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再二》岁岁乡

11、晚安

　　STAGE总体来说是个很创新的节目，半真人秀半舞台的形式，艺人封闭式训练，被摄影机记录下幕后点滴，两周一次舞台呈现，一周幕后一周舞台，投票形式是现场和网络各百分之五十。算是既照顾到了粉丝又照顾到了舞台该有的艺术追求，毕竟现场请来的评委都还是挺有分量的。

　　白默在翻名单的时候就频频咋舌，Annie则是一脸嫌弃地看他：“别那么没见过世面，赞助商有钱，什么人砸不下来？”

　　“这里面几个前辈，都能称为艺术家了。”

　　“艺术家也要吃饭。”Annie继续叮嘱道，“如果不是看这个节目真的花了大功夫，想好好做，我才不给你浪费这大把时间在试水新综艺上。你也记得好好表现，幕前幕后都聪明点。”

　　白默笑着点点头，Annie喜欢自家艺人身上一点就通的聪明劲，也不多说，只在例行通话的最后道：“这回真的是最后试水了啊。”

　　他愣了会儿才明白自己经纪人的意思，对他这个吃青春饭的偶像来说，其实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在舞台的试水上，有这个功夫，不知道多少后辈能接下新戏或综艺出了头，分分钟就跑到自己前面去了。

　　唱跳舞台，说起来是偶像的本职，其实对本人和粉丝而言都是吃力不讨好的工程，付出多收获少，爆点不够。

　　Annie这话多少说得有点最后通牒的意思，但她语气平静，像在叙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因为她也自信白默是个聪明人。

　　果然，白默顿了一会儿，轻轻说：“是，要真的不行说明我不是这块料，也就不会再折腾了。”
　　Annie心头猛地一跳，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白默这句话不止在说舞台，而是有点连带着自己整个演艺生涯都不折腾的意思。

　　不过很快，白默又补道：“还麻烦Annie姐最近帮我留意一下各种剧本，趁我现在还没糊得彻底的时候，赶紧再骗几个。”

　　“说什么呢。”Annie嗔怪一句，悬起来的心好歹落回了原处。

　　离节目正式开录还有几天，节目组让嘉宾自由活动，可以熟悉环境也可以选择去节目组提供的练歌练舞室训练，白默想了下，还是带着饺子直接去了练歌房。

　　节目组提供了很专业的练歌房，设备，甚至配有专业老师。白默转完一圈却碰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渝水杳打着呵欠懒洋洋地靠在练嗓的话筒旁，虽是素颜，但一张脸还是毫无瑕疵的俊美无双，连白默都不得不在心里赞叹：天生当爱豆的料。

　　两人隔着玻璃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接着渝水杳扭过头去，一副不情不愿活见鬼的模样。

　　白默仔细在脑内搜索一下，才想起两个人昨天堪称戏剧的偶遇和不欢而散的结局。昨天他心情不好，今天平复过来也觉得昨天自己有点不够礼貌，于是主动开口：“早上好。”

　　声乐老师像是不知道两人“”爱恨情仇”，很热情地打招呼：“啊，早上好啊，白默是吧？”
　　白默谦恭地点点头。

　　声乐老师继续叹道：“你们这节目的嘉宾都太认真了吧，还没开始录制就一个个奋起练习，看来竞争很大啊。”

　　渝水杳撇撇嘴：“那我也一定能赢他。”

　　白默心道，又来了。

　　声乐老师倒是见怪不怪，还熟稔地拍了下渝水杳脑袋：“又瞎说。你开嗓了没，赶紧的。”

　　渝水杳不情不愿地咿咿呀呀起来，白默倒是开始琢磨，这个音乐老师是不是和渝水杳认识？

　　过一会儿，疑问就在那个声乐老师的热情中得到了解答。

　　“小默啊，我姓李，你叫我李姐就好了。”

　　“李姐好。”

　　“别和水杳置气啊，他就是小孩子脾气，没什么坏心的。”

　　“我知道。”白默继续恭敬社交。

　　“那就好那就好。”李老师继续抖搂背景资料，“之前水杳选秀失败了，消沉了好一阵子，我就是那时候给他当的声乐老师。”

　　白默惊讶了：“他不是后来偶像剧出道的吗？我以为他放弃舞台了，怎么还练习声乐？”

　　“哪能放弃啊，”李姐笑道，“这小子其实挺喜欢唱歌跳舞的，但是当时怎么说偶像这条路都挺难走的，况且他已经去过一次选秀了，难道再回炉一次不成吗？所以就另辟蹊径了呗。”

　　白默了然，蹊径指的就是演偶像剧，先积累起人气，再说唱歌跳舞的事。圈里很多流量都是演戏起来的，但一般大家心照不宣唱歌跳舞都是加分项，综艺演戏才是正途。很少有渝水杳这种把演戏当跳板，硬生生往舞台闯的流量。

　　他这时候完全相信了“他就是小孩子脾气，没什么坏心的”这句话，渝水杳也是有背景的，想搞死他一个小偶像不算难，但偏偏选了一条最难也最硬气的路。

　　就冲这一点，白默佩服他。

　　有了这段坦荡荡的对话，白默也不怕渝水杳搞什么心机了。两个人分占练歌房一角，偶尔目光对上的时候，他就朝那边露齿一笑，递出明媚的善意。

　　这几个笑，笑得渝水杳是心头痒痒，好几次差点从高脚凳上跌下去，破音走调更是频频发生。

　　李姐朝他瞪了一眼：“水杳，你这水平还想赢人家呢？我可听了白默唱歌的，水平在现役偶像中都排的上前几的。”

　　渝水杳耷着嘴：“李姐，我是舞担好吧。”

　　“舞担不用开口的？那你现在出去，以后舞台对嘴好了。”

　　渝水杳做个了可怜兮兮的表情，道：“我也想啊，可是节目组不让对嘴啊。”

　　李姐恨铁不成钢地怼了下他脑袋：“能的话你就对嘴啊，这出息。”

　　“我只喜欢跳舞，”渝水杳摊开手，大方承认，“本来唱歌就是短板，李姐你帮我补到及格分就好了，不拖后腿就没问题。”

　　这‘不端正’的态度由来已久，用尽手段也没能摆正。李姐叹口气，又转念想到个奇招，道：“你等下。”

　　渝水杳眼巴巴地看着李姐跑到白默那里，又过了十几分钟拿着u盘春风得意地回来了。

　　“这什么？”

　　“情报，”李姐得意道，“听不听？”

　　渝水杳抿着嘴，很不爽，但又忍不住好奇心。想说不听，话到嘴边一滑，最终坦荡荡屈服于本心：“听！”

　　几秒钟，戴式耳机里温柔细腻的嗓音包裹了他所有的感官、毛孔，优质的立体音质使他完全沉浸于音乐里，听久了甚至有种身处另一世界的恍惚感。

　　直到李姐拍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

　　“怎么样？”

　　渝水杳摘下耳机，诚实道：“好听。”

　　李姐昂着头颅：“知道差距没？你不是老是嚷嚷着想赢人家，这怎么赢？”

　　渝水杳下唇都被咬白了，猛地站起来，把两头的人都吓了一跳。

　　白默这边被讨走了新歌的音频，没有多心什么情报问题，继续沉浸自己的世界里，却看见那
　　边的渝水杳朝自己走了过来。

　　他戴着耳机，露出疑惑的神色。

　　渝水杳的嘴巴张张合合，说了一句话，可他的耳机质量太好，只听见闷闷的一段，根本听不清。

　　于是他摘下耳机：“你说什么？”

　　那边的人却一下脸涨得通红，又似愤怒又似害羞：“白默，你是不是又耍我？”

　　白默愣一下，指了指耳机：“我刚刚戴着耳机，真的听不清，你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

　　渝水杳脚尖后撇，顺势要走。却被李姐一巴掌逮住，用比他刚刚声音大了好几倍的音量道：
　　“他问你，你能不能教他唱歌。”

　　“我没有！”渝水杳脸通红，还要往后逃。

　　“你有，还不敢承认，怂小子！”李姐分寸不让。

　　“没有就是没有，我现在就回去练唱。”

　　“练再多也没有人家随口唱的好听哦？”

　　“你！”

　　这边渝水杳快被气得背过气去，白默也是看戏看得忍俊不禁，直接用笑声转移了渝水杳的火力。

　　“你…你别笑了。”

　　白默无辜地摊摊手：“那我说一件事，你也不准笑我？”

　　“什么？”渝水杳狐疑地看着他。

　　“我缺一个舞蹈老师，”白默笑着看他，“不知道我面前这位舞担能不能赏脸呢？”

　　渝水杳一愣：“你想我教你跳舞？”

　　“你都可以请我教你唱歌，我为什么不可以也请你教我跳舞？”

　　“再说一遍，我没有。”渝水杳又用上了凶巴巴的口气，“我只是觉得你唱得还不错。”

　　白默挑眉：“哦？我也觉得你跳得还可以。”

　　“就还可以？”

　　“就还不错？”

　　渝水杳一边瞪着白默一边飞速思考，最后不情不愿道：“所以我教你唱歌，你教我跳舞？”

　　白默爽快道：“嗯。”

　　“所以这是交易？”

　　白默又笑了一下：“一般我们把这个称为朋友间的互帮互助，不过你要是想叫做交易也没问题。”

　　“谁和你是朋友啊。”渝水杳蹙紧眉头，“我们明明是…”

　　“对手嘛？”白默坦然道，让渝水杳愣怔了一下，“我并不介意在舞台上成为你的对手，然后我会尽力打败你。当然，你也会尽力打败我，但是，现在我们不是对手。”

　　渝水杳没想明白这段话，他和白默在不曾见面的两年里当了两年“王不见王”的对手，于是嘴先于大脑发问：“为什么不是？”

　　白默的神情终于认真起来：“我不会随便对人充满敌意。”

　　渝水杳反应过来这是暗嘲自己，不爽道：“你…”

　　白默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不论你怎么想我的，也不管我是不是有后台，但至少我们现在互帮互助是一件很有性价比的事情，就当你说的，交易吧。”

　　渝水杳被他堵在原地，又思考半天，不情不愿道：“那好吧。”

　　白默伸出手，牵住他，不管他诧异的表情，自顾自地晃了两下：“好的，渝先生，合作愉快。”

　　渝水杳一脸惊诧又别扭，最后生生把所有要说的憋了回去，道：“哦，合作愉快。”

　　他看见李姐暗暗给自己眨眼睛，又兴奋又憋笑，末了还竖了个大拇指。

　　白默哭笑不得，总觉得自己今天是到某个幼儿园晃了一圈。

　　晚上回宾馆的时候，俞叩又打来电话，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今日趣闻，从陶芊鹿如何作弄导演到小马可能看上了统筹组的一个妹子。白默思索了一下，也把自己今天和渝水杳的事说了个大概。

　　最后白默道：“其实渝水杳这人就是小孩子脾气，顺着毛就好了。”

　　俞叩略思索了会儿：“你觉得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恩，但也算不上朋友。”白默想到好玩的，不禁莞尔，“我觉得他还没从我是他仇人的过家
　　家游戏里出戏呢，还得别扭一阵子。”

　　“听起来你不像去录节目的，更像去带孩子的。但如果你觉得他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我也会支持你的，毕竟在圈子里也是…”

　　“多个朋友多条路，”白默抢答加调侃，“谢谢俞老师指教，但是Annie姐一定很不乐意被你抢了工作。”

　　“都叫俞老师，那我多占几句便宜，尽力就好。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有天赋，缺的只是机遇，不要去想如果失败了怎么办，要想的事情只有眼前，预测未来的事情不是你做的。”

　　“那俞老师，现在该做什么？”

　　“现在是北京时间23:点40分，你该上床休息，闭上眼，做个好梦，”俞叩笑了下，“梦里或许会想到我。”

　　电话那头的轻柔的玩笑话挠着他的心脏，让他一时忘了应答，直接开口道：“那晚安？”

　　俞叩顿了顿，好像昨日被刻意忽略的信息的复刻版，轻道：“晚安。小默。”

　　白默揉揉心脏，且酸且疼。

　　明日将死，今日寻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