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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归来望思 ...

  •   苏文一声尖叫,“快,快去报告皇上!把棺和辇车抬进来。”内心的战栗,欣喜都在这一刻涌了出来,皇后自杀,这个位置就空了,说不定赵婕妤。。。

      与苏文不同,宗正和执金吾两人一筹莫展,几乎要哭出来,陛下可没说要赐死皇后,皇后突然死了,回去可怎么交待?

      刘彻是随后进入长安城的,得知消息后沉默了很久。相伴五十载,卫子夫不仅仅是一个普通后妃,她和她的家族,亦是他丰功伟绩的见证和助力,从他少年的隐忍,青年的勃发,中年的开疆拓土,削藩推恩,到晚年的巡行国内,穷兵黩武,都一路过来。他在殿内坐了一天,晚上时才差侍从出来,嘱咐让人将卫子夫葬在长安城南桐柏亭。

      长陵。

      “从七月到八月,奏疏写了多少,陛下还不肯赦免太子吗?”这段时间,柳贤泽,田千秋和儿女们换着马甲写奏折替太子鸣冤,还联络周围所有德高望重的官员,管教育的管礼仪的,只要同情太子,都上奏章议事,但大部分都石沉大海。

      “一而再再而三的上疏,”田千秋看了看贤泽,筹措到,“陛下生气了可怎么办?要不还是算了吧。”

      “我也知道,可要是继续全国追捕,太子怎么能性命无虞。壶关三老也上了讼太子冤疏,也不知。。。”

      吱呀一声,成林推门进来,“娘。”

      “你爹怎么样了,探听到消息了么?”

      “说什么的都有,”成林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有的说爹被皇上下了诏狱。”

      贤泽扶着头,顿时觉得头痛难耐,坐立不稳。

      “岳母,您别着急,”田公子连忙上前扶好,“岳父那边,我和成林都会一直去打听,先别着急,等几天再看看。”

      贤泽勉强点了点头,“你姐姐那边呢?她年纪轻轻的,刚守了寡,一个人带着孩子在曹府,也不知。。。”

      说到初林,成林连忙到,“姐姐无恙,还住在平阳府。只是曹家,”她道,“曹家支持太子发兵,按律要被灭族,但曹家已无成年男子,就剩妇孺,陛下只褫夺了曹家平阳侯的爵位封地,贬为平民,还允许她们住在原来的府里。”

      大女儿安好,贤泽小小地松了口气。

      “公主们如何了?”“还有卫家,长安的官员,陛下怎么处理?”

      “两位公主,恐怕在劫难逃,可能还要再打听。”

      看到妻子犹豫,田公子明白瞒不下去,索性一鼓作气,“父亲,母亲,岳母,是这样的。陛下颁发旨意,说太子宾客凡在长安的,全部处死。追随发兵的,一律族诛,站队太子但未发兵的,流放敦煌。岳父一直在益州,现在被押解进京,暂时应该还不审到他。”

      “卫家,卫伉这一脉族,卫不疑追随发兵,本人战死,他这脉怕也是一个族字。。。卫登一脉赦免,削为平民。”

      卫家作为太子母族,坐军费及巫蛊事,且追随发兵,若照律法要夷九族,但刘彻依然念着卫霍的旧情,念大司马大将军于国有功,赦免了卫登一家,虽然残酷,但已是法外开恩。至此,卫氏悉灭。

      八月丙申日,诸邑,石邑公主二位公主殉难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长陵,“烈火熊熊,衣冠焚尽。。。”贤泽几乎捧不住邸报,“若非江充、苏文,何来此祸。江充已戮,吾必叫苏文不得好死!”

      八月己亥日,史皇孙的消息到达了长陵。“七月癸巳,史皇孙与皇孙妃王翁须出东门,路遇莽通,追兵不止,二人不测,很可能是莽通下令击杀的。” 田公子瞥见妻子正给她递眼色,又一看贤泽脸色发白, “小婿鲁莽了。”贤泽勉强摇了摇头,“你没错,别瞒着我。”

      八月任寅日,皇女孙遇难的消息到达了长陵,“皇女孙和其新婚几月丈夫遇难于长安郊外。”皇女孙是太子妃卫容留下的唯一骨血,太子唯一的女儿,贤泽不禁心生疑惑,“皇女孙又不是继承人,为什么连她也不肯放过?这是谁干的?!”

      田公子和成林忙道,“城郊乱糟糟的,他们住的地方,乡绅百姓几乎都死了,听侥幸活下来的人说,为首的几个汉人中似乎夹着一个胡人面孔。”“胡人?”贤泽又气又疑,“不会又是莽通或他兄弟吧?可莽通是匈奴人投降而来,与太子皇孙都不相熟,参与追杀在汉室没有继承权的少女,说不通啊。”

      “有件事,孩儿听说,陛下看了壶关三老的奏折,说了不错。”

      臣闻,父者犹天,母者犹地,子犹万物也。故天平地安,阴阳和调,物乃茂成,父慈母爱,室家之中子乃孝顺;阴阳不和则万物夭伤,父子不和则家室丧亡,故父不父,则子不子,君不君,则臣不臣,虽有粟,吾岂得而食诸!昔者,虞舜孝子之至也,而不忠于瞽瞍;孝已被谤,伯奇放流,骨肉至亲,父子相疑,何者?积毁之所生也。由是观之,子无不孝,而父有不察。今皇太子为汉嫡嗣,承万世之业,体祖宗之重,亲则皇帝之宗子也。江充布衣之人,闾阎之隶臣耳,陛下显而用之。衔至尊之命以迫蹴皇太子,造饰奸诈,群邪错谬。是以亲戚之路隔塞而不通,太子进则不得上见,退则困于乱臣。独冤结而无告,不忍忿忿之心,起而杀充,恐惧逋逃。

      “这样就好,看样子,我们得用力点才行。” 这几乎算是几天来唯一的好消息,贤泽忙对田千秋道,“田大人,我有一计,就不知你意下如何?”

      “什么计谋,张夫人请说。”

      “既然身处长陵,不如说是高祖皇帝。。。”

      田千秋吓得跳了起来。

      “你疯了?”

      “田大人,太子本就无辜,要是陛下发怒,就说是我干的,不就是自裁谢罪吗?不过,不仅对太子,对您来说,也是个好机会啊。”

      田千秋战战兢兢道,“机会?此话怎讲?“

      “太子起兵,是反抗君父,故陛下十分生气,不肯宽恕。我朝以孝治天下,高祖皇帝托梦之语,陛下定然会听。且太子含冤,陛下迟早也会知道真相。太子是陛下培养几十年的继承人,监国多次,明察秋毫,理事公正有目共睹。如今已是千钧一发之际,若您能陈清原因,保住储君,岂非功在社稷?”

      见田千秋沉思,她又道,“到时候,陛下必然会嘉奖给他阶梯之人。您的前程,又岂在话下?”

      八月辛卯日,田千秋上奏折,“子弄父兵,罪当笞;天子之子过误杀人,当何罢哉!臣尝梦见一白头翁教臣言。”

      “田千秋说的,很有道理啊。”刘彻心软下来,等那小子回宫,定要狠狠打他一顿。但现在还不能赦免他,要冷他几天,好叫他明白,反抗君父,是不对的!

      几天后,八月壬申日,太子在新安县拒捕,上吊而亡的消息被报了上来。苏文简直安纳不住内心的喜悦,小鸟一般飞扑进建章宫,“陛下,陛下,太子被捕,自杀了!”

      刘彻手中的竹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死了?

      苏文一看不对,连忙趴下,皇帝前几天还对太子恨得咬牙切齿的,怎么如今这副表情?

      刘彻毫无意识地捡起竹简,“你是什么玩意???” 他大怒,“居然敢对太子胡说八道?”竹简疯狂地砸在苏文头上肩上,留下喷涌而出的鲜血和呻吟。

      正在这时,宗正来报,“陛下,太子的。。。就在殿外,是否一看?”

      “是据儿吗?”刘彻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踉踉跄跄地站起,抓住宗正,“快叫那小子进来!”

      宗正一边扶着刘彻,一边勉强向殿外打了个手势。

      太子进来了,但他是被两个侍卫抬进来的,盖着布,还有两个担架,也一起被放在旁边。

      刘彻呆滞地看着这一切。他所有对据儿的气愤,恼怒,在这一刻完全冷却下来。

      “陛下节哀。”宗正的话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朦胧,在刘彻耳边飘来飘去。

      刘彻轻轻地掀起白布的一角,怎么长得这么像据儿?他又像腰间摸索去,扯下了玺绶和小小的印章。太子的玺绶,上面绣有据字。印章呢?玉印,是小篆的“皇太子宝”四字,刘彻手都抖了。金印,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还是菱角分明的小篆“皇太子宝”四字。不不不,这一定是他们给他放上去的,他的继承人,怎么会轻易死?

      刘彻坐在地上,不顾身旁跪了一地的臣属。对了,他想起来据儿两只耳朵上有印记,小时候他还调侃他最好认,是断断不会抱错的。他哆哆嗦嗦了半天,又掀起了白布,耳朵上淡淡的记号映入眼帘,他还不死心,又转到另一边,记号依旧在那里。这就是刘据,他的长子,他盼了十年,培养了三十八年的太子刘据,他之外,还有哪个儿子,可以继承社稷功业?

      “这两个呢?”

      “是萧皇孙和李皇孙。”

      刘彻再也忍不住,浑身上下的血都在这一刻涌向喉管,喷了出来,他随即昏了过去。

      太医们进进出出,不多时,他睁开了眼。

      苏文和钩弋夫人还在眼前,他厌烦地挥退了他们。他瞧见宗正在旁边待命,挣扎地爬起,“进儿,进儿呢?就是,皇长孙怎么样了?”

      宗正于心不忍,但皇帝的命令不得不答,“史皇孙七月底已经在长安城外遇难,怕陛下伤心,未敢呈报。”

      也就是说,他和卫家结合的血脉,已经一个都没有了?刘彻在脑海中搜寻起来。“萱儿呢,小公主呢?”

      皇帝的女儿才可以封公主,亲王、以及爵比亲王的长公主大长公主的女儿封为翁主,但太子刘据作为地位稳固的储君,众望所归,仅有一个女儿又是嫡出,因此生下来宫中就小公主小公主地叫着,连出嫁都是按公主的规格嫁给列侯,只不过没有封号而已。

      “皇女孙和其夫平舆侯,也遇难了。”

      刘彻忍无可忍,咚地一声摔碎了碗,“这是谁干的?!即使是朕下的追捕太子的诏书,上面哪里写了要追捕皇孙皇女孙?连一个女孩儿都不肯放过?”

      宗正吓得连连叩头,“微臣不知,这就去查。但极有可能是混乱、打斗,或者是拒捕中被杀的。。。”

      “陛下,搜捕太子的官员怎么处理?”

      刘彻忍下心里的怒气,长安大战才结束,局面混乱,现在还不能给太子平反,“封新安县令李寿为玕侯,张富昌为题侯。”

      刘彻的病情反复不止,高烧不退,又在床上躺了几天。

      “霍光,把田千秋的奏折再给朕拿来。”子弄父兵,罪当笞。是的,打一顿就好了。为什么,奏折是八月辛卯上的,太子是两天后,八月辛亥遇害的,如果当机立断,八月辛卯就赦免太子,还有转机,据儿就不会自杀,是他害了他啊!

      “民间对太子怎么说?”

      “都说陛下不在长安的这几个月,江充凌虐百姓,折辱官员,罗织冤案,众人切齿。太子杀了江充,实在为民除害。”“对了,”霍光又道,“太子遇难的地方在湖县,与新安县交界,湖县来报,说附近的河流一到晚上就有啼哭之声,当地民众听闻太子遇难,都偷偷跑去祭奠他。”

      刘彻越听越心痛,“霍光,帮朕一件事。”霍光历来谨慎,吓了一跳,“请陛下吩咐。”

      “去湖县,替朕修建一座归来望思台,要高大雄伟,希望据儿能听到朕的心声,也向天下人表达朕对太子的歉疚。”

      “还有皇宫之中,不,皇宫旁边,再修建一座思子宫,专门保留据儿留下的所有物品,一件都不要遗漏。”

      霍光连忙跪下,“陛下的拳拳之心,若太子殿下。。。”

      “不,生于皇家,太子之位成了众矢之的,害了据儿。” 刘彻无力地摆了摆手,“你去吧。“

      不久,刘彻又召见田千秋,“我们父子之间的事,别人难以插言,只有你知道其间的不实之处。这是高祖皇帝派您来指教于我,您应当担任我的辅佐大臣。”于是拜田千秋为大鸿胪.

      征和二年末,刘彻在长安修建思子宫以寄哀思;又在湖县修建了一座归来望思之台,寓意望而思之,期魂来归,并将附近的河流命名为思子河。天下人听说这件事后,都很悲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归来望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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