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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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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最后当渎真醒来时,他和水皓已经处于崇闽镇唯一的一个水牢里。近几年来崇闽镇商运发达,治安亦愈发地混乱起来,三教九流之辈混迹,鸡鸣狗盗之徒猖獗,黑市、人口贩卖更是屡禁不止。统治这一域的天祝神对此镇颇有些无奈,大半年前派了大量的术士前来此镇维持治安,这才稍稍压制了下来。
与此同时,镇里那个破地牢就愈发地显得狭小了。那术士头头想了想,朝天祝神禀报了此事,立即得到批准。于是,水牢日夜赶工,终于建了起来。到渎真他们被关进去,已是到了工程的收尾部分。
可喜可贺,渎真和水皓是这豪华水牢的第一批住民。
当然,渎真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好高兴的。他在水牢里游来游去,颇伤神。水皓抓着铁栅栏,神情漠然,那张小脸在经过海水的浸泡之后愈发地显得苍白。她定定地看着他,湿漉的长发黏在纤细白皙的脖子上,整个人看起来甚为弱小。
“你为什么肯为了我留下?你明明有机会逃掉的。”终于,那个清寒的声音从那个瘦小的身躯里发出来,带着一丝迷惑不解。
渎真一愣,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颇有些费力地游过去,贴着铁栅栏用力地摸摸水皓的脑袋,哈哈一笑:“要是现在丢了你,那之前我从路边捡回你这小拖油瓶子干什么?我渎真可是青陆最强的风术士,现在这点状况自然不成问题!”
水皓怪怪地瞧了他一眼,眼底却流露出温暖的气息。她仰头,头一次朝他笑起来,小脸绽开雪白的花儿:“ 那么,你现在要怎么把我带出去?”
渎真讪讪一笑。
两人复又陷入沉默。许久,渎真在黑暗里咳嗽了一声,轻声对水皓说:“小拖油瓶子,这次我带你出去之后就不打算再去璟日岛了。出去之后我就找那个叫风鸢汶的,拜托他送你去璟日岛。那小子一向对你殷勤,料想他定然不会拒绝。”
水皓浅笑,轻声道:“他不是对我有兴趣,而是对……”
那句话刚开了个头,渎真刚听得一头水雾,却被一个极熟悉的笑声打断了:“呵呵。我就知道你们俩不会这般无情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亲爱的水皓小姐,才一日不见你是愈发地出落得美丽动人了呀!”
渎真一愣,忽觉一沉,原来只漫到自己胸口的海水突然间剧烈地上升到鼻尖,他被困的那个笼子在水中摇摇晃晃,呛得他连声咳嗽。渎真自然知道那杀千刀的此刻正站在自己这只笼子上同小拖油瓶子调情,他翻了翻白眼,双手支撑着笼子的上顶,间间断断地骂起来:“你个王八蛋羔子,想打架是不是?快点给我滚下来!”
“呵呵,本公子教养甚好,自然不同你这般没大脑的打架。”风鸢汶挑眉一笑,朝水牢出口出瞥了一眼,漫声道,“不过等会儿大概有一场好的要打。你若是有闲工夫在这里同我吵架,不如在你那猪笼子里好好养足精神罢。”
渎真嘴角抽了抽,兼又翻了翻白眼。
隐隐火光和人声从石头筑起的甬道那边传来,待风鸢汶挑断了渎真和水皓两人笼子上的铁栅栏,那群玄衣术士已在他们不远处了。渎真一把抱起水皓,看着风鸢汶严肃道:“你有什么能够对付这些缠人的术士的法子吗?”
风鸢汶看了他和水皓一眼,神色古怪,摇摇头。
渎真再次不可抑制地产生了想要痛扁眼前这混蛋的冲动。然不等渎真开口骂他,风鸢汶急急地问了一句:“水皓小姐会凫水吧?”
“知道。”躲在他怀里的水皓低声回答。然而,下一刻,由不得他细想,那风鸢汶使劲一推,渎真只觉得身后一空,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很不幸的是,青陆最强的风术士,咳,是个旱鸭子。
深秋的海水澈凉。当渎真的脑袋全部没入海水之后,他最开始是在心底一个劲地诅咒那个把他推下去的挨千刀的王八蛋羔子,然后,然后他就抽搐着嘴角开始郁闷地胡乱伸开四肢挣扎不断了。
怀里那个小东西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灵巧地钻了出去,他觉得身体在浑浊的海水中飘荡着,不断地挥动着四肢模仿起很小的时候在溪上划船那姿势来。一会儿轻飘飘的,一会儿沉甸甸的。这不幸的风术士自从在小时候溺过一次水之后,就再也不敢缠着师兄教他游泳了。
就在渎真翻着白眼,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漂浮不定的身体突然间被抓住了,然后不等他明白过来,只觉得一股水流扑面而来,紧接着嘴上被某种柔软的物体覆盖住,他大脑一片窒息。
一股清凉的气流传入口中,一时间,他觉得百骸俱舒。
这水牢的设计果然不同一般。那负责工程的工匠为了提前完成,缩减工程量,擅自在水牢东处开了个口子,自此直接将海水引入水牢。这下子,引流的任务完成得倒是轻松,不过关于大牢的严密性,咳咳。
所以当渎真终于从那难受的海水里清醒过来,并且认识到在海中给他渡气的人就是那个毒舌找抽的风鸢汶时,三人已经到了离水牢不远的海岸上。
他毫不犹豫地朝风鸢汶的脸上打过去一拳。风鸢汶当然不是吃素的,抓住了他的拳头,面无表情,阴恻恻地说了一句,渎真一下子就崩溃了:“你个男人。”
已是清晨,海上明日共潮生,万点光芒从滔滔云海之中喷薄而出,风翻白浪花千片,雁点青天字一行。三人眯眼望着这一片茫茫大海,一时震撼。良久,风鸢汶低声问了一句:“你们可知道海的那边是什么?”
渎真摇摇头,斜眼看了他一眼,凉凉道:“你知道?”
海的那一边,从来都没有人去过。没有人知道那一边到底是什么样子,少数胆敢去冒险的人在扬帆起航后,却音讯全无,再也没有回来。
“澔翱神女知道吧?”风鸢汶道,他顿了顿,想了一会儿,“大抵仙家是知道的。我们去了璟日岛,问问她大概就知道了。”
渎真眼中一黯,道:“那个澔翱神女,他们说,她死了。”他偏头盯着风鸢汶,漫不经心地说:“我大概就要走了,小拖油瓶子交给你。你把她交给她父母。不过,她们家大概遭了什么变故,如果真是那样,那么小拖油瓶子就交给你照顾了。”
风鸢汶一惊,道:“你说澔翱神女死了?”他疑惑地看了看在不远处漠然坐着的小女孩,眼底透过一丝莫测的深意。
渎真低叹一声,于是将昨晚那倒霉的说书先生说的再次跟他叙述了一遍。风鸢汶听了,恍然“哦”了一声。接着,桃花眼瞥了神态沮丧的渎真,风鸢汶道:“说你是猪脑子你不信,那说书先生说的话你就不觉得有些不对劲么?照他说的那样,那个叫明宇的怎么又变成了海上浮尸漂到崇闽镇来了?”
“那说书先生到最后,也不过是说到了明宇从桑离宫里幸存下来,那么后来呢?你怎么知道那澔翱神女是否就是死了?若是死了,离璟日岛最近的天祝神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一丝知觉?这其中的隐情,你又知道多少?你怎么就可以根据一个老头子的酒后之言就判断那澔翱神女死了?”
渎真听他天花乱坠地一说,有些恍然,觉得风鸢汶说的又有些道理。然后,风鸢汶那张清雅的脸庞露出澈朗的笑意,他拍拍渎真的肩膀,指向不远处,悠然道:“呐,你看,我连船都替准备了,不去的话,岂不是负了这一派青山绿水大好风光?”
他所指处,一艘顶华丽顶华丽的船搁浅在海滩上,白浪扑起,哗啦作响。
渎真含笑看着风鸢汶,声音甜得出蜜:“我说风鸢汶,看样子你是早就准备好了啊?操,你丫的,你早有准备还给我摆那一副死鱼样摇头,害我跳水里去!”
风鸢汶哈哈一笑:“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办法对付那群难缠的术士而已。”
下一刻,风术士的手上凝出风刀,朝风鸢汶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