　白穆遥站在安全出口的楼梯间抽烟，蓝蓿走过来，她揉了揉湿漉漉的眼睛，眼下有些乌青，愈发衬得皮肤苍白近似透明，她太累了。白穆遥迅速捻灭烟头扔进垃圾桶。

　　凉爽的风穿堂而过，吹动窗外繁茂绿荫沙沙浮动，明暗光影错落，打在男人脸上，俊美轮廓宛如神祇。他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那眼神深邃如潭，像石化一般。

　　蓝蓿终于发现他很不对劲，从早上接到红月电话开始。她担忧的走近，“你怎么了？”

　　时间流逝，一秒两秒，不知过去多久，他深邃眼底泛起幽蓝的火，燎原似的烧进蓝蓿眼里，她被其中压抑的悲伤震慑，只觉无所适从，于是转身想走。

　　白穆遥拉住她的手，像被烫到，又瞬间放开，“你，生病了？”他喑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语气从疑问到笃定，“从那时候起，你就生病了。” 所以，在酒吧里她表现出超乎常理，恐惧害怕的反应，在云溪小学她只被他捂了嘴就发抖窒息昏迷，他早该察觉却从没怀疑，不仅如此，他这几天都对她干了什么？愧悔席卷了全身，像无数把剑笔直扎在心上，痛得他快要喘不过气。他想问她，生病之后的几个月是怎么过的？最近几天被他抱着搂着亲了，是不是很难受，是不是很恶心，会不会……可他竟然怯懦的不敢问，怕她记起不堪的经历，怕她其实已开始厌恶他。

　　原来因为这个。从红月那儿听来的么？黎沐那个大嘴巴！不过前因后果白穆遥都清楚得很，没什么好遮掩的，蓝蓿轻声答是。他好像难受得快哭了啊？可明明不是他造成的，为什么道歉呢？蓝蓿心里升起酸楚的甜蜜，其实他好在乎她。

　　她折回到他面前。猛兽依然一瞬不瞬的望着她，寂静又狂烈的眼神。这一刻，他的感情清晰纯粹坚定。

　　蓝蓿环住他的腰，靠进他怀里，胸腔下他的心跳加速，身体变得僵硬无措。

　　“我没事了。”她轻声说，“只要是你，就不怕。”她蹭了蹭他，抬头认真的说，“白穆遥，我喜欢你呀。”

　　他没反应，仍旧眼神晦暗的看她。蓝蓿忽然害羞，手一缩转身就跑，才迈出两步，被白穆遥追上从身后紧紧搂住，柔软的唇几乎贴在她耳边，“跑什么？所以，你不反感我抱你对吗？”

　　要她怎么回答？蓝蓿歪头躲避，他却不放过她，一口咬住她圆润的耳垂。酥麻从脚底窜上来，像翻涌的海潮。

　　“以后我再也不会丢下你了。”白穆遥在她耳边喃喃，用刚冒出的胡渣摩擦她纤细的脖子，昨晚他留下的痕迹还在……

　　动物本能的冲动就快压倒一切。不想放手。从心理到生理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