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总爱用节气做名字》虞梦泽

4、茶座

　　易韩这位江湖名门的公子，虽说出自习武世家，还被闫明带偏了，但还是那个极懂规矩的端正，平时行事也偏于稳重，就想带着闫明告别离开。这些话听听就罢了，还能真当真？可偏偏闫明似乎来了兴致。
　　“那抛开这些杂事，姑娘是怎么看的？”易韩自知这冤家的古怪脾气，歉意的看了看店家。倒是店家好脾气，摆手道，“这刚到午时一刻，离正午尚早，不妨事。”
　　“呀，侬不要说我是姑娘了，我可是早就嫁人了。”紫衫女子刻意压着自己的口音，偏偏心里一激动就容易露出来。“大抵是很喜欢很重要的，不过有太多的比这个异姓兄弟更重要。”语罢，便拍了拍身上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土，起身向门口走去。猴脸的男人也随着起身了，这时才发现那几把雨伞竟然都是他们带来的。
　　“可惜这天气那么好，晴朗明秀，风和日丽，早春时节，暖暖融融，恰恰好的日，恰恰好的风，恰恰好的景色。那么多的伞，哪里用得着。”
　　“这么的，小哥，给你和这位公子一把伞。夫人也给您一把伞，收着吧，不定什么时候用得着。”猴脸男人不像是卖伞的商客，虽说衣着不是什么极富之家，却也是及膝的窄袖带暗纹的外衫，束腰上还镶着玉，单单那双靴子不像是不像是扎伞的小门户家穿得起的。
　　“拜托，等会不要说话。”闫明在易韩耳边悄摸悄说了一句。
　　“既然是阁下相赠，晚辈必会好生珍惜。”没有像茶杉妇人那样多次推让，闫明倒是直接收下了。易韩没有随便收受人东西的习惯，极不好意思，万般道谢，欲买下此伞。紫衫女子倒是不客气，直接要了闫明的象牙扇坠和妇人的苏绣的玉骨纨扇。易韩还想说什么，却被闫明直接挡了回去。虽说这两件物什的价格远高于一把伞，但只求个不亏损他人的心安，只是易韩却极为难过的，紫衫女子就算要走良马千金也无妨，可偏偏是他才送那冤家的象牙坠子。可是这冤家竟然也愿意，弄得易韩虽心里酸涩，想起爱人之前说过的话，面上只流露出一丝冷清，但是眼中却是委屈和难过的。
　　闫明瞥到了意中人的小情绪，到底还不及弱冠，虽说比之旁人是稳重的，但是心思纯澈，终究还是把情绪全部展现给了眼前人。易韩终究不知道闫明未能明说的思量，但是易韩依旧信这个人。
　　见着猴脸圆脸这俩夫妇走出了茶座，茶杉妇人稍稍摸索了一番伞面，上面有些暗暗的纹路，她在家也是喜欢精巧细密的纹缕。衣衫，团扇上常有这些东西。
　　而易韩和闫明也喝完了最后一口茶，准备离开。正午关门，应该提前一刻就要送客，这三人也不是压着时候走的，易韩闫明估摸着还得换身衣裳，就也准备走了。妇人已然是对着伞端详了一番了，看着很是喜欢，伞骨摸起来也极为舒服，似是乌木，摸起来如同玉石一般滑润，虽未撑开，但是妇人稍稍掂量就知道，可是比普通的伞轻巧得多。
　　见着易闫二人起身，便也随着就要走了。可谁料三人未到门口却下起了雨，呼吸之间雨势便由稀疏变成密针，虽说不算是很大，但是没有伞，走不出墓园怕就全湿了。
　　“请问夫人家在何处？我们送夫人吧。”易韩看着茶杉妇人也能猜得出这是哪家大门户的夫人，出门没带丫鬟。
　　“不必了，我郎君应当会来接我，我去门厦那里等着就好。”说话间便移步到了门厦，却并不打伞，看样子是一定要等着了。“我郎君说他最晚午时四刻也会来这儿找我，你们先走吧。不然他看见我与两位如此俊俏的公子在一起怕是会吃味。”茶杉女子笑起来当着是万般温柔，少说也有三十的人，眼睛还如少女一样烂漫。还冲闫明和易韩眨了眨眼，挠是易韩这个木头，在闫明的提点下也笑着祝福着离开了。
　　易韩和闫明两个男人挤在一个伞下，倒是奇怪得很，虽说他们这一把是最大的，应当就是给你侬我侬的才子佳人，但是这两人不仅仅同为男性，还是跑着走的。虽说气息不乱，内息平稳，但也是极不妥帖，极不雅观的，像极了两条疯狗。
　　而那位茶杉夫人也远远看见她的夫婿冒着雨向她跑来。
　　“娘子，等久了吧，你这是买了把伞？你平日里喜欢的扇子呢？”本来应该是雾蓝色的衣服被水浸染成了极深的蓝色。男人弯眉笑目，尽管年华易逝，眼角仍可以看出来年轻时候必定是个风流公子哥。现在与茶杉夫人含情相对，绝是佳偶天成的一双。
　　“这位老板准备怎么走？需不需要我顺道送你回去？”
　　茶馆老板终于摘下来挡脸的笠帽。却不像想象中那样逍遥自在，他似乎总是带着愁容才有如此憔悴的眼睛，不怒自威的气场，不苟言笑的面容，比起逍遥散客，更像是独居上位的孤独者。
　　茶杉夫人，呀的一声。她是刚刚打开伞，就有一个象牙扇坠掉了出来，镂空的雕刻，极为精巧，应是刚才闫明付给那对夫妇的伞钱。她的郎君把坠子拾起来把玩。
　　“这坠子是哪家的？象牙镂雕桐花坠。传说江湖中最喜欢桐花的莫过于蛊圣阮光阮夫人，怕是易家的少主来了。早就听说，易家少主行事稳重，干练劲爽，气质也是温和淸肃的，比起江湖浪子，更像是武将家的孩子。如今看来真是谬赞了，大抵是那种附庸风雅之人，随手还带着扇子。娘子可看见他带谁来的吗？”
　　“一起来的是个小哥。”茶杉夫人一直在这里看着两个人私底下的小动作。“大约也是江湖人士，扇坠是同来的小哥的。那位小哥，面貌像极了一位故人，不过气质风度大不一样，像个浪子，约摸着是亲戚家的晚辈。”说完顿了顿。
　　“易韩倒是只带了一把素剑和一只钱袋，连剑穗都没有，应是一把重剑，而内力极强，必是日日精进，日日雕琢的结果。可惜，他和广玉公主是没得姻缘的了，偏生，极正直的男孩却喜欢那么轻浮男子，白瞎了人的心意。看着就知道那坠子一定是欢喜之人所赠，不好生留着，随便送人，真是坏种。轻浮”茶杉夫人对易韩印象不错，觉得闫明轻浮极了，随意把恋慕之人送的东西随意转赠旁人。说话间，茶馆老板也拿出伞来，估摸着要回去了。
　　“年纪不大，却很是温良内敛，极有气度，可惜骨子里面就有一种不服气的倔强，恪守礼性无法相濡以沫，怕是难成好事。”老板无由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你要查查那对夫妇吗？虽然他们说的都是世面上知道的事情，但是他们知道的应该远不止如此。”原来这茶衫夫人和老板是故交。
　　老板面色沉沉，却随又苦笑叹息，笑不及眼底，愁思难了。“你久居廊州，就不要沾惹京城事了，免得惹上一身腥。走吧，雨该下大了。”
　　闫明，易韩两个人到会馆时雨已经没有刚才的气势，来得急去得也急。
　　一到了屋里，易韩便把闫明压到墙上。
　　“我可以买的，为什么偏用我给你的玉佩去换？”虽然确实是下了雨，但是他急需一个解释。只要他说就行了，编的也好，骗他也好。他的坠子就这么不值得吗？
　　“我其实见过那俩人，之前也有着不大不小的交往，信得过她的为人。她既然一定要那个坠子，一定是有什么用途，不日便会回来的，你予我的，我自然珍之重之。”易韩听到闫明这么说，便也不再多问。他自然是知道闫明隐瞒了很多，以前是没资格问，后来有了资格，却是不舍得问了。万一呢？万一呢？
　　两人匆忙对付了几口饭，便换了身衣服准备去宫门候着了。等待的时间无疑是漫长的。看得出易公子也是极紧张的，他着实怕闫明被找个什么由头给害了，可是这又是天赐的好机会，让他和闫明永生永世绑在一起，插不进旁人，所以不得不把他带来。这个少年已经备好了所能做到的全部，只愿这公主不是个疯子，人是斗不过疯子的，而只有疯子才不会在乎你有多少筹码。
　　闫明看出来易韩的紧张。“他们会使一些手段，但是朝中不同意公主下嫁的远比同意公主下嫁的人多得多。而会因为这件事做小动作的也不过就是公主，瑜王和皇后。”
　　易韩本就是很聪明的人，一紧张就越加想得多，想得透。竟然不觉想到晌午的茶馆和闫明说的话。总觉得要参透什么了，却又似蒙上了一层雾气。索性就不再多想，同闫明聊起了天。
　　“表妹绾君那个时候，其实不是我们的初见吧。”
　　易韩恍惚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闫明，那是一个清秀文雅的弱质美人，脸上挂着受尽沧桑之后疲惫的微笑。
　　“是吗？其实我亦感觉并非初见。估摸着是曾在梦里见过吧。”闫明说得亦真亦假，“你是在哪里见着我的？”闫明看着似乎是想套话的样子。
　　“你先说，你若不先说，我便不说了。”说完易韩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估计这冤家肯定会说我也不想知晓，他和这家伙斗什么气？
　　“葬礼还是雪原什么的，挺冷的，你说，咱俩会再见的，之类的吧。”这是编的吧，完全不记得我了，还是不想相认？
　　“是竹林，我母亲的竹林。”
　　“嗯，我知道的。但是你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你同我第一次见面是在竹林”说完不怀好意地顿了顿，“不过为什么现在才说？”闫明明明猜出了原因，却偏偏反问一句。
　　“刚刚想起来罢了。你不记得就算了。”原来是故意逗他的，但是这一番操作，也弄得易韩没什么抒发感情的兴致了。易韩再怎么着还是比闫明小些年岁，自然知道与他多言，必失。突然被闫明抱住，着实令易韩心里漏跳了一拍。
　　“和你在一起真好。我能知道你，你也能知道我。能在很早很早之前与你相遇真的太好了，你能陪伴我最难过的日子，有你真的是我一生最大的幸事。”
　　“咳咳。”
　　“不过我们已经可以去见你那位公主了，估摸着懿旨就要传到了。”
　　“朝仁宫宣南海易韩及其随属觐见。”
　　“看来我们要见到不仅仅是一位公主，不过这也是自然的。广玉公主乃继后所出，不带去朝仁宫反倒是不正常了。易韩，不用害怕，我在。”
　　“明明应该我给你说的。不要怕。”
　　一般外臣想要见到后宫之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说是平民男子。当然他俩这是特例。
　　一路上这太监也没有提点什么，连规矩都没说，估计是得了授意的。但是易韩和闫明也是提前做过功课的。倒是一直都很规规矩矩，挑不出错。易韩看见自己冤家露出少见的乖巧，反而感觉极其意外，虽然他提前预料到这种情况并再三叮嘱，但是他真那么乖反而有些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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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玢寒衣，敖蜜儿。我还是把名字告诉你们吧。因为这对夫妇之后不会再出现，至少这个文章没有他们再出现的场景了。另外一对夫妇就先不说了。
玢寒衣是寒衣节出生的，所以一直受到歧视，小时候生活也不是很好，蜜儿可以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嫁给他的。卿不负君，君亦不负卿。
寒衣节是中国四大鬼节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