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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越过高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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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区权贵居住的地高楼林立,基本会挡住大片阳光,所以朱雀区的贫民区总是会晚一步见到朝阳。
涂律刚走出门,便撞见了坐在门口的阿克乙。
斗危与昔梧离开后,他便在门口坐了整整一夜。
“阿克乙施主。”涂律站在他身侧,抬头看着初升的朝阳,“是时候出发了。”
阿克乙有些迟疑地抬头,眯着眼睛同样看向天边,喃喃道:“这么快就天亮了。”
涂律道:“贪生是人之常情,妖亦是如此,斗危施主的选择并没有错,你的选择却也未尝会是对的。”
阿克乙道:“大师,你是在责怪我吗?”
涂律轻声道:“善哉。”
“你们当和尚的,总是把话说不明白。”阿克乙笑了笑,“而有些人,又总是把话说得太明白了。”
他以为请来斗危便多了一丝希望,但却根本忘了考虑斗危为什么会帮他。
结果就是,斗危说他“引火上身,不可理喻”。
阿克乙其实也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是不自量力,不可理喻的。
但是常年生活在这贫民区,他见过太多太多含恨离世的人类与半妖,他们一辈子都没能从这破败的地方出去,一辈子都没能越过那道无形的高墙。
他不想这般碌碌无为等死了,实际上许多半妖都有着与他相同的想法。
比如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阿克甲。
同样是被抛弃在贫民区的半妖,在朱雀区的权贵前来选拔铁甲卫时,他却毅然选择了离开,选择去效命一直欺压着他们的妖族。
那时的阿克乙血气方刚,甚至因为阿克甲的选择与其大打出手,最终阿克乙败,阿克甲越过了那道高墙,时至今日,他都未曾回来见过阿克乙一面。
既然阿克甲不回来,那他便出去。
阿克乙是这么想的,但是每当他远远地看到那边的铁甲卫,不过是一个眼神,他便吓得六神无主,不敢再往前半分。
那时候他似乎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半妖,为什么同样是兄弟,阿克甲能被选拔出去,而他只能日复一日躲闪着铁甲卫的的眼神。
是涂律的误闯以及截住的城主信件给了他一丝勇气,他觉得只要有人帮助他,他便能够勇敢地踏出第一步。
可如今在他身边的,依旧只有涂律。
涂律道:“贫僧是寻找走散的好友才误闯此处,在此处耽搁甚久,是时候离开了。”
说着他便走了一步:“施主若做了打算,可与贫僧同行。”
阿克乙闻言站起身。
“但是,”涂律补充道,“一旦出了这贫民区,施主便可能回不来了,请施主务必三思。”
沿着脚下这条路直走,便能走出贫民区。
阿克乙盯着路面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迈步追上了涂律。
“大师,请等等我!”
涂律也贴心地放缓了步子,等着他跟上自己:“施主当真是考虑好了?您的母亲该怎么办?”
阿克乙回头看了一眼破败的屋子,暗自下了决心:“我会回来的,到时候会将母亲也一并带离这里。”
“施主能有这份决心,贫僧十分欣慰,”涂律说着,突然止步。
阿克乙差点撞上他,忙问道:“大师这是突然怎么了?”
涂律沉思了片刻,这才缓缓道:“贫僧在思考,该去哪里寻找好友。”
阿克乙道:“从你来的路往回找说不定能找到。”
涂律点了点头,觉得颇有道理,但是走了两三步,又停了下来。
“贫僧似乎忘记是从哪条路过来的了……”
阿克乙:“……”
现在一个忘记路,一个根本不知道路。
阿克乙有些头疼,他拿出布块将自己的耳朵整个裹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来自偏远地域的异乡人。
“这些事出去随便问问人便是了,”阿克乙道,“但愿他们不会认出我来。”
跨出贫民区前,阿克乙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以及各种应对方法,甚至将各种突发状况都在脑海中演练了一遍。
但是当他真正双脚离开贫民区后,他却发现街道上根本没有铁甲卫,只有两三个行人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阿克乙将自己的半边脸也蒙住,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任何铁甲卫时,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但更多的还是疑惑。
“这不对劲,路边怎会一个铁甲卫都没有?平时都是有铁甲卫看守在此处的才是……大师,您怎么看?”
阿克乙说着朝身边看去,发现涂律早就不在身边,四下探寻,却见他正在街道的另一边与路人攀谈。
片刻后,涂律带来了从路人那里得到的消息。
“听说是城主宴请了朱雀区的所有权贵,铁甲卫都被喊去护卫城主了。”
阿克乙闻言大喜过望:“那还等什么,这正是咱们寻人的好机会。”
涂律点了点头,又喊了一个行人问路,二人一路走走问问,最终在日上三竿时来到了朱雀区的中心。
阿克乙被从未见过的事物迷得眼花缭乱,总是会被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驻足停留,每当这时候涂律只好退回去将他拉走。
涂律道;“施主是不是忘记了我们出来的初衷?”
阿克乙嘴硬道:“没忘,不过是想看些新奇的东西罢了。”
涂律还想说什么,突然看见一处墙角的通缉令。
画像中是个长着妖怪耳朵的半妖,但那副嘴角上扬目中无人的模样,却让涂律一眼就认出了画像中的人。
“好友,”涂律叹了口气,“想不到你在万妖城中已是众人皆知了。”
阿克乙凑上前去,一眼就看到画像上的妖怪耳朵:“大师的好友是个半妖?”
涂律摇头道:“非也,贫僧也不清楚他为何会变成这幅样子,但他的确是贫僧好友无误。”
阿克乙道:“他这是做了什么被全城通缉?”
“且让贫僧看看,”涂律又看向画像下的小字,有些迟疑地念道,“此半妖脾性顽劣,多次混入城中大户人家中混吃混喝,若有此半妖消息请务必上报,重重有赏。”
阿克乙道:“大师怎会交这么一个朋友。”
涂律抬手擦了擦汗:“贫僧不知。”
阿克乙道:“现在这般情况,大师觉得该怎么办才好?”
涂律道:“贫僧亦不知。”
阿克乙道:“那不如我们先去找点吃的?”
涂律点头道;“未尝不可。”
二人随便找了间小菜馆,刚一坐下便听到隔壁桌在讨论孔公孽。
“哎,你们说着孔公孽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哪有什么鬼主意,不过是喊了一些狐朋狗友狂欢罢了。”
“我看这次不一定,你们难道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最近不是有个四处乱窜的半妖把朱雀区搅得天翻地覆吗?”
“那又如何?”
“听说孔公孽因为这事头疼了很久,还把那个妖派仙门的宁久微都喊过来了。”
“所以这场宴会实际上是为了欢迎宁久微么?”
“可不是?我还听说了,孔公孽真正邀请宁久微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这只微不足道的半妖。”
“难不成是为了敏夫人?”
“你还真是一点就通啊。不过那敏夫人都死了挺久吧?孔公孽怎么还在惦记着?”
“谁知道呢,孔公孽做事一向令人匪夷所思,先是莫名其妙与敏夫人成亲,后来敏夫人又不知是何原因离世,再到如今他发疯地寻找复活敏夫人的方法。”
“唉——红颜祸水啊。”
阿克乙竖着耳朵听了许久,直到小二上菜他才回过神来。
“他们口中的半妖似乎就是大师您的好友。”
涂律道:“他一向如此,想必是为了寻找妹妹所以才将这朱雀区翻了个底朝天。”
阿克乙道:“但我实在想象不出大师是如何与这么一个桀骜不驯的人做朋友的。”
涂律道:“大概是贫僧的命,注定会遇到这么一个好友。”
阿克乙道:“那我此刻与大师同行,也算是我们二人的命吗?”
涂律思忖片刻道:“施主可以这么理解。”
阿克乙还欲说话,又听到旁桌几人聊了起来。
“要说这孔公孽至于这般兴师动众吗?你看这街上一个铁甲卫都没有,怪渗人的。”
“他们的命可比我们这小老百姓值钱。”
“贫民区的那伙半妖竟然也没人看着了,不怕他们跑出来?”
“兄弟你真是说笑,我看就算城主命令他们出来,他们也不见得会出来,一群胆小如鼠的贱民罢了。”
阿克乙的拳头逐渐攥紧,涂律见状连忙将他的手按住,摇了摇头。
“啊,说起来贫民区那里的人也并非全都是胆小鬼吧?孔公孽身边那位我看着挺勇猛的,母亲是人族,父亲是兔妖族,明明是柔弱的小兔子,竟然能够成为孔公孽的贴身护卫,这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吧?”
“哈哈哈亏你说得出来,那个阿克甲不过是个狗腿子罢了,对他们半妖来说,有什么事情是算得上光宗耀祖的吗?从哪个肮脏的贫民区里走出——唔!啊!”
话未说完,这人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同桌人见状纷纷退离桌边,不敢上前分毫。
阿克乙将他从地上拎起,拳头就在他的脸边。
“刚才你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这人的脸肿了一大圈,他慌乱地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说!”
“你说了!”阿克乙吼道,“你说了阿克甲!阿克甲他现在在哪里?!”
涂律阻止未成,默默地念了一句“善哉”。
“阿克甲?你说阿克甲?”这人顿时反应过来,忙道,“阿克甲是孔公孽的护卫,自然在孔公孽的身边,今天孔公孽宴请城中权贵,想必已经前往孔雀阁了。”
“孔雀阁?”
阿克乙一把将他扔回地上,然后朝涂律道:“大师,我要去孔雀阁,您去么?”
涂律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摇头叹气道:“善哉善哉。”
而被莫名其妙挨了一拳的人此时还捂住脸,直到二人离开后,他才朝同桌的人伸手道:“一个个胆小鬼!就看着我被他打吗!”
有人心有余悸地看着二人离开的方向,道:“我这是不敢上啊,那块头就和阿克甲差不多,我还以为是孔公孽来了呢,吓我我了。”
“好了好了,以后少在这些地方谈论孔公孽,就怕哪一天真的碰到他了,我们可就不像这样只挨一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