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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最终回 ...
1
教室裏,被撞得歪七扭八的課桌椅,有不少倒在地上,沒有人去扶起來。黑板上,歸零的數字,太久沒有人打理,落下一層粉筆灰。
每年校園經歷過大考的紅色恐怖之後,似乎變得特別安靜,就像接受海嘯洗禮的沿岸村莊,轟的一聲,失聰一般的寧靜。
盛夏一如既往的沉悶午後,有蟬聲,路凱聽到了。他走到籃球場邊拾起還在滾動的籃球,拍了幾下,投籃,又不中。
這是第幾次了?沒數。
路凱歎了口氣,吐掉嘴裏的半根草莖,拾起腳下的籃球,走到場邊坐下,又拔了一根草莖叼在嘴裏,然後舉起籃球,瞄準,朝籃筐投去——擦籃板。“靠。”
三年級教師辦公室。
路霏在摁了幾百下計算器後,完成了關於新生資料的統計,她掃了掃紙上的橡皮屑,然後拿給張家振。
“謝謝。”張家振接過表格,看了一下,微笑著說,“很晚了,回去吧。”
“老師還要寫報表是嗎?”
“是啊,下個學期要做這個班的班主任,壓力很大呢。”
“好辛苦噢。”路霏摸摸頭,笑著說,“那我先走了,老師再見。”
路霏轉身走了幾步後,張家振想起什麼,叫住她:“對了,告訴路凱同學,可以走了。”
“嗯。”路霏點點頭,輕輕掩門,但沒有離開,倚著牆壁站著,靜靜地望著走廊狹長的天花板發呆。
張家振放下筆,揉了揉酸脹的雙眼,走到窗邊,看到的是很快又要啟用的新大樓,夏天過後就是他工作的地方了。被綠樹和回廊圍繞的新大樓,從某個角度看上去,確實不賴。
我怎麼才發現吶,最寵溺的妹妹自殺的地方,原來這麼漂亮。張家振這樣想著,低下頭嘲笑自己的愚蠢,“路遙,老師是不是,很沒用啊?”
老師是不是很沒用?
路遙轉學之前,張家振這樣問過她,她沒回答,只是用奇怪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就走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城市。
門後,身體抵在牆上的路霏歪著腦袋聽到老師的話,輕聲地回答了一句。路霏笑了笑,戴上耳機,離開了。
“是啊。”
張家振低頭看了下表,伸手去拿桌上的藥瓶,想了想,又放下了。
已經沒有必要了啊。
“你知道灰色的陽光是什麼樣子嗎?”張家振在心底問了句,然後他抬頭望向窗外奮力穿過重重雲朵的耀眼光線,“就是這個樣子了。”
阿胤,我們終於,活在同一種顏色的世界裏了,現在是,以後也會是,永遠不會分開,永遠沉浸在我們灰白的世界。
2
孤兒院無人的一角。一個滿頭白髮、膚色慘白的男孩子蹲在一株小樹苗前,小心翼翼地掛上一隻雨天娃娃,娃娃的脖子上系著一枚火紅的鳳凰花書簽。男孩閉眼,雙手合十,很虔誠地默念著:
第三個願望,想在下雨天和哥哥一起回家,我只跟你說噢,要保密,連哥哥也不准告訴,知道嗎?快笑一下吧。
男孩滿心期待地睜開眼,然而那鬧彆扭的娃娃,偏偏臭一張臉,乾巴巴的表情,就像……就像哥哥。
想到這,男孩很天真地笑了。
對,就像哥哥。
3
路越騎著單車一路猛衝,吹風。
“找死啊你!”險些被撞到的大叔沖他吼道。
路越沒有理他,繼續騎,直到看到風中凋零的鳳凰花,才慢慢停下,停在那棵說來陌生卻也熟悉的學校圍牆外面的鳳凰樹下。
從沒進過的這間校園,是三年前每天早晨上學都會經過的地方。還記得,再往前走一點,就是那三株最強壯的大王椰,再走一點,就是…
路越把書包放進車筐,從裏面拿出一隻紙風機,然後爬上圍牆,從對面美術教室的窗戶裏找到那個熟悉的背影。路越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照片,塞進紙飛機裏夾好,對準那個窗戶丟去——
中!Yes!
路越跳下圍牆,背好書包,騎著單車駛向來時的方向。
美術教室裏,路遙趴在桌上,睡得很熟。旁邊立著一幅還沒幹透的油畫,深邃的黑色背景下,畫面中央一枝鮮紅的天堂鳥,灼熱而刺眼的顏色,像是黑夜裏燃燒的火把,無法照亮黑暗的火把。
僥倖落在教室地板上的紙飛機上,蚯蚓一樣歪歪的字:考上了!
附送一張照片,那是每個在公車站等候的盛夏早上,抬頭就能見到的,最明媚最溫暖的陽光。
路越把單車停在路邊,走到便利店買了瓶水,他抬頭仰望著環繞著整座城市的熱帶樹木,發呆。蟬聲混雜空氣充斥著每一寸空間,擠壓得人無法呼吸。路越聽到了,他安靜地喝完整瓶水,把水瓶丟進街邊的垃圾桶,背上书包,扶起單車,掉頭,毫不猶豫地回去,相反的方向。
“看,那是不是路家的那个啊?”
“真的是哎,一走快三年还知道回来噢,早知道他不是什么好苗子。”
“高中还没上就学坏,自己爹要死了都不知道回来,老路怎么合得上眼啊。作孽啊作孽,路妈还真可怜。”
“八婆,管那么多干什么,就当是积点嘴德好不好?”
“他要有救早就该走人了,穿校服也敢抽烟,不知羞耻,跟他妈一样贱。”
……
不远处,处于话题中心的路越倚靠着单车,握着香烟的右手轻轻搭在膝盖上,望着巷口的大王椰,出神,似乎并不是很在乎那些议论他的人们,即使零星可以听到一些很粗俗的话语。
“妈妈你看那不是路越哥哥吗?”
“回来,不准过去。”
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孩子想要跑过去向路越打招呼,却被妈妈硬生生拉回去。
似乎没什么好在乎的了,路越这样想。
4
大王椰子树是人们心中的骄傲,笔直、大器、坚韧不倒。很多人设想过下辈子要做什么,有人要想做飞鸟,有人想要做海鱼,遗憾的是,没有下辈子,即使有,一碗孟婆汤下去,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有一天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想我会说,我要成为附中里那棵最高最直的大王椰。人生不像燕尾蝶那样轰轰烈烈,甚至缺乏九降风的平淡自由,但至少我们,还有卖力生长的权力吧。
所以,请你,用力地,用力地生存吧,用力地死亡吧。
公园的绿荫下,路越又点了一支烟。
一个小女孩跑过来,笑盈盈地喊他:“路越哥哥。”路越抬头,打量这个大约只有他一般高梳着羊角辫的女孩子:“你是?”
“我是小芸啊。”
“小芸,沈小芸?你都这么高啦?”路越笑着摸摸小芸的头,他都快忘了隔壁家小芸的模样了,只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她刚上幼稚园。
“当然啊,我已经上国小了呀。”小芸的笑容很甜,“路越哥哥,你怎么会回来呀?”
“就,回来看看啊。”路越淡淡地笑,问小芸肯不肯帮他一个忙,他从书包里拿出几张表格递给她,“这个呢,是要拿给路越哥哥的妈妈的,要她帮忙签个字就好了。麻烦你啦。”
小芸接过表格,看着上面难写的字,嘟嘟嘴:“没有报酬的事我不做噢。”
路越笑了,刮了下小芸的鼻头:“小鬼,签字换冰棒,干不干?”
小芸用力地点头,一蹦一跳地跑了。
后来,路越听小芸说,路妈刚看到表格,泪水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5
“如果太陽哪天熄滅了,沒有引力了,地球會怎樣?”
“應該會被甩出去吧。”
“那就不會有光了,都會死掉吧。”
“應該還有八分鐘吧,這是一個距離太陽八光分的星球啊。”
6
黃昏的港口,旱樹蹲在護欄邊緣,雙臂夾緊欄杆,望著被夕陽渲染成金色的潮汐,偶爾會有濺起的水花打在臉上。
愈來愈近的腳步聲,旱樹聽到了,但是沒回頭。
那人停在他旁邊,單肩背包,雙手搭在欄杆上,向同一個方向望去。旱樹瞄了一眼,因為沒有抬頭,只看到那人左腕上的白色棉質護腕,打籃球用的那種。
持續很久的沉默。路遠也瞄了旱樹一眼,似乎根本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路遠笑了一下,從書包裏拿出那個土得掉渣摔壞了硬是用膠帶粘上的CD Player,遞給旱樹,“喏。”
“噢。”旱樹接過來,打開蓋子看到有CD,然後戴上耳機聽了一下,能用。
“謝謝。”
“不是我。”
“噢。”
太陽沒入地平線,留下一片昏紅色天空。愈發洶湧的浪潮拍打著船舵。
站在不遠處街口的路飛望著那兩個少到沒有話的人,許久,他回過頭來,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翻到收件箱,只有一條簡訊,短到只有六個字的簡訊。刪除,確定。路飛長舒了一口氣,收好手機,看向身邊的女孩。女孩留了一頭齊腰的長髮,戴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正拿著小刀削一隻鮮紅的蘋果。女孩看了路飛一眼,微笑,推了推眼鏡,低頭繼續削蘋果,很仔細。
那是一隻過於鮮紅的蘋果,其顏色並不來自果實本身,而是果皮上沾染的味道甜膩的鮮紅色液體,同樣沾上女孩的雙手,以及那把刀。
“再怎麼罪惡的外表,剝掉誘惑的鮮紅色的皮,也只是只蘋果啊。”看到果皮下面嫩黃色的果實本身,路飛突然想起張胤曾說過的這句話,準確的說,是寫在紙上的。
其實,路飛燒掉的那一頁日記,並不是最後一頁,最後部分隱藏在日記後半本空白中的某一頁,那天路越隨意亂翻時發現的,聯繫前面的拼接起來,才是1月8日完整的告別:
我走了,如果阿遠死了,兇手是旱樹,一定。
我們是一樣的人,生來披覆荊棘,無法接觸,無法依偎。但請別忘了,還有最後的八分鐘,可以牽手,奔跑,信仰音樂。我想,只有在這個時侯,我才有勇氣去追逐你,擁抱你,然後對你說一聲,再見。
再見。
7
清晨,明亮的淡灰色天空,剛剛下過雨,雲沒散,還有些清冷的市郊墓園。
張家振蹲在張胤的墓碑前,很久了,看著墓碑上妹妹的黑白照片,微笑。
有人來,是個女生,抱著一捆花束,停在張家振旁邊,把手裏的花輕輕放在張胤的墓碑前,紫色的風信子和藍色天堂鳥。
“她不喜歡灰白色的花。”
正準備離去的路遙回頭看了張家振一眼,輕歎了聲,她不想再解釋了,只是把手輕輕地放在他頭上。什麼也不說,只是安靜地站著。
這樣,算安慰嗎?
這樣,算安慰吧?
墓園不遠處的另一個角落,林婧的墓前,站著路越和路飛。
路飛看了張家振和路遙好一陣子,轉頭看身邊一點表情都沒有的路越,晃晃他的胳膊:“我們回家吧。”
“哪個家?”路越問他。
“當然是你家啊,不回南部啦?還是你想繼續住我家?”看到路越笑了一下,路飛皺皺眉頭,更用力晃路越的胳膊,“拜託,你已經是個高中生了哎。看看嬸嬸就回來好不好?回去看一下嘛。”
“不要。”
“回去啦。”
“不要。”
“回去啦。”
“不要。”路越撲哧一下笑了,摸摸路飛的頭,看了一眼旁邊書名“路和曦”的墓碑,對著母親的墓碑說,“媽,要下雨了,我走了。”然後他拍拍路飛的肩膀,轉身走了一段,又停下,很不耐煩地對仍然站著原地的路飛說:“走啊,我們去接阿白。”
路飛微笑,快步跟上。
8
血,羈絆,禁錮我們的石頭,隱藏在巨大的鋼筋水泥的從林中的,牽著繩索的,抽象地稱之為人的生物。
血脈的枷鎖將我們捆綁,想要掙脫束縛,卻又不甘願被拋棄。
——如果這也可以算得上是殺人的理由的話,就是了。
不是玩笑話,從來不說玩笑話的。
可是,為什麼有時候人們更願意相信它是玩笑話呢?
就像很多心理書籍上說的那樣:不多話的人,往往是因為被當成啞巴而真的變成啞巴的;殺人犯,往往只是因為被人狠踩了一腳而走上這條路的。很多東西,不是你想它怎樣,而是別人想他怎樣,就怎樣的。以剛克剛的固執,歌裏是那樣唱的,可是合上童話書以後,你又能堅持多久?
既然明白自己是沒有錯,為什麼還要認錯,還要改悔,還要立誓再也不追求什麼虛無的理想?那還是你一直相信的自己嗎?
我一直堅持的,堅持做我心中最完美的自己,因為沒有得到肯定,所以我錯了。
完完整整,徹徹底底地,錯了。
我不應該,為了自己活著,我很自私,我沒有考慮到別人的感受,我不應該讓自己過於突出,不應該讓別人嫉妒,不應該做夢,不應該渴望自由。
儘管很想問一句,不過作為一個沒有發言權的人,不管是否願意,我都得保持沉默,然後接受,他們丟給我的,一切關於我的出生就是個錯誤的理由。
他們說,我不該殺了那個男孩。
他們說,我不該嫁禍給你。
他們說,我應該出來承擔,而不是這樣遠遠看著你。
他們說,我應該去死,我對不起太多人,對不起那男孩,對不起男孩的父母、弟弟,對不起你。
可是,他們並不是什麼都知曉。
他們不知曉,我殺了男孩,只是因為同作為弟妹,對那個弟弟的同情。
他們不知曉,我只對你一個人感到愧疚。
他們不知曉,我從未感到過絲毫的悔恨,如果沒有那件意外,我也不會認識你,不會認識你們,不會參與這個故事,更不會感受到這份單純而美好的悸動——儘管這份信仰不被大多數人所認同。
他們不知曉,人類,不能飛翔。
那麼,旱樹,你現在想起來了嗎?半年前的那次交換教學,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見到你袖子上別著的學生會袖標,我就知道是你了。當你從我手上奪走被他們稱作“兇器”的那把刀,我就喜歡上你了。
再見面,一定會很尷尬,所以我選擇離開,你會記住我,這就夠了。
我想,這就是懷念的感覺,懷念那個,我依稀記得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我最不認識的我自己。
我不想,成為我自己。
9
“你知道我最後對她說了什麼嗎?”望著瑰紫色天空中渺小的星辰,旱樹問路遠。
夏夜裏的星星似乎特別明亮。
路遠沒有回應,於是旱樹繼續說:“‘謝謝’,我對她說‘謝謝’,‘謝謝你,肯原諒我’。”
“那你可以原諒我了嗎?”路遠問道。
……
可以嗎?
除非你陪我跳海。
好,你原諒我,我陪你跳海。
你陪我跳,我才原諒你。
不行,你要先原諒我。
是你錯啊,應該你先。
都淹死了你怎麼原諒我,當然要你先了。
你先。
你先。
……
“你不會陪我跳海的對嗎?只是想我原諒你罷了。”旱樹白了路遠一眼,不爽。
“你也不會真的原諒我吧?”路遠沒好氣的說。
果然還是,被拆穿了,沒辦法啊,都太瞭解對方了。
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都笑了。
暮色的海岸,貨輪出港時的鳴笛聲覆蓋了整個城市的喧囂。
“聽好,”旱樹看著路遠的眼睛,一字一頓,嚴肅且堅定地說:
“我、這、輩、子、都、不、原、諒、你!”
狹長的海岸線上,大地上不朽的星光連接成一條銀河,照亮我們的如流光閃爍即逝的豆蔻年華。
互相追逐的學們在慶祝美好的夏天——至少在暑假輔導班降臨之前是這樣的。
10
兩手撐開的一片天空,就是世界;眼睛看到一方大地,就是時代。
The End
正文OK啦,恩,仅剩完结章(不过也不一定会写)
6-20
加了一节,也许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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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最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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