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尘》siyue

33、第三十二章

　　萧尘在折子上落下最后一笔，这是最后一个入狱的官员名字，他示意狱卒将折子收好，转身进了天牢，缓步走至最里面，褚广文正坐在小床上，见他来了也不动，只是冷笑一声。

　　“三皇子。”

　　“何事？”褚广文斜眼看着他。

　　“有人托微臣给您带句话。”

　　萧尘脸上十分平淡，仿佛与朋友说话一般，“二皇子让臣告诉你天道好轮回。”

　　褚广文先是震惊，尔后大吼道，“什么天道？什么轮回？他入狱又不是我做的！他凭什么告诉我天道好轮回？”

　　“你的确不是造成二皇子入狱的人，可多亏你推了一把，我们才能知道二皇子贩卖梅花膏。”

　　褚广文看着萧尘，喃喃道，“怎么回事......我根本没与你们护城军有接触。”

　　“你忘记了？有次皇宴后是四皇子送你回府，路上说了什么可还记得吗？”

　　褚广文瞪大了双眼，皇宴......醉酒......

　　褚广文素来与褚崇文不睦，一直明里暗里搜寻褚崇文的罪证，那日他手下告诉了他梅花膏一事，他心情十分好，便多饮了几杯酒，褚广文酒量很差，回去时脚都站不太稳，褚玄文主动请缨送他回去，他从来没把这个弟弟放在眼里，没家世也没才华，圣上从来不多看他一眼。

　　褚广文倒在马车的垫子上，褚玄文贴心地给他垫上一个小枕头，问道，“三哥，头还疼吗？”

　　褚广文斜了这个弟弟一眼，咕哝道，“别管我，待会送我回了府你就回去。”

　　褚玄文的袖子被他抓皱了，正在整理袖子，他慢条斯理地抚着袖子，淡道，“送完三哥我还得去二哥府里一趟，看看二哥回去没。”

　　褚广文一听就不乐意了，“你管的到多，他可从来没把你放眼里。”

　　褚玄文笑道，“二哥虽然平时不怎么理我，出手倒是十分大方，可见还是真心待我的，前几日我生辰，他差人送了个黄花梨木雕的屏风来，这东西可不多见。”

　　褚广文被他戳到痛处，母家贫寒，是他一生之痛，顿时火上心头，酸道，“你以为他靠着二皇妃母家和皇子的那点供奉能买起多贵的东西？”

　　“可那屏风是真的黄花梨木做的。”

　　褚广文冷笑，“你知道他平时偷偷卖什么吗？不然能买得起那好东西？”

　　褚玄文低头看他，双眸里露出不解，“二哥在偷偷做什么？”

　　褚广文察觉自己说漏了嘴，赶紧闭上嘴巴，转过头，“别吵我，我睡会，到了叫醒我。”

　　褚广文没看见，此时的褚玄文静静看着他，嘴角慢慢勾起，似嘲讽又似惋惜，仿佛在看一头待宰的猪羊。

　　褚广文回忆到这里，恍然大悟，难怪他还在默默搜集褚崇文有关梅花膏的线索时，江南就出了事，褚崇文直接下狱，原来他背后还有一个人在看着，默默推动着这一切。

　　“褚玄文竟然敢！”

　　萧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喊了，你的牢房我特地放在最里面，与其他人隔了几十米，没人听得见。”

　　“你！”

　　“四皇子也有话让微臣带给你。”萧尘面无表情地看着褚广文，“四皇子十岁那年，一个人在湖边玩耍，不慎落水，虽然被宫人救起，但湖水寒冷，四皇子高烧了三天，差点没命，醒来后虽然慢慢恢复，终究伤了根本，从此五岁作诗七岁作画的能力没了。”

　　褚广文想起来，他这个四弟母亲死的早，嫔妃们不愿养个不是自己生的儿子，都是丢在宫女堆里养大的，但他天资聪颖，太子的母家王太傅十分欣赏他，多次在圣上面前夸他，于是圣上开始注意到自己这个聪明的儿子，与褚玄文一比，他们这些文不成武不就的大哥就显得十分无用，小时候褚广文与褚崇文关系还挺好，于是他偷偷与褚崇文商议，将褚玄文带到御花园的湖边，那天正值寒冬，天上还飘着雪，褚玄文以为自己的哥哥们终于愿意和自己玩了，拿着自己最喜欢的破了一个角的竹乌龟跑来，却被褚广文直接推下了湖，两人见褚玄文沉进水里便跑了，那天要不是有个小太监被喊去湖边折几支雪梅，褚玄文可能就悄无声息地死在冰冷的湖水里了，或许过几日才浮上来，或许不会，毕竟天太冷，湖水会结冰，尸体或许直接被封存在湖底。

　　萧尘一字一句地慢慢说着，“四皇子很感谢你，若不是那一推，他或许还幻想着自己哥哥们的疼惜。”

　　“怪不得。”褚广文心想，“那时他醒过来后，父皇问他怎么掉下湖，他只说记不得了，众人见怎么问也问不出来，只得做罢，原来是扮猪吃老虎。”

　　褚广文他们那时也只有十多岁，做了这件事后心里还是后怕，后面就再没动过害褚玄文的念头。

　　萧尘把一个破旧的竹乌龟放在褚广文面前，转身走了，刚到门口，一个小太监跑来。

　　“萧副总领，萧总领让你带护城军的人去查与三皇子有关的所有官员，一并带到天牢关着。”
　　萧尘问道，“圣上怎么样了，醒了吗？”

　　小太监跪在地上，“圣上醒了，只是太医说已有中风之状，只怕......”

　　萧尘皱眉，“怎么会突然中风？”

　　“皇后娘娘查了半夜，最后发现淑妃在圣上的贴身寝衣上动了手脚，说是用了查不出的香，使圣上患病。”

　　“查不出的香？”萧尘心里默念，“淑妃怎么会有这种能力？查不出......”

　　萧尘猛地睁大双眼，他挥手叫来身边的护城军，“你们四人一队去皇城里慢慢查，我去三皇子王府一趟。”

　　“是。”

　　萧尘快步走在宫道上，一出宫门便把自己马车上的车夫赶下车，自己策马离去，他一路飞奔，心里纷乱如麻。

　　苏容刚从梦魇里醒来，额间全是冷汗，近一个多月持续的梦魇已经让他体力透支，他撑起身子，单衣被汗水浸湿粘在他身上，十分不舒服，要不是半夜不便，他都打算去厨房烧水洗澡。

　　苏容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衣服换上了，衣服飘出一阵好闻的皂角味，“这是萧尘身上的味道。”苏容想着，又抬起手肘闻了闻，可惜屋里中药味厚重，一会儿便盖过了苏容身上的皂角味，苏容叹了口气，躺回了床上，今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萧尘还没回来。

　　他阖上眼，方才梦里的场景又一幕幕在他眼前回放，又是走水的寻芳苑，在火中挣扎的人，同样的场景，只是有时苏容像一个旁观者，默默在一边看着寻芳苑化为灰烬，有时则是那些中的一员，苍白的皮肤被烧得焦黑糜烂。

　　门突然被人推开，萧尘裹着风雪走了进来。

　　“你怎么......”苏容撑起身子，萧尘顺手拿起床边屏风上的披风，给他披上。

　　“你平时在府里都去了哪些地方？”

　　“我......”苏容茫然道，“最多就是去厨房，问赵厨娘一些菜。”

　　萧尘心想道萧应纵使忌惮他，也知道此时不能与他心生嫌隙，不太可能让赵厨娘往饭菜里下药。

　　“厨房里可还有其他人？”

　　苏容想了一会儿，“有时会碰到苑姑娘，她经常自己去厨房拿食盒。”

　　萧尘瞳孔一缩，曹辛说用香圣手一直没出现，他的搭档周酉一直一个人行动。

　　“穿上衣服。”

　　“去哪？”

　　萧尘沉着脸，目光寒冷，薄唇轻动，“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