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军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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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军训（三）
突然，伍鸿鹏一声大喝：“什么人？口令？！”一边问一边猛地站直，一把将邹家米推出怀抱，拉在身后站好。
何茜和蒋涛也看到远处薄雾里走来四个人影。
“什么口令不口令的，是我！” 他们的班主任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说，原来是两位班主任和两位排长。
“你们怎么回事啊？两个人站岗怎么变成了四个？”一位排长问。
看到伍鸿鹏搭讪着要向他们跑过去，班主任忙摆摆手，脚下一刻不停地走进前面的黑暗：“爱站就站，没事儿，你们好好站岗吧。”
伍鸿鹏看他们走远，嘿嘿笑着回来重新把邹家米拉进怀里：“没冻着吧？”复又疑惑：“老班他们这是怎么啦？天还没亮这么急着往哪儿赶呀？”
四个人正猜测着，突然远处的黑暗里发出一线红光，逐渐扩大，越来越明亮，正是班主任他们消失的方向。与此同时，急促的军号声响起来，这是紧急集合令。矮墙对面一排营房陆续亮起了灯，人声开始嘈杂：“失火啦，大家快起来，救火去啊。”
四个人也紧张起来，何茜和邹家米拉着手就要往宿舍跑，蒋涛喊：“我的大衣”。
在何茜脱衣服的当口，老奸巨猾的伍鸿鹏想明白了：“急啥？有好戏看喽。”
何茜和邹家米没顾得上想明白，急匆匆奔回宿舍。只见姑娘们都被这突发的军号惊起来，在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里手忙脚乱地往身上胡乱套着衣服，混乱中谁也没注意何茜和邹家米是穿戴整齐从外面跑回来的。军号在外面一声紧一声，姑娘们有的正扎武装带；有的正往军帽里拢头发；还有的单脚提溜着鞋子就同时往门外冲，都急着要在军号停下前冲进院子里的队伍中去，那队伍也就稀稀散散的不成个样子。旁边的男生队伍情况稍稍好一点点，但也有忘了戴帽子扎皮带的。好不容易算是集结完毕，满院子的学生兵里只四个人的穿戴是齐整的，非常扎眼。
训话的连长看一眼这四人，然后简明扼要地告诉大家：坦克车训练场旁边农民刚刚秋收下来的稻草垛子失火了，接着疾声命令大家立刻跑步前去救火，帮助农民挽回损失。
一声“出发”令下，人群立刻跑动起来，沿途拿上早就备在一旁的水桶和脸盆。
这时候何茜也想明白了，边跟着人群跑边悄悄对邹家米说：“我们刚才看见的是四个纵火犯。”
邹家米楞一下，随即捂住嘴笑。
伍鸿鹏和蒋涛都笃悠悠地迈着长腿跟在人群后面走，何茜和邹家米经过他们身边时被俩人拉住：“急啥呀？草垛子跑不了。”“咱几个系领导大手笔哦，居然买个农民的草垛子纵火。”
“所以要赶快过去欣赏欣赏啊，晚了怕给他们熄了。”何茜还是跑。
等跑到近前，果然在一片刚刚收割过的田野里有两个孤零零的大草垛子正在微明的天色下噼里啪啦地燃烧着，三个班主任、几个班排长煞有介事地指挥着大伙儿打水泼水。
这时候，远处地平线上泛起一抹红晕，一轮红日缓缓升起，黛青色的天空渐渐染上红色黄色和夹杂着鱼肚白的霞光，近处浓黑的天空也被冲天的火光撕裂。大声喊叫着的人群往草垛上泼洒的水花四溅，每一颗水珠都折射出奇幻的光。水珠们汇聚成一股股，欢腾着扑向火苗，浇灭它们的同时，自己也在一阵阵滋啦声中化为一缕缕青烟勾勒着天空和草垛。空气里弥漫开稻香的焦糊味儿。
这色声香交织成的景象又一次震撼了正在学习视觉艺术的何茜，她第一次模糊地感到艺术是无法提炼并表达出现实所涵盖的所有美感的。在现实面前，艺术、特别是视觉艺术，其表达能力是多么的苍白！
无法用任何一种艺术形式完整表达的还有离愁。
军训的最后一天清早，山顶上的三个系学生被卡车拉回基地总部参加全校新生结训大比武，赛后又被卡车拉回山顶营房。晚上，连里要为大家举办欢送会，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将开拔返回省师范。
黄昏的时候，小班长和男生们的贼头班长终于答应了何茜他们央求了许久的事情，一行七八人悄悄摸进了坦克车库。
小班长一脸严肃：“贼头，你带着大伙儿看看就出来啊，我在库房门口守着。”
“知道，这帮小子也看不出什么名堂，进去瞜一眼就完事儿。”贼头在门口掐灭烟正要带着大家进去。
他们的排长这时从库房里面走了出来：“咋回事啊？贼头、小杨，你们这是要带学生兵进哪儿去？”
贼头和小班长立马一个立正敬礼，半声也不敢出。几个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部低下了头。心想：这下玩儿完了，不但进坦克里面看看的希望泡了汤，这都最后一天了，还要连累两位班长。周童和伍鸿鹏正搜肠刮肚想着托词如何给两位班长开脱，没想到排长看了看他们，瘦削的脸上闪过一丝笑，侧过身让开门：“去吧。贼头，你给他们几个好好讲解一下。小杨，你也进去，鬼鬼祟祟站门口不怕别人看见？！”又对着学生们说：“只你们几个啊，别再给我招来更多的了。”
大伙儿一阵雀跃，开心得蹦起来。真没想到平日里一向冷冰冰的排长还能有这副面孔。
其实他们的排长也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北京人，刚从军校毕业分配到这里没两年。听说还是个名校全科优秀的高材生，本来是有望留在北京军区发展的，因为得罪了领导才被分配到这个穷山沟沟。所以很是不得志，一心准备考研跳出这个军区回到北京，排长女朋友还在北京等着他呢。
后来，何茜才慢慢知道，其实那几年，北京很多名校的毕业生分配都不理想，有种被放逐的意味。但军校的波动相对较小，估计这位身姿英挺、不苟言笑的排长当年就读军校时是个人物。
在坦克里面过完瘾，正好晚饭的集结号响起来。
这次的晚饭是兵们和学生们一起吃，没了原先的分界和束缚。方桌们三三两两被拼凑成几张大桌子，大家随自己的喜好组成团体围坐一起，炊事班在玻璃橱窗里面源源不断一个一个菜炒出来，端到窗口喊一声，每桌都有人自发跑去端来，顺便把吃空的盘子端过去。这一晚，菜用不着抢，酒也管够了喝。
兵们都是海量，搪瓷缸子里的茶叶倒掉，老茶垢也不洗干净就拿来装酒。新生们却大多还不会喝，兵们就嚷嚷着要灌几个平日里比较各色、不服管的男生。美术系的往届生多，尤其往届的男生多，因此和兵们年龄相仿、性情也较为相投。即使平时不服管，也从不会梗着脖子硬顶，所以他们和兵们的关系处得最好，这时候就一组组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互相灌着酒。
何茜自从得了个“阿狼”的称号，也常被兵们视为兄弟。训练间隙，大伙儿晒着太阳拉着歌，何茜就会拿个速写本给兵们一个个画速写，有些画得像有些画不像。不管像不像的，兵们都让何茜签上“阿狼”或者“狼”的名号收藏下来。
这时候，几个兵围着何茜，大着舌头说：“狼，你一定要成为画家。”
“对，你成了画家我这张肖像就值钱了。”一个兵拍着兜里的肖像对何茜笑。
“哈哈，你的脸也就值钱喽。”另一个兵勾着脖子去扯那兵的脸。
“来，干一杯，祝我们的阿狼早日成为大画家”。小班长举起了搪瓷缸子。
“这是大事儿，得来杯烈的！”不知是谁加了这么一句，就有三四只手同时往何茜的搪瓷缸子里添酒。
“好！我喝！我肯定会成为画家的！”
何茜就这样在豪言壮语中喝下大半搪瓷缸子的液体，这液体是由白酒、啤酒、黄酒掺和而成，这是何茜第一次喝酒，也是她这辈子一口气喝干的最多最烈的酒。
喝过这一次，何茜知道自己能喝酒，但也真的不喜欢酒。所以，毕业后，何茜成了个滴酒不沾的人。
其实，让何茜这么豪迈的不光是舍不得这些相处了近一月的兵。排长的故事；邹家米的变化；还有刚收到的那封信搅扰成各种情绪让何茜盼着一醉。可是何茜没醉，喝完酒的何茜只是觉得脸上有点烧，头里有点晕，脚下有点飘。她踉跄着走出食堂，被月光下清冷的风一吹，更是清醒。
月光下，排长孤独的影子在前面走，何茜跟过去：“排长，去哪儿？”
“喝多了，到礼堂去转转。你也多了吧？”
“嘿嘿，我还好，没事儿。”
“那一块儿去礼堂吧。”
“好。”
食堂旁边的礼堂平时除了全连开大会外，每逢周六晚上会放电影，周六晚饭后大家会带着小马扎排队进礼堂。惯例先是按系科和男女方阵对一会儿军歌，等放映员准备好了才开始看电影。
这晚，礼堂里正在办舞会，酒足饭饱的人们陆续从食堂走来。其实兵们和新生们都不怎么会跳舞，小马扎中间围出来的舞池里仅有几对在翩翩，还多是男男相配、女女相搭。大部分人全都围坐在小马扎上摇摇晃晃地跟着舞曲唱。何茜和排长进来的时候，礼堂里的舞曲刚开始播杨玉莹和毛宁的《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
排长对着何茜鞠半个躬，一伸手：“我有这荣幸吗？”
何茜噗嗤一声笑出来，对着排长说：“我没跳过，不会。”
“没关系，我带你，很简单的。”说着把何茜拉入舞池开始旋转。
排长的舞跳得非常老练，何茜几次三番踩了他的脚，他都面不改色地继续带着何茜跟着节奏转。渐渐地，何茜不再注意自己笨企鹅一样的脚步了，能听得进曲子了，就听到杨玉莹在唱：“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从Mary到Sunny到Lvory，只是没有我的名字。为什么你的双手在颤抖，笑容凝结在你眼中，难道你对我会有所改变，我不再是你的唯一……”
圈儿转多了，何茜胃里一阵翻腾，丢下排长，冲出去吐了一地。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军训（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