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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公子墓 ...

  •   闫明、易韩二人本是驱着牛车赶到兖州的,虽然沐阳也有易家分铺,但是二者分工不同。于是二人到了兖州的易家分铺就换成了马,兖州城是离沐阳最近的大城市,驱车左右不过一两日就能到城门口。换成马,一是为了给镖局的人留下能长时间奔波的牛车,二是为了易家的面子,所谓少年鲜衣怒马,哪有鲜衣怒牛的?
      这两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三月廿一(农历三月二十一)进了京。
      “没能赶到谷雨之前进京真可惜。不然我们还有时间登登高,赏赏花。”闫明叹息道,似是有无限遗憾。
      “呵,真到了去赏花的时候,你又该腿疼肚子疼,推脱着不去了。”易韩看着这家伙附庸风雅地拿着一把折扇,顿时觉得既好笑又可人爱。这把扇子衬他,坠子更衬他。
      “明天要起个大早,今晚早些睡,莫误了时辰。”
      “好了,你韩公子说了多少遍了。真以为我会误了你的大事,我不想。”
      “哎哎哎,先别笑呢。我想说我不想,但是明天你可以早些来叫我,我一定把赖床时间控制住。少给你添些麻烦。”
      “我没想笑,知道你肯定起不来。可明日那么重要,你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闫明莞尔,“退得成,要是皇上真的想把公主嫁给你,早就下旨了。只要你坚持不娶公主,旁人奈何不了你。咱们皇帝是个好皇帝。可是这千年的浓雾,不是一缕风能吹散的。”
      两人虽说不是普通人,但也称不上王公贵戚,就算是公主所意,也只能未时六刻打了钟后入宫,还必须在酉时一刻前出宫。但是上午易韩拉闫明起了个早,一直在集市上闲逛。
      “闫明,要去公子墓拜拜吗?”公子墓是原一品镇国元帅锦衣候颜弄影的墓,最近正逢颜将军的忌日,倒有很多人去公子墓祭拜。
      易韩也是听过颜弄影的。出自簪缨世家,绝世奇才。史上最年轻的武状元,十八岁便开始领兵出征,平藩国,定天下,二十一岁,以三千精兵对阵敌方两万大军,阵亡三百二十四人,两万敌军,俘虏了近千人,还包括浑邪王图鲁姆,自此,一战封神。
      身为男儿,头顶青天明日,立身万里山河,当志当存高远。哪位少年没有保家卫国,光宗耀祖的初心
      少年时期的易韩,仅仅看到这样的战绩就已经热血沸腾了。那时他最崇拜的人莫过于颜弄影,这是何等的英雄人物。直到今天,听到这个名字仍然令人内心翻涌澎湃。
      “当真是年易逝时易损,这日子哪会由着人的喜怒哀乐而过呢?据说以前是“颜安张林”四大家族,现在也变成了“季安张沈”。当真是时不待人,见识不到当年颜家门前三千客的盛况了。”闫明也是听着颜弄影的故事长大的孩子,看见现在的光景,也不免有些感慨。
      “颜将军死在战场,而不是朝堂,也是幸甚至哉。” 锦衣候颜弄影死在他最后一次战役的归途,当时他带伤上阵,坚持到最后,毒入五脏六腑,药石无医。
      “英雄未曾垂暮,却溘然而逝。未尝不是另一种侮辱和不幸。”
      “别多想了,你的公主殿下不还等着的吗?”闫明似乎是突然想起来此次来沐阳的正事儿。调侃起易韩来。还朝着易韩挤眉弄眼。闫明有着一双极好看的桃花眼,再加上眉若远山,倒是搞笑没有,反而媚气十足。两人也是前些日子刚刚互通过心意,也算是新婚燕尔,这样逗弄着,平添了几丝暧昧。
      好在易韩没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及时喊停,在闫明耳畔轻声说道。“别闹,小心我,小心我。”
      “小心你什么。韩仔哟,说不出来就别说了。”
      “小心我回去就,就,”易韩声音越来越小,脸却越来越红。“办,办,办了你。”
      “厉害啊,能耐了你。”
      闫明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早先还觉得易韩挺规矩一男人,如今,只能啧啧称叹,这种话也敢在大庭广众下说,不过这人不知道的是,真想要办了他,绝不会说小心的。
      他是个温良的孩子,绝对不会在迎娶接亲之前就做些违背君子之行的小动作。
      “所以我们才更该去公子墓求战神保佑了。那位锦衣候可是本朝第一位拒绝与公主成婚的前辈,如此丰功伟绩却不曾出现在墓志铭上,可惜可惜。”
      易韩过了明年秋天也该行弱冠礼了。现在这个年纪虽说不小,但是也实在不算大。十九岁的小东西,到底比不得修炼多年的老狐狸,这次退婚的事,他的心里是在是忐忑不安。只不过现在逞强绝不让闫明看到罢了。虽然平时做事已经逐渐老成,但是这退的是公主定下的婚姻,谁能不怵?
      “该做的都做了,能出的砝码也都摆好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说到最后也不过是听天由命,幸好皇家还未公告天下,否则就是覆水难收了。你放心,就算天塌了我也陪着你。”
      “不过”闫明刚说了两句好听的,就忙着毁灭没有几分的“高大形象”。
      “人家拒婚是那位公主长相刻薄,嘴也刻薄。你这位广玉公主可不光是位玲珑娇媚的美人,小嘴还很甜的。明明是个宝,偏你当个草。”
      闫明倒是真的心大,他倒是不怕公主为了她的心头好把他杀了。他虽然名声不好,却没犯过要命的事儿,当今皇上圣明仁德,就算她是公主,也要不了良民的命,更何况他养母云夫人是朝廷亲赐的二品医官,虽然算得上是太医院的闲职,但却是品级最高的医官了。不然易韩也不敢带他来。更何况他有的还不止如此。
      公子墓,多是来参拜的各色女子和青年才俊。走过行道,除了一个大茶楼,隐道上还有一个单层茶馆突兀的立着,当真轻浮,
      名字也好生奇怪,叫不是茶楼。
      有上联酒邀明月,下联茶迎故人,横批过午不候。
      这茶座和公子墓到入口不是一个道上,所以来的人也少,只不过三四人罢了。
      不过,既然是茶座,就常有人休整唠嗑,虽说多是闲言碎语,倒是有些正经东西。尤其这里是公子墓,谈论的中心不是来自何处,家长里短就是这锦衣候的风流往事以及颜家的兴衰荣辱。
      “这锦衣候的墓真是修得与众不同啊,我们廊州也有个一品军侯墓,可哪容得下我们老百姓四处乱逛,少有的几块也修得板板整整,只让男人和家眷进去。这公子墓倒真是奇怪,不光格局秀气清丽,风景如画。且男女老少,贫富贵贱皆往来不拒,比起墓地,更像是游园。”一位年纪约莫三十岁的茶杉妇人含着笑说道。妇人笑靥如花,显着的公子墓实不是什么严肃之处。
      “唉,不知道我听过的一个说法对不对。”这时一位尖嘴猴脸,手脚修长的清瘦男人插嘴道,似是他真有什么秘辛之类的。他手撑着桌子,旁边还有几把伞,估摸着是店家自己的,或是备给客人下雨用的,也么许以前客人留下的。
      那边聊得热闹,这边闫明还跟易韩吐槽说那人长得真像猴,就被易韩拍了拍头以示警告。没成想这厮还弄得娇羞可怜的模样,吐了吐舌尖,弄得易韩哭笑不得。
      那猴脸男人倒是不急,卖足了关子才抿一口茶向下继续说。
      “传说当今圣上和颜家看似亲近,实则极为不对付,当初圣上的生母就是贤后颜氏所害,但是圣上苦于没有证据,一直未能定罪。这不,锦衣候一死就极力打击颜家。”
      “怎么会?”身着白茶杉的妇人反驳道,“颜家虽然败落,可是有一个缺胳膊少腿的吗?要是真的是打压什么的,怎么就这么轻易放过颜家了。而且这公子墓不也是往来熙攘,皆为参拜吗?”当年颜家老人悉数离世,留下一群小辈,若不是圣上说不可牵连,那些罪状早就够血流成河的了。
      “哪里的话。”茶馆的老板穿着沙青色的窄袖衣服,躺在柜子后面的摇椅上,发出一声自嘲一般的轻笑。回了茶杉夫人的话。“颜家没有了锦衣候,本就是一盘散沙,掀不起什么风浪,俗话说,穷寇莫追,不过是打一巴掌给个枣子的事儿罢了。” 老板似乎一直在柜子后面,如果不是他出声,这里竟然没人感觉到老板的存在。细细打量,这人留下的发间已有斑白颜色。
      “这人真是奇怪的紧。”闫明笑着向易韩说道。易韩无奈地浅笑着,他不喜欢在背后语人是非,但也着实觉得此人奇怪,不料这冤家就直接说出口了,倒是“实诚”,只能苦笑应和。一般有两种人不会被轻易察觉到,一种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一种就是能让自己在旁人的感觉里变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茶馆老板不会是前者,可若是后者,屈居于一座小小茶馆,定是个不恋世俗的通透人物,或者这里有他一直眷恋的什么。
      “也是有些道理的。毕竟这里可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旋即,猴脸的瘦条男子也补充道。
      “这里本是一位江南富户的院子,后来搬到这儿来,结果自从买了这块地儿,干什么,什么倒霉,每到晚上,阴风阵阵,还有女子夜夜啼哭之声。当时愁得老爷子头发都掉光了。后来得到高人指点,这地方邪门,一般人镇不住。当时颜家已然失势,皇上就说,若天下有一人可正道压百鬼邪祟,唯锦衣候是也。又把好好葬在颜家族墓里的锦衣候墓迁到这儿来的。”
      这男人啰啰嗦嗦讲了一大堆,却一直说不到重点,这时旁边有位急性子的女人拿着纨扇拍打男人。
      “死货哦,侬都偏到哪去呶。”男人边躲边求饶。女子大抵也就二十七八岁,身着菖蒲紫的外衫,面容虽不出众,但是唇红齿白,笑意盈盈,脸圆圆的,甚是可爱。两个人配在一起,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笑一欠,倒也是蛮顺眼的。
      “好姐姐,好夫人,好娘子,我这不是还没说完么。你好好听我说完。”男人看向女人的眼睛十分清澈明亮,躲着扇子,那叫一个灵巧,越发像台州的猕猴了。
      “应锦衣候生前所愿,原先的墓里面也就只有一个玉佩镶在棺盖上罢了,现在的公子墓里更是什么陪葬品都没有了,仅一口薄皮棺材罢了。”
      男人顿了顿又接着说,
      “而且传说在这里作祟的鬼,是个女人,极为美丽,是当年锦阳首富的女儿。当初和情郎私奔,没想到那人只看着女子家的钱财。和一位妓子杀这女人就跑路了。而颜弄影亦是俊秀无涛之人,还十分有儒士风范,是一位有名的才子。文武双全,才貌双全,被称之为“浊世佳公子”,关键是生前从未婚配。为什么要从“锦衣候墓”改为“公子墓?您就想不到点什么?这是变相给二人配冥婚啊。”那猴子言之凿凿,似乎煞有其事。让人不自觉心里酸涩肿胀。这位俏公子,生前清清白白,死后倒是便宜那女鬼了。
      茶座的其他人倒是波澜不惊,似乎是听惯了种种说法。只有这外地来的茶杉妇人看着挺不是滋味的,泫然欲泣。却似乎又想起什么的。
      “那这地方的风景总不是自然产生的吧,必定是有人看管照料,若真是如你所说,这里怎么非但没有荒废,反而还成了一座乐处。”
      笑意盈盈的女子此时也没什么笑脸了。看着妇人疑惑的面孔,补充道。
      “这里是沐阳近郊,风景本就独特秀美,当年那位商人为了建宅子又多加整改。后来改建墓地,商人把院子拆了盖在了旁处,而好多景色正是修院子时弄得。就那亭子和池塘,前后根本没什么变化。后来商人家生意更上一层楼,就觉得是锦衣候相护。索性就把想当初官家收买墓地的钱添了一部分请人整改了一番,又买了周围的一片地,准备添一座墓碑和一座塔。
      正巧,剑圣裴云楠自西域而归,感叹其友颜弄影一生为国为民却不能有一处好地方安息,和他一起回来的朋友里面有个叫殷既明的,这三人生前关系极好,擅长设计园林建筑。于是毛遂自荐,这才有了现在这处宝地。”女子说起前面的话,还有些忿忿不平,到了后面也就波澜不惊了。这些事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皇上是爱民如子的好皇上,后世称赞他的丰功伟绩,平生不过一个污点,引得无数秘辛。
      “不过,这也是一种猜测罢了,若是真的那么怨恨这个人,还用得着设立墓察都尉吗?除了公子墓,谁家的墓地须得数人日夜清扫数次,还得日日休整路径花草?”圆脸的女子倒是看出了许些端倪。
      “这天底下,只有公子墓无人照料,所以墓察都尉皆是为其所设。而这天底下也只有公子墓可供人游玩,所以墓察九令自然也是为它而设。倒是这死鬼说的美人鬼,倒真是查无此人。首富家的姑娘,受尽宠爱,定然是家教极严厉的,说书的常常编出来这种好姑娘,哪个不是大户出身,万般疼爱,却见到一个清秀的书生便动了心,想起了花前月下,什么礼数,什么尊贵全然都忘了。哪里的姑娘读了那么些书反而变得这般傻了?皆是人想入非非罢了。”说道最后,紫衫女子真得是哭笑不得,真是不知道名字的瞎话也能到处传。这死鬼绝对是故意的。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还互相拆台,弄得茶座的人皆是一头雾水。在众人尚在思虑之时,茶座的伙计便要准备收敛茶具。过午不候,过午不候,日到当正,就要赶人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喜欢沙青色,耐脏还不会很厚重。是一种很高级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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