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等待是灯火阑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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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格调的复式公寓里，锃亮的地面一尘不染，单调的遮光窗帘被风吹起，玻璃桌上的半杯咖啡已经失去了温度。
玄关那里，一个清隽的身影定定地站现在那里。
一身酒红色衬衫，黑色西装搭在臂弯，仿佛正要出门。
只是过了很久，那个人都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瞳孔仿若失了焦距，神游天外一般一动不动。
直到“啪嗒”一声，水滴落在木质地板发出的声音才将人惊醒。
叶知的视野里，由黑暗到白亮，突然的光芒刺得他下意识地又把眼睛闭上。
适应了亮度之后，他重新睁眼。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幔照射在他脸上，光线落在眼角的红痣上，衬出一张昳丽的脸庞。
他呆愣着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眨巴着湿润的眼眶，恍惚了一会才确认，这是他原来的世界。
他曾想过，自己是不是有一天像没有征兆地过去那般，又毫无预兆地回来？
现在回来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是一种不可言喻的酸楚。
那种猝不及防认识到回来之后的错愕，现在变成了认知到分离之后不可遏制的艰涩。
那个人前风轻云淡在他面前笑成了个孩子的人。
那个世人眼里清风霁月一样却愿意好声好气哄着自己的人。
那个分明慌了神还低声细语让自己别哭的人。
云辞。
叶知无力地靠坐在玄关处，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慢慢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他伸手揪住剧烈疼痛着的地方，“云辞，云辞……”
每喊这个名字一次，心房那里就刺痛一次。
每喊完得不到回应，喉咙处就越发哽咽着。
房间内回荡着的只有叶知清冷的声音。
他眼神茫然地看着某个地方，“我喊你那么多次，你怎么不回我？”
人不动，墙上的电子挂钟还不停地走着。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几分钟之后沉寂了下去，没多久又坚持不懈地响个没完没了。
叶知恍恍惚惚地拿出手机，盯着手机页面。
二零XX年三月十三上午九点，他离开这么久，这里的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样。
他按下接通键，一道朝气的年轻声音失了真地传了出来。
“天呐！作为你的朋友兼老板，我有生之年居然能打电话问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来公司！”
俞柏很高兴，叶知会迟到了，这很好！只要不是因为头痛胃疼诸如此类的原因，他很乐意看到这种现象。
毕竟叶知是一个人住，又没有保姆照顾，生起病来又爱闷不吭声的扛着。
他真是不想哪天来叶知的公寓不是做客，而是来收尸的。
叶知没出声，只是紧了紧垂在一边的手，发现聚不起多少温度。
大概是觉得尴尬，电话里的人咳了两声，“那个叶知啊，你是胃病犯了吗？要不然你休息两天？”
“是要休息两天。”他缓了缓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正常一点。
“真没事？你有事别自己硬抗啊。”叶知这人他太了解，从大学开始就这样，不喜欢和他人打交道，生怕和别人有过多的牵扯，能自己解决的事绝不轻易拜托别人，所以总弄得自己疲惫不堪。
给他当秘书是全公司最眼红又最头疼的事了。
眼红吧，是因为很多事情都被完美地解决了根本不需要你怎么做。
头疼吧，是因为谁也不想要有一个整天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顶头上司。
要不然他死缠烂打，叶知估计也不会和他当朋友。
不过估计也是因为没有多少人愿意为了交朋友而这样坚持不懈地去磨着一个人，他才能成为叶知唯一的朋友。
其实处久了你会发现，叶知不是不近人情，只是不想与太多人有牵扯从而有了太多牵挂罢了。
毕竟没有拥有过才不会失落。
被亲生父母抛弃，在孤儿院长大的经历，足以让叶知失去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的信任。
他知道，叶知当初也是观察了一阵，确认他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才让他进了自己的圈子。
“没。”叶知拧了拧眉心，解释道:“只是我现在脑子有些乱，需要时间缓缓。”
“让你一天天的加班，前几天公司的团建，就是想让你放松一下，你也不去。”虽然数落着，俞柏的语气里不外乎都是关心，“你也赶紧找个人照顾着吧。昨天给你的东西有没有收好？我特意给你求的，听说挺灵的。”
得到对方的一个“嗯”，他才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再没人打电话过来，偌大的房间又回归静谧。
叶知扯了扯领带，放任自己倒在冰凉的地面上。
天定度过的十多年的光景在他脑海里快进一般快速闪过，在与云辞相关的情节里却是一个个的慢放。
呼吸间都带动着一把钝刀刮过自己的心口。
庄周晓梦迷蝴蝶。他不由得想，自己这一回是不是黄粱一梦。
可那寸寸入骨名为思念的东西，清晰无比地回答了他。
他想回去。
叶知瞪大了失焦的眼，思考着。
无病无痛，无灾无难，也没有遭遇什么车祸被雷劈。
他是怎么去的天定？
怎么去的呢？
谁来告诉他？
他该怎么回去天定？
又是“啪嗒”一声，物品掉落的细弱声音打断了叶知因为无力而浮现的焦躁。
安静的空间里，这点声响十分明显。
他看向地面中央。
那个蓝色香囊在光洁的地板上显得特别突兀。
那是俞柏昨天交给他的。
端的是一个老父亲托付女儿终身一般的语气，“团建时路过的一个寺庙，专门给你求的姻缘符，好好保管。”
他忙着手上的项目，粗略地看了看就把东西收在口袋里，没去管。
是了，他刚拿回这个香囊，第二天去上班时就不知怎么变成了古秋的“叶知”。
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香囊会突然掉在地面中间，从哪里掉出来的。
叶知倏地起身，捡起香囊，抽开裹着口的绳子，拿出里面的东西。
是两条红色绸带。
一条写着“鱼沈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
一条写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他看向绸带的瞳孔乍然一缩，空洞的眼神被骤然拉回。
他记得，求缘寺的那个大师给他和云辞的签文，正是这两句话。
就像搁浅的鱼儿寻到了水源，叶知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点击了好几次的密码才终于解锁，拨号。
“嘟——嘟——”
“喂？叶知？”
“香囊，你在哪里求的？”他直接问。
俞柏不明所以，老实回答：“A市啊，咱们公司团建不就去的A市？一个叫‘求缘寺’的地方。”
叶知仿若抓住了什么希望，“具体，A市哪里？”
俞柏觉得今天太阳真的是打西边出来了。
他的这个好友，不仅会请假休息，还会关心自己求的姻缘香囊来了。
他欢天喜地地将地址给了叶知，正要说点什么“有了女友不能忘了朋友”“什么时候办喜事我给你当伴郎”“我的伴郎服得是最亮眼的那一套”的话，就被无情地挂了电话。
冰冷的声音传来——“嘟—嘟—嘟————”
“……”
行吧，谁让他就是这么仗义呢？
男人之间的友谊，就是这么地感天动地！
俞柏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十分自豪地拨了内线电话，“张秘书，你家叶总这几天休假，你把他手上的那些……”
张秘书安静地听完，默默地为自己摇摇欲坠的饭碗鞠了一把泪。
……
匆匆忙忙挂了电话，叶知订好了去A市的机票，风风火火地赶去了机场。
许是因为有所期待，机场候机再加上飞去A市的大半天的时间，在叶知的眼中被无限地拉长，长到他以为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当天傍晚，晚霞傍空的时候，叶知终于到了求缘寺门口。
和天定不同的是，现世的求缘寺并不像上京那般香火鼎盛，冷清得不像是在世俗之内。
只是一样的是寺前的那棵桃花树，还有那树上挂满的红绸带，色泽亮丽得仿佛刚挂上不久。
叶知一手拿着香囊，一手握着绸带，问遍了全寺，都不见那给了俞柏这个香囊的人。
他满怀着的希望，登时落入了谷底。
奔波的劳累，和心理上的疲倦，一下子席卷而来。
好累啊……
风乍起，惊起片片桃花，也带起了叶知手里虚握着的绸带。
他陡然惊醒，脚下意识往前伸，手往空中漂浮着的红绸带抓去。
明明是平地，叶知却踩空了一般往下一坠。
一瞬间，便是完全陌生的景色。
眼前是一片虚无，周遭是一片黑暗。
一道慈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似潺潺流水般令人平静而心安：“善哉。芸芸众生，皆有定数。既应天道而来，解救百姓而去，本不该逗留。缘一使命已了，却愿将最后一粒佛珠换你一留。有缘而来，且缘未灭，叶施主，老衲就送你回去吧。”
叶知只觉身子飘飘浮浮，轻盈到感觉不到自己，然后就是猛地往哪里坠下，再无知觉。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等待是灯火阑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