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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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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翌日。
渎真迷迷糊糊的,他觉得自己拥着一个温热的物体,一股温温的气息在耳边若有若无地吹拂着,一阵酥麻。他动了动,又觉得下身黏稠得很,十分不舒服。于是,渎真思量着起来,去打个水洗洗澡,可是潜意识里却又极舍不得放开手里那柔滑的物体。
待他真的醒来,却惊惶起来。
落入渎真眼帘的,是全身裸赤的风鸢汶,他的头倚靠在渎真的右手臂上,浅紫的长发凌乱地散开,漂亮的眸子紧紧闭着,那张清雅的脸庞上还残留着□□情暧昧的神色,白皙修长的脖子上满是可疑的红印,十分艳情。
渎真心里咯噔一声,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轻轻地越过风鸢汶的身体,下床,穿了衣服朝门外走去。
刚出了门,他听到身后传来凉凉的声音:“你就这样走了?”
渎真心里更加惊惶,他转过头,正对上风鸢汶那双眼神异常犀利的眸子,默默。
“昨夜,是你主动的。”风鸢汶面无表情。
渎真讪讪一笑。
吃过早饭,三人下船,终于踏上了璟日岛。
那崇峻天柱山盘踞在璟日岛上,现下,无比真切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不过百里的地方。这受到术士仰慕心神向往的桃源仙境,静谧地卧在这海天碧水之上,安详地呼吸吐纳天地的灵气,让渎真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极贪婪地呼吸着这饱含灵力的潮湿空气。
他们现在踏在雪白的沙滩上,清凉的海水裹挟着白浪扑打上岸,像是少女碧蓝的褶裙缀饰着华丽纯白的蕾丝边,层层叠叠,繁复精致。
岛上人迹渺然,只有山脚一两点乳白的炊烟,透出尘世烟火的痕迹。山腰而上,却陡然变峭,直插云霄,崖壁露裸的白色岩层有着斑驳的印痕,偶尔两三棵倔强的青松自岩缝蜿蜒而出,傲然直视着这广袤的碧海蓝天。再往上望去,云海肆意流淌在黄绿交错的山体周围,在清晨的阳光下变幻着五色流彩,比青陆九域任何天柱山上笼罩着的祥云都要美丽。
这是大神赐予他小女儿最美丽的礼物,璟日岛。
此情此景,正应了那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渎真一阵怅然,想要言语什么,却迟迟说不出话来。他望了一眼身边的风鸢汶,那张清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风鸢汶很敏感地收到从他那里来的注视,漠然地瞟了他一眼,仍是不语。
渎真心中十分惶惶。
“风鸢汶,我说,我们都是男人。”
风鸢汶从沙滩上漫不经心地捡起一块贝壳,低头垂眸,秀美的指尖摸搓着贝壳细致美丽的花纹。
“风鸢汶,我说,昨天晚上那是我酒后乱性。不过,如果你一定要我对你负责的话——”
那纤长的五指骤然紧握,海贝顿时被碾碎成肉泥,红色液体从指缝流出。清雅的男子抬起头,优雅地笑起来,凉凉道:“你自然不必对我负责。昨日之事,不过是玩玩。”
渎真讪讪一笑,点头,眼珠子盯着那命运悲惨的贝壳,愣是挤不出一句应景的话来。风鸢汶优雅地踱开。渎真呆呆望着那修长背影,心里颇空虚。
身后,水皓幽魂似的出现,小女孩漠然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她仰着茶花般的小脸,点头,很沉稳地作出评语:“你这样做,很好。”
当晚,他们在山脚一户猎人的屋里借宿了一宿。主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从他健硕的身形和未曾衰退的体力来看,老人年轻时是个十分强壮勇猛的猎人。他一听渎真三人是上山来找澔翱神女的,便很愉快地答应了借宿的请求。
在海上吃多了海鲜干货,如今下了船第一次尝到米饭,三人均是精神一振,大快朵颐起来。酒足饭饱之际,老人一面磨着那柄亮闪闪的刀,一边回忆起自己的年轻时期来。
“我也是一个海客。”老人笑呵呵道,“我漂流到这座岛的时候还是个少年。那时候生活不济,于是就思寻着在海上找出路,于是就找了个船员的工作,一开始日子过得甚好,有酒有肉。可是有一天,我们的船一出崇闽镇不过半日,就遇到了海兽的袭击,船上大半的货物都丢到了水里,紧接着船误入了海雾,迷失了整整二十多天。那时候,整个船上的人都开始发狂了,杀人生吃人肉,每个人的眼睛都被邪念蒙蔽,充满了血丝。哦,澔翱神女,请原谅我那时一时迷失了自己的心智。”
老人放下手中的刀具,虔诚地祈祷着。
渎真颇为讶异,他下意识地瞧了瞧风鸢汶,见对方亦是一脸的古怪。漠然在一边啃肉的水皓突然间插话,声音波澜不惊:“你这样虔诚,澔翱神女必定会听到你的祈祷。”
“谢谢。”老人心满意足地点头,又开始叙述,“我们在船上互相砍了几天,最后体力不支纷纷倒下,那时候,神智不清的我半死不活地躺在甲板上,以为自己的命终于要结束的时候,迷迷糊糊之间,眼前一片金光,我以为那是自己回光返照,见了神仙。”
老人仰头望着天上那一轮弯月,眼中充满了仰慕和崇拜,那张脸早已老泪纵横。他记得那一片金光之中缓缓现出一个曼妙的身形,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站在他的面前,俯身,低头,那充满怜悯如水潋滟的眼光打在他身上,让他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然后,那仙子青葱般的手指点在他的额头上,冰凉的触感浸透全身,那一瞬间,什么饥渴,疲劳,绝望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只觉得心情无比的平静。胸中那块逼仄阴暗的土壤突然间被漫天的海水覆盖,那平静坦荡的感觉至今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老人闭上眼睛,沉浸在那一片灿金的温柔里。
“果然,神仙真的来了。澔翱神女来接我了。”老人低声道。苍老的声音中透着遥远的叹息,悠悠扬扬。
风鸢汶有一瞬间的恍然。他不经意地用食指敲打着案几,若有所思地说:“原来,这人前一向以冰冷不近人情著称的澔翱神女,竟然是这样一位充满怜悯的女神吗?”
渎真翻了翻白眼,张口,然而那句话哽在喉中,什么都发不出来。
“不过,”风鸢汶眉头一皱,问他,“老伯,你可知道,这璟日岛其实是不收凡人的么?”
老人一愣,怔怔地望着那神情严肃的男子。风鸢汶转又瞄了一眼漠然扒饭的水皓,小女孩纯黑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低头,开始用筷子挑着米粒往嘴里放。
“璟日岛是大神单独给予澔翱神女的礼物,是凡世烟尘不可染指的最纯洁之处。由此,这里最最接近天际的地方,故而灵力最为纯净。”风鸢汶顿了顿,转又问道,“那么,老伯,你在漂流到这里定居之前,是青陆哪里人士?”
“是天祝神所在那一域。确切的说,我是在崇闽镇长大的。”老人沉默了一会儿,期期道。
“那么,你本该崇拜的神,应当是天祝神……”风鸢汶颇忧心,“你是天祝神的子民,你的命运之线还在他的命茧之洞里。在这青陆上,若是有人颠覆自己的神祇崇拜的话,应当是极大的罪过,会被判处火刑,经受七日炙烤而死。”
老人冷哼一声,大声嚷道:“这位小哥,这么说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想当初我在海上受难,那天祝神又在哪里保佑着我们这些子民?如果不是澔翱神女,我早就死在了那条船上,还谈什么神祇信仰?我是人,是一个微小的人,所以我只信仰沐恩于我的神!如今这海上四方有谁不尊敬澔翱神女的?是她为我们赶走海兽,在璟日岛的天柱山上保佑我们这些低等小民的平安。要是我真的为了澔翱神女而烧死的话,我也是乐意的!再说了,这璟日岛怎么不收凡人了?”
他顿了顿,怕他们不信,又忙不迭地拿出证据来:“在天柱山山脚的一处山谷里,就有一座小镇,我们这些被澔翱神女在海上救助收留的人大多数都住在那里!”
啪嗒一声,一双筷子掉到地上,渎真迷惑地看着脸色苍白的水皓,问道:“小拖油瓶子,你怎么了?”
水皓定定神,漠然瞟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