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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 ...

  •   夜寒霜冷几个秋,雪月风花又回春。

      天上万载人间万世,生老病死聚散离合转瞬即逝,其间曲折难以尽表。

      冥界,阎罗殿。

      十殿阎王破天荒共聚一堂,却各个表情严肃神色凝重。

      大殿中央,安置着一个造型奇特材质难辨的囚笼,笼中之人玄甲银袍黑金冠顶,凤表龙姿俊美无匹。

      众阎王此刻都蹙眉紧盯着这突如其来从天而降的异数,心中各自打鼓。

      十殿转轮王最先开口:“此乃神族至宝刑天笼,可上囚天神下拘厉鬼,本王曾有幸见过一次。一旦关进此笼,非神君本人不得开启。”

      笼中之人本在昏睡,听到响动后星目忽张,众阎王一见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五殿阎罗王大胆问道:“笼中之人可是魔族君上?”

      夜昃闻言缓缓坐起,四处打量了一番,明白自己身处何地后便微微垂下了头,眼中神色难辨。

      半晌没有等到回复,一殿秦广王忽觉有异,质疑道:“此人周身并无魔族独有的青蓝之气,分明是个凡人。”

      三殿宋帝王反对:“凡人何须动用刑天笼。”

      四殿五官王附议:“既是由神族遣送至地府,即便不是魔族也绝非善类。”

      九殿平等王端详夜昃良久,终于开口道:“此人与魔君实在相像,只是神魔两族互不相争已上万载,何故失踪已久的魔君竟会被神族押解到此?”

      七殿泰山王不满了:“我们地府向来只管人间事,他神魔两族间的恩怨怎么也摊到咱们头上来了?”

      二殿楚江王听后连连摇头:“我同意秦广的意见,就算他长得再像魔君,也绝对是个凡人。如若真是什么妖魔鬼怪,又怎会乖乖坐在这里任凭我等评说。”

      只见笼中之人果真低眉垂首,面色平淡,对众阎王的争执完全不置一词。

      阎罗王沉吟片刻后道:“大家莫争,此疑并不难解,待本王取出业镜一照便知。若他真是凡人,我等自然要管。”

      众阎王听后纷纷点头,皆赞五殿公允。

      业镜一出,可照凡人前世今生,行过何善,造过何孽,一目了然。

      然而,他的一生又岂是如此简单?

      面对业镜,夜昃的目光变得悠远,眉间唇角似有一丝淡淡的苦笑。

      ~~~~~~~~~

      天宫,中阳殿的金丝榻上,阳璃悠悠醒转。

      一睁眼,便见到守在榻边的垂垂老父。一万年未见,太上神君已见华发,身姿看来更是大不如前。所幸,他看她的眼神终归有了暖意。

      阳璃稍稍动了动筋骨,发觉竟是意外的轻盈自如,甚至于比万年前还要舒爽。

      未及细想,她已翻身坐起,对着太上神君便是一拜:“父君!”

      太上神君已激动得不能言语,颤巍巍地伸出手去将她扶起,好半晌才应道:“璃儿,你总算是平安回来了!自两仪殿那日起,为父寻了你整整一万年……”

      阳璃心中感慨,躬身又是一拜:“璃儿不孝,让父君忧心了。”

      太上神君终于露出笑容,将阳璃领到身边坐下后便对一旁的仙官吩咐道:“传令下去,天宫大宴三日,神族大庆一年,奉迎神君归位!”

      阳璃一愣,这才发现自己仍是一身金袍银甲的神君装束,正与当日在两仪殿内启动四象阵时的模样别无二致。

      仙官领命离去后,寝殿内只剩父女两人,阳璃忙问道:“璃儿之事……”

      “璃儿放心,这些年父君重掌政务,神族上下一切如常,当年昊儿并未将那事告知众仙,他大约还是顾念了一些骨肉亲情吧……”

      提起阳昊,太上神君便一脸沉痛,话到一半嘎然而止。

      阳璃微怔,事情与她预想之中略有不同,但见到老父如此,她亦不忍违逆他的心意,便将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脱口而出的却是:“父君切莫烦恼,既然璃儿回来了,就一定会替父君分忧解难,尽子女之孝,担神族之责。”

      太上神君破颜一笑:“璃儿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一万年来神魔两族之间再无纷争,而你也分毫未损地逃过了那命定的劫数,为父实是欣喜非常,欣喜非常!”

      “劫数?什么劫数?”阳璃出乎意外,不禁问道。

      “唉,这件事本该早就告诉你的,只是时机就这么错过了。好在你总算平安度过,如今便当作个故事来听吧。”说着,太上神君的目光逐渐变得遥远,仿佛追溯到了太古时代神族初始的时候。

      “我们阳氏一族乃始祖神嫡系,每隔几代便有一名承继始祖神神力的阳主诞生,且皆为骁勇善战之神尊,带领神族制衡魔族,以求阴阳平衡六界共生。然而,自太古以来,阳氏一族也一直传承着一则预言:若降阳女必有阴劫,成则天下定,败则乾坤灭也。”

      说到这里太上神君看了她一眼,阳璃惊疑不已道:“难道……是我?”

      太上神君微微点头,神色复杂似有难言之隐,几番考量后方才再度开口道:“你母亲为你起名为‘璃’,璃者‘离王’也。本是望你能远离朝堂躲过此劫,因她担心众仙知情后会对你不利。只是,她终是没能幸免于诞下阳主的巨大痛苦,临去之时便以自己的全部修为替你设下了禁制,令得任何神族之人在万年之内都无法加害于你。”

      阳璃不禁低叹道:“难怪我小时候从未受过伤……”

      太上神君深深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为保万全,为父又加施了秘术,将你变作男儿身。而你不愧为阳主传人,自小就聪明绝顶修为过人,文才武功励精图治,样样皆远胜你大哥。更在两万岁那年与魔族一战成名之后,成了众望所归的太子。”

      听到这里,阳璃呢喃道:“我到那时都还以为自己是男子……”

      太上神君恍然道:“难道在那之后,你竟自行破解了秘术?你又是如何发现的?而为父竟然丝毫未觉……”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璃儿当时亦是机缘巧合误打误撞解了秘术,虽然发觉有异却并未深究原因,只因男女皆无所谓。倒是男装行事更为方便些,因此平时便仍是以男相处事。未及早禀报父君,是璃儿的不是!”阳璃垂首致歉,同时也悄然掩饰了自己的情绪。

      知女莫若父,太上神君端详了阳璃片刻后问道:“可与那战之后继任魔君的夜昃有关?”

      阳璃一怔,有好一阵子都敛首不语。

      于是,太上神君自问自答道:“定是他了!我亦是在将神君之位授予你后,才发现夜昃便是那承继原始魔尊之力的阴主。也只有阴阳双主相抗时产生的冲撞之力,才有可能‘误打误撞’破解了这个秘术。那日在两仪殿中,你曾提到救过他一命,难道便是在那之后?”

      不愧为前任神君,料事如神。虽然细节上或有所偏差,但大致经过已被他猜了个大概。

      阳璃只得默默点了点头,叩首道:“父君英明。只是当时璃儿并不知晓他的身份,才会引起后来这许多变故,说到底都是璃儿疏忽大意之失,还请父君责罚!”

      太上神君上前扶起她:“你如今仍是神君,不可妄自下跪!这些都是命数,你命中带劫终是躲不过。所幸,这件事你处理的极好,不但保了神族更定了天下。那日殿中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璃儿心志之坚让为父倍感欣慰。今日又看到你与魔君自那阵中归来,你分毫未损而他却神力尽失,便可知这场赌局孰胜孰败……”

      阳璃听到此处,突然莫名一阵眩晕,一步退坐到了床边。

      太上神君一怔,忙用仙法将她托住,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又是一阵头痛,阳璃用双手使劲顶住太阳穴,勉强答道:“那日两仪殿之后的事,我都想不起来了……那个夜昃,不知父君是如何处置的?”

      太上神君微微蹙眉,但闻言还是欣然答道:“他不是说过,如果输了便任你处置吗?当时你俩忽然出现在两仪殿中,却都昏睡不醒,我便替你将他锁入了刑天笼,派往冥界交由十殿阎王处置了。毕竟,他魔力尽失,早已是个凡人,自当交由地府论处,就不必劳神族费心了。”

      ~~~~~~~~~

      冥界,阎罗殿中,众阎王盯着业镜中的影像都缄默了……

      镜花水月,浮生若梦,人生万世有如流光掠影匆匆而逝。

      然而,不论世事如何变迁,不论命运如何摆布,镜中之人的一心执念却历经万载不曾改变。

      起初,他为了得到某个人,不惜杀人放火甚至□□背叛民族。然而,换来的只是她的蔑视,仇恨,乃至同归于尽。

      之后,他用了上千世的轮回改变自己,以求得她的认可。他当过她的上司下属,学生老师,朋友同僚,乃至敌人!越是接近她了解她,他对她的执念就越深,而她,仍是千古不变的心存天下普爱苍生,对他并无一丝一毫的不同。

      直到,他意外地发现,当她在亏欠于他却不能偿还的时候,心中才会留下专属于他的一席一分地。而这种结果,必须以他的死为代价!

      于是,千秋万载,他一次又一次地为她赴死,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推向刀山火海,受尽万般苦楚。换来的,是她为他立起的一座座墓碑,以及心中留给他的一小片位置。

      只是,他心心念念之人亦非寻常人物。她的心中一旦有他,又怎会轻易由他赴死。有好几次,竟是她为了救他而香消玉殒,魂飞魄散!她的元神因而受损,几番轮回之后竟渐渐成了痴儿。

      为了救她,他用尽了最后的数千年,到处求仙访道行善积德,终于在最后一世修得正果,成功地复原了她的元神,却恢复不了她对过往千秋万世的记忆。而他付出的代价,则是神力尽失,成了一个真正的凡人。

      万载轮回到此为止,业镜忽然转暗,仿如一场悲剧落幕,令观者唏嘘不已,晦不能言。

      而当事者仍旧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神情,兀自坐在笼中双目低垂不言不语。

      一阵冗长的沉默后,阎罗王终于发话道:“既是凡人,便是吾等辖内之事。秦广,便按例……”

      “报!!!”阎罗王话音未落,殿外一个小鬼便哭喊着破门而入:“报告阎王大人!魔军打进来了!!!”

      “什么!!”众王拍案而起。

      与此同时,殿外飘进一阵阴寒魔魅的声音:“冥界好大的胆子,竟敢乘人之危掳劫我族君上,如不立刻放人,休怪我血洗你这酆都城!”

      闻声,夜昃在笼中猛然转身,正好对上了门外杀进的一道红影,红衣火瞳艳色逼人,正是当年的魔军副帅红莲!

      红莲一见夜昃,当即俯首膜拜,随她而至的魔族大军亦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可见阎罗殿此刻已被魔军重重包围,众阎王都不禁胆战心惊。

      只听她高呼道:“属下救驾来迟,望君上恕罪!”

      方才前来报讯的小鬼,此刻已吓得倒地不起,哆哆嗦嗦地爬向阎王的脚边,而众阎王彼时亦是噤声一片,无暇他顾。

      夜昃终于开口,声音澄澈清冷:“红莲,你看清楚了,我可还是你的君上?”

      红莲应声抬头,看向夜昃,片刻之内,脸色便变了几变,但很快又俯首道:“属下没有认错!”

      “既是如此,你却依然违逆君令,分明是早已不将本君放在眼里了!”夜昃虽然失了魔力,但那与生俱来的威严却丝毫不减。

      殿中众人皆被他的气势所慑,霎时一片鸦雀无声,那个匍匐在阎王脚下的小鬼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那个红莲倒是硬气,挣扎数秒之后毅然起身,言下之意决绝而不可动摇:“今天就算君上怪罪,红莲也一定要将您带离此处!”

      说罢,她不顾夜昃的怒目而视,对着身后的魔军就是一挥手,喝道:“大家上!抢回君上,扫平酆都!!”

      眼见魔界大军即将杀进,众阎王暗中布下的法阵终于发动,在殿前变出了大量鬼兵,而且前仆后继源源不绝,暂时抵挡住了魔军的进攻。

      殿中的红莲见此阵战,登时柳眉倒竖,独自一人冲上前去,拔出腰间大刀便朝刑天笼上的锁链砍去。

      “住手!”夜昃高声喝止,却已经迟了。只见红莲已被自身之力反弹,飞身砸到了殿外的巨柱上,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一时之间,她不得冒进,但殿外众鬼兵逐渐堆积如山的尸体也说明了,魔军攻入只是迟早的事,红莲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诡笑。

      夜昃见状,立时回身对众阎王道:“你们还在等什么?快下判决吧!我夜昃愿赌服输,她既然将我送到这里,便任由你们处置!”说着,他的眼神牢牢盯住了九殿平等王。

      十殿阎王相互对视了一眼,秦广王会意,即刻道:“魔君夜昃为人时纵然功过相抵,为魔时却任由属下扫荡六界,屠戮生灵无数,此番大奸大恶需得遣往九殿行刑!”

      夜昃听后,嘴角露出了一丝不经意的苦笑。

      红莲听后怒极大骂:“你们这些蛮不讲理昏庸无能的阎王老儿!明明是我做下的事,凭什么要让我家君上承担?!你们若敢动君上一根汗毛,我红莲发誓一定扫平地府,让你们冥界上下全都永不超生!”

      眼看众魔君突然士气大盛,五殿阎罗王大喝道:“九殿,你还在等什么!还不立即行刑!”

      九殿平等王立时做法,险险在红莲带兵闯入刹那之前,让夜昃连人带笼都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君上!!!”红莲嘶声尖叫,却已晚了。

      魔军一滞,就给了十殿阎王设阵之机,使出了冥界护法之终极九转阎罗阵。霎时间,魔军上下皆被卷入了遮天蔽日的飓风之中,维余红莲一人尚在原地苦苦支撑。

      半炷香后,十殿阎王使尽全力终于将魔族大军吹出冥界之外,却再无余力阻挡红莲。

      只见她顶着被飓风削皮割肉之痛,硬生生闯入阵中,一把血红大刀便架到了九殿阎王颈前:“说!你将君上送往了何处!”

      平等王受制于她,却依然冷笑道:“本王执掌的乃是十八层地狱最底层之铁网阿鼻地狱,一旦入此地狱,便直到被害者个个投生之前,不得出。而魔族在此的所杀所伐,也全都记在你们那魔君的账上!“”

      “什么?!”红莲刀下一滞,惊悚之色一闪而逝,随即果决地向飓风之后又蜂拥而至的魔军喝道:“立即停止进攻!”

      魔族将领忽被喝止,个个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数百双眼睛同时看向红莲。

      只见她咬牙切齿地吐出了八个字:“五刹听令,全军撤退!”

      魔族的五刹将军一听这号令都是一怔,却也只是稍停片刻后便立即开始执行军令,魔族大军随之渐渐消失不见,倒也令人不得不叹服红莲治军有方。

      然而,红莲并未离去,反而怒气更盛,瞳色浓重得似要滴出血来。只见她一个旋身绕到了平等王身后,冷冷地道:“带我去阿鼻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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