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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治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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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门,坐落于绝情崖背面山腰,是三宗门谷堂之中唯一一个不在山顶的门派。
不同于纯靠修炼剑法拳术提升修为的三宗,无情门尚毒,以修炼毒功为主。此外,不同于三宗的各自为营,无情门与极乐谷、往生堂同心协力,已然是当今最大的势力。
“恭迎景大人。”绝情门门人看见不请自来的景钧钦,并不太过惊讶。
一来门主即位宣布的第一件事便是极乐谷谷主可随意进出无情门,二来这景钧钦一月中几乎有半月都在无情门,门人早已见怪不怪。
“你们门主在哪儿?”景钧钦张嘴便问。
“门主在残心殿闭关,吩咐了不准打扰。”
“知道了,你们不必管我。”景钧钦草草打发门人,当下便带着云莫羡往残心殿走。
云莫羡恭恭敬敬地跟在景钧钦身后,心下却有一丝疑惑:这无情门,何时有了这么一座残心殿?
约莫走了一刻钟,云莫羡被带到了一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唐初的寝殿。但在前世,这儿并不叫残心殿。
也许是后来才改的名吧。
云莫羡没在被唐初救治之初便被其收为弟子、伪造自己的尸体诓骗陆青山、提早见到景钧钦并坦言自己能治唐初的病,已然偏离了前世的轨道。有些东西与前世不同,也是说得通的。
这样想着,云莫羡抬脚随着景钧钦踏入残心殿。
“走开!”是唐初的声音。
“别闹,你明知是我。”景钧钦侧头躲过飞来的枕头,有些无奈地扶额,嘴角却是微微上扬,一直紧皱的眉也舒展开来,“话说,你这爱乱扔东西的毛病何时能改?”
“我说了不想被打扰!”
声音透过垂下的床帘,虽然是呵斥,给人的感觉却更像是将要坠落的枯叶。
“你怎么了?”景钧钦闻言便要掀开床帘。
“不许!”
“可……”景钧钦掀床帘的手还悬在半空,犹豫再三终究还是颓丧地放下,“我这次来,是给你找了位治病的先生,名为段情。”
景钧钦说着,侧身引荐。
云莫羡上前一步,深呼吸道:“在下段情,见过毒祖。”心中却早已敲锣打鼓。他一边希望着唐初能忘掉之前自己情不自禁的戏耍,一边又无比期待唐初仍记得他。
“……不需要。”
沉默了许久,才听得那人说话,却是一句回绝。
云莫羡的眼眸暗了暗。他果然不记得自己。
“你这样如何能好!”景钧钦有些恼了,“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还没点数么?”
“我……”似要反驳什么,可紧接着却是一阵大过一阵的剧烈咳嗽,似要把内脏都咳出来。
“唐初!”景钧钦再无法不理,一扬手便掀开了厚重的床帘。
只见一个瘦弱的少年背对着趴在厚厚的狐氅上,如瀑的黑发没有梳理,随意的散开。狐氅和他的白衣之上皆有点点血迹,衬得少年的脸色愈发苍白。紧闭的嘴唇被他自己咬得有些出血,却仍有细碎的咳嗽声从中挤出来。
他的双手修长,指尖微泛着紫红,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右手食指上的淡淡红痕。
那的确是一双漂亮的手,尽管它带着几分诡秘。然而此刻,那双诡异的有些迷人的手却紧紧攥着床单,力道之大,生生令双手出了血,在床单上留下淡淡的血迹。
云莫羡对那道红痕并不陌生———那是唐初修炼毒功留下的印记。可指尖泛紫红却是唐初病重到无法控制体内的毒功时才会出现的情况!
也怪不得景钧钦会那么着急忙慌地让景深回谷打理事务,马不停蹄带自己来无情门了。唐初的情况的确很糟。
“怎么会变成这样?”景钧钦彻底慌了。这几年来唐初的病情一直还算稳定,自己也许久未看见唐初如此狼狈了。可纵使狼狈如此,唐初依旧还是那个倔强的样子,连在他面前都不愿咳嗽几声!
“不……不碍事。”唐初缓了好几口气,才堪堪开口。
“都这样了你还说不碍事!非要死了才算碍事么?”怒火胜过慌乱,若不是唐初现在虚弱得随便一掌就可能死掉,景钧钦真想好好教训他一顿!
“谷主,不妨让在下试试?”云莫羡虽已心急如焚,但面子上还偏得收敛着来。
“那便麻烦段先生了。”
“不要!”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在云莫羡的意料之中。
忽略唐初的声音,云莫羡向景钧钦微微行礼:“我治病的习惯,还请谷主到外面等候。”
景钧钦盯着云莫羡,像是要在他身上看出个洞来。
“若是担心我对毒祖下手,”云莫羡微微勾唇,“谷主大可不必担心。心魔血誓已下,我还是很惜命的。”
“……好。”
终于打发了景钧钦,云莫羡不管三七二十一,“蹭”的一下爬上了唐初的床。
“你!”唐初有些气急,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不要动怒,也不要压制体内的毒功,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想。”云莫羡将唐初一把抱在怀里,在他耳边低喃。
唐初还要发作,却被人遮住了眼睛。一片黑暗中,好像有谁在摸自己的头,一下一下,像是哄小孩子一般,却意外的有些舒服。
云莫羡前世也是研究过唐初的病的。
这病每每发作,皆是因为唐初过度使用内力。加之唐初曾说自己是早产儿,云莫羡从很久以前便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唐初并不是真正的生病,而是早产导致的经脉不齐。
常人只需要休息便能恢复的内力,到唐初这里无法经过经脉的完整循环恢复,反而四散在他的体内,久而久之损伤内脏,这才引发虚弱咯血等症状。
想要根治这病,除了找到传说中能够修复乃至重生经脉的断肠并蒂莲外别无他法。但若只是将四散的法力疏导回唐初原有的经脉之中,云莫羡还是有办法的。
启云宗秘传的拨云十二式对使用者的要求极高,稍有不慎,那些霸道的法力便会从经脉中溢出,在体内游走直至使用者爆体而亡。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启云宗云氏,哪怕像云莫羡这样并不修炼拨云十二式的闲散子弟,都必须熟练掌握承云诀以疏导体内法力。
可云莫羡还是有些担心。
唐初现下这般娇弱……
万一自己把持不住可怎么办!
看着唐初越来越糟糕的脸色,云莫羡咬了咬牙,轻柔地褪下唐初的白衣,露出其精壮结实的背部。深吸一口气,按上唐初背部的穴位。
“唔……你做什么!”虽然被遮住视线,但唐初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衣物被扒掉的。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自己!要不是因为自己现在太过虚弱,怎么可能让这登徒子得逞!
“别乱动!”云莫羡轻轻地说。一来,他的承云诀本就不是太熟练;二来,唐初的容貌根本就不是“昳丽”二字足够概括的,再加上现在这副柔弱的样子,云莫羡是真的怕自己把持不住。
“给本座滚!”原本因为摸头而稍稍放松下来的唐初现下再不想听这个人说任何话,怒气上涌,冲击着原本就脆弱不堪的经脉。
再说不出一句话,唐初的嘴角开始淌血。
“我是在帮你!”云莫羡又急又气。眼前这人到现在还打算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吗?就不能像前世病发时那样乖巧的别乱动吗!
某人完全忘了在某种意义上现在算是自己和唐初的第一次见面。
也不知是难受得厉害了还是头一次被人反吼回去一时语塞,唐初再没说什么话,低垂着眼,乖巧得像只受伤的小猫。
感觉到唐初的睫毛一下一下地划过自己的掌心,云莫羡趁着他难得的安静收回手掌,两手并用,加速在唐初背部那些穴位上使用承云诀。
一个时辰后。
云莫羡将手从唐初身上收回,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自己来的不算晚,虽然过度使用内力可能会让自己在一段时间内无法修炼,但好歹唐初算是过了这劫。
“啪!”云莫羡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被唐初打了。力道之大,震得云莫羡半边的牙都是麻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未等云莫羡管理好表情作出委屈的样子,唐初劈头盖脸便问,“本座可从没听说过启云宗还有个姓段的。”
云莫羡暗道一声糟糕,唐初对各门各派的武功秘籍深有研究,方才自己使用承云诀,怕是被看出来了。
“启云宗从不外传的承云诀,看你的样子倒像是自幼修习。”唐初眯了眯眼,将衣服拢上。
现在的他又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毒祖了。
“我……”云莫羡喉头一紧。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和唐初介绍自己。还要像前世那样用“段情”这个化名么?
“呵,可笑我护你十年,竟是连你的真名都不配知道么!”
前世唐初凄惨微笑的模样突然浮现在云莫羡眼前。不,他不想再让唐初露出那样的表情。
“我叫云莫羡,启云宗少宗主云莫羡。”云莫羡半跪在地上,看着唐初喜怒不明的脸坦白道,“为躲避奸人追杀,化名段情。”
“云莫羡……”唐初垂眸,叫人看不透表情,“你既要躲着仇敌,来找本座又是为何?”
“我想拜你为师!”云莫羡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来意。他想得也简单,之前可是唐初死缠烂打自己才答应做他的弟子的,这回由自己主动开口,不用说唐初也会高高兴兴地答应的。然而,正当云莫羡压抑着喜悦等唐初首肯的时候,却听到———
“本座从不收徒,更不会收一个登徒子当徒弟!”
啥?!我不就帮你治了个病么,怎么还就成了登徒子了?!唐初啊唐初,你就不能按照之前的轨迹老老实实重来一次吗?
云莫羡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刚刚对唐初做的事在唐初看来是多大的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