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江南老板

4、第 4 章

　　高承时今晚穿了一件烟灰色的中款风衣，里面是浅灰的圆领羊毛衫。
　　先看到徐姿佳的是一头棕发的意大利人。
　　“你好。”徐姿佳笑着走过去。
　　高承时正在打电话，闻言侧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意大利人朝她伸出手，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你好，漂亮的中国姑娘！”
　　徐姿佳欲哭无泪，凌乱的头发、满脸的疲惫，再加上搭配违和的衣着，他真的不是在嘲讽她吗？
　　礼节性地握了下手，想要收回，对方却紧握着没有放。
　　徐姿佳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高承时刚好挂了电话，走过来，用意大利语问她：“票买到了？”
　　“买、买到了......”徐姿佳朝意大利人客气地笑了笑，手上暗暗用了点力。
　　意大利人朝她挤了挤眼，放开了她。
　　徐姿佳忍住内心的不适，赶忙从包里拿出两张票，“对不起高总......现在这个时候只能买到两张普通票了。”
　　一个阴影忽地罩了下来。
　　熟悉而陌生的干爽气息扑面而来。
　　高承时与她挨得极近，近到她似乎都能听到他胸腔里的回音。
　　“累了一天了，去吃点东西。”
　　语气宠溺，透着情人间的缠绵暧昧。
　　她还在不知所措，脑袋就被一个宽大的手掌揉了揉，然后手中的票被拿走。视线里，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朝剧场里走去。
　　坐定后，亚当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脖子，“抱歉，时，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女朋友......”
　　高承时笑说：“亚当，别被中国姑娘的外表迷惑了，等和她们熟悉了，你就会知道老虎也是这世上可爱的物种之一了。”
　　亚当哈哈笑道：“难道说我面前的这位迷倒万千女性的先生曾被比老虎凶猛的物种伤过？”
　　“深受其害。”高承时两指点了点脖子左侧的一处，“曾经这里贴了三天的创可贴。”
　　亚当咋舌，“怎么弄的？”
　　高承时笑得无奈，“被她咬的。”
　　亚当一脸促狭，拍了拍他的肩，不再问了。
　　高承时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将手上的票揣进了口袋里。

　　表演结束后，旅行团转战全聚德。
　　严子川家就在全聚德附近，左右接下来也没行程了，他就让徐姿佳吃完饭把人带回酒店，自己先走了。
　　把团送回酒店已经九点。有两个客人的房间出了问题，一个马桶堵了，另一个花洒出水小。她留下和酒店协调解决问题，等问题解决后已经很晚了。
　　才刚出酒店的旋转门，一个酒店工作人员从后面追了上来，“徐导，你团里有个人发病了，你快去看看！”
　　徐姿佳心头一凛，困意、疲倦瞬间消失，一边往回跑，一边问：“打120了吗？”
　　“打了！就是他发病太吓人了......我们也没什么经验，怕伤到他，没人敢靠近。”
　　徐姿佳赶到的时候，正看到一个身材矮胖的人躺在过道里，全身抽搐，双眼翻白。她记得这个人叫亚历山大，就是团里的那位刺头，刚才吃烤鸭的时候还颇有恶意地问她，琳达，摆在桌上的这些不会是狗肉吧？
　　“快去找一块布来！”对身旁的工作人员说完，她拨开人群，迅速来到他身边。
　　因为旺季时不时要带团，她特意去学了点急救。看他的情况，应该是癫痫发作，要立马保证他的呼吸畅通。
　　她帮他解了皮带，刚要接着解衣服扣子，手就被他猛地拽住，眼看着就要往他嘴里送。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掰开了亚历山大的钳制。
　　“啊！”徐姿佳惊呼一声，只因亚历山大咬住了那只掰开他的手。
　　“他要马上送医院，拿我手机给老陈打电话，让他把车开到酒店门口。”
　　话落，手里被塞进了一部手机，徐姿佳这才看清他是谁。
　　高承时额上冒出了几滴冷汗，立马招呼一旁的人，一前一后将亚历山大抬进了电梯。
　　徐姿佳紧紧跟在他们身后，匆忙电话联系了老陈。
　　高承时就在她身边，眉头紧紧地皱着，神情隐忍。
　　他的手还在亚历山大嘴里，已经被咬伤，鲜红的血像小溪般蜿蜒流下。
　　徐姿佳眼眶一热，不自觉地握住了他的另一只胳膊，“快到楼下了。”
　　高承时浑身一僵，顿了顿，“嗯。”

　　亚历山大被推进急诊室后，高承时也被拉到了另一个诊室进行消毒包扎。
　　给他包扎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医生，从进门开始就没停止过对他的教导，“......手不想要了？看到病人发作，第一件事就是拿东西给他咬住，这样保护他也保护周围的人。我告诉你，再晚点过来你这手就真别想要了！”
　　高承时疼得汗如雨下，声音隐忍，“嗯......医生，手上轻点......”
　　“已经够轻了！”虽然这样说，但动作还是明显慢了下来。她看了眼他风衣里被汗水濡湿的羊毛衫，对一旁神情紧张的徐姿佳说，“小姑娘，帮你男朋友把外套脱了，没看里面衣服都湿透了吗？”
　　徐姿佳愣了下，然后慢慢伸出手，碰了碰他那侧没有受伤的胳膊。
　　高承时没什么反应。
　　她抿了抿唇，刚要将手收回去时，高承时抬起了手。她立马抓住他的袖口，帮着他将一只胳膊从衣袖里拿出来。另一只手的手腕受了伤，衣服不能全脱下，所以她就拿着衣服安静地站在他的一边。
　　医生意味深长地说：“女朋友这么漂亮，小伙子得有点危机意识啊。”
　　诊室里一时静默。
　　好容易包扎完毕，高承时的手已经被绷带绑得密不透风。
　　医院外，宾利已经静候多时。
　　“高总，这里面的药有擦的也有服用的，你回去记得看下说明啊......”
　　“住哪？”高承时没接过药，只将车门打开，站在门边看她。
　　徐姿佳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打车回去......”
　　高承时一动不动，脸色有点阴沉，“徐小姐是不是想多了？你是为了公司的事才在这，我作为公司的领导，于情于理都要送你一趟。你要是担心我有什么别的想法，那大可放心，毕竟自取其辱的想法一次就够了，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徐姿佳心中难受，咬了咬唇，上了车。
　　高承时跟着她一起坐了进来，关上门，对老陈说：“走吧。”
　　已经凌晨两点，商场、写字楼已经熄了灯，街上车辆寥寥无几。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似乎成了夜里唯一的声响。
　　高承时侧头看着窗外，棱角分明的脸在路灯的映照下更为深邃立体。
　　徐姿佳很想问问他还痛吗，可话在喉咙里绕了又绕，始终没有勇气问出口。
　　“给我个解释。”高承时偏过头，直直看着她。
　　徐姿佳一时没明白，“什么？”
　　高承时讥讽说：“为什么深夜扰人清梦，过后又装作什么也没做。你不觉得该解释一下吗？”
　　徐姿佳心下一紧，轻声说：“发错了......”
　　高承时脸色沉得吓人，“这就是你的解释？”
　　“对不起。”
　　高承时怒极反笑，点了点头，移开眼，“徐姿佳，真有你的。”

　　客厅里一片漆黑，徐姿佳放轻了动作，打开灯。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徐姿佳吓了一跳。
　　她将钥匙放回包里，“有个游客癫痫发作，我跟着去医院了。你怎么还没睡啊？”
　　她虽然有自己的住处，但时不时也会回来和父母一起住。今天回来也是之前说好了的，没想到被客人的事耽误了。
　　章洁莹打了个哈欠，从沙发上站起，“给你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接，我睡也睡不踏实。”
　　“我不是给你发微信了？”
　　“哎，看到了，还是不放心。你肚子饿吗，要不要我给你下碗面？”
　　徐姿佳摇了摇头，“今天太累了，我洗完澡就睡了，你也快点去睡吧。”
　　“行，那你自己看着办吧。”章洁莹又打了个哈欠，回房了。
　　洗完澡，徐姿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胸口似乎堵了块石头般难受。刚才在车上她太害怕了，怕自己一坦白，就会被嘲笑得狼狈不堪。可她后悔了，一下车就后悔了。她应该勇敢地告诉他，她还喜欢他，这些年来她的心里一直只有他。
　　她打开□□聊天记录，“发错了”的信息安静地躺在屏幕上。
　　——“打我电话，原来的号码。”
　　——“你还爱我吗？”
　　往事在脑海中一幕幕掠过，像一帧帧色彩饱满的电影画面。
　　她眼睛湿热，不知过了多久，攥着手机渐渐睡了过去。

　　早上去公司，邮箱里堆了五个未读邮件，都是咨询行程的客人。
　　看来上午没法休息了。
　　她刚从茶水间冲了杯咖啡出来，就被李菲菲拦住了，“姿佳，帮个忙呗。”
　　徐姿佳直觉不能轻易答应，“什么忙？”
　　李菲菲说：“下期的公众号我们想出篇采访类的文章，就是给读者介绍一下咱们旅游销售的工作。你看你形象好，业绩又这么厉害，说的话肯定很有信服力。所以啊，帮个忙，让我们采访一下。”
　　徐姿佳奇怪，“那不是应该采访你们部门的销售么？”
　　华中有个公众号，一周推送一次内容，因为订阅的都是国内的游客，所以交由出境部的人来打理。采访出境部的人显然比采访入境部的要合适。
　　“我们的意思是两个部门都采访，我们部门由我来接受采访，你们部门我们就想采访你。”
　　徐姿佳想了想，犹豫地问：“不用很久吧？”
　　李菲菲忙说：“不久不久，就吃个饭的时间。”
　　“好吧，”只是接受采访，回答几个问题，也不是什么大事，“什么时候采访？”
　　李菲菲笑得灿烂，“今晚或者明晚，你什么时候方便？”
　　“晚上？”
　　“是啊，到时还要拍几张照片，所以我们选了个场地，下班之后过去。”
　　“小徐！”李经理抱着泡着枸杞的玻璃杯正要往外走，看到她，脚上一顿，把一沓文件塞给她，“正好正好，你闲着就去楼上一趟，把这些给高总。”
　　李菲菲说：“我也闲着呢，不然我拿上去吧？”
　　徐姿佳立马将文件拢在胸前，“我们入境部的文件还是我拿上去吧！啊对了，我今晚上有时间，采访就今晚吧！”
　　来到电梯间，电梯门正巧打开，只有高承时的秘书小路在里面。她手里正捧着一个塑料饭盒，看到她进来，冲她笑了笑。
　　徐姿佳也笑，“高总在吗，我上去给他送文件。”
　　小路抬了抬手里的饭盒，“在，这就是给他的，我刚在前台拿的。”
　　她以为她不知道高承时手受伤的事，没等问就解释说：“高总昨天把手弄伤了，出去吃饭不方便，所以从今天开始都让保姆做了菜送过来。”
　　徐姿佳心想，看他的伤势，要全好怎么也要一个月......
　　心里立刻有了计较。
　　她对小路说：“反正我正好要上去送文件，我把饭一起拿给他吧？”
　　“啊......”小路一个愣神，电梯正好停下。
　　还没反应过来，徐姿佳就笑嘻嘻地将她手上的饭盒拿了，迅速出了电梯，速度之快似乎怕她反悔似的。
　　小路望着电梯顶端沉默了一会：好像哪里不对？送饭、送文件......好像是她的工作？

　　高承时正伏案写着什么，听到推门声，头也没抬，“放桌上吧。”
　　靠近门口的地方放了一张木桌，旁边是一张灰色的长沙发。
　　徐姿佳没有把饭盒放在门口的桌子上，而是走过来，放到了他面前的桌上。
　　高承时手上一顿，抬起头。看到是她，眸中浮起冷意。
　　徐姿佳镇了镇心神，将文件递给他，“李经理让我把这个给你。”
　　高承时没有接，只是看着她。
　　她把文件轻轻地放在了他手边。
　　顿了顿，将饭盒放在桌子边沿，“这是......保姆送来的饭......”
　　高承时仍旧没有说话，眼中的冷漠渐渐被怒意取代。
　　他的眼光让徐姿佳如受凌迟，身上每一处都泛着疼。
　　“你记得趁热吃。”她匆匆说完这句，转身就往门口走。
　　“徐姿佳！”身后传来压制的低吼，紧接着传来椅子被用力推开的声音。
　　她刚要搭上门把手，手腕就被一个强大的力道抓住，迫使她转过身，而后后背被狠狠推在了门上。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抵着她，恶狠狠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