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请立三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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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狩六年春，三月。
“大司马臣去病昧死拜上疏皇帝陛下：陛下过听，使臣去病待罪行间。宜专边塞之思虑，暴骸中野无以报，乃敢惟他议以干用事者，诚见陛下忧劳天下，哀怜百姓以自忘，亏膳贬乐，损郎员。皇子赖天，能胜衣趋拜，至今无号位师傅官。陛下恭让不恤，群臣私望，不敢越职而言。臣窃不胜犬马心，昧死原陛下诏有司，因盛夏吉时定皇子位。唯陛下幸察，臣去病昧死再拜以闻皇帝陛下。”
意思是说三位皇子，刘宏，刘旦和刘胥都过了七八岁的年纪，自己饮食起居已经没什么问题，应该早日封王，和太子殿下刘据定下君臣名分，然后去封地，不要再待在皇宫中了。
此封奏折一出，举国震动，引发了轩然大波。别说朝廷内和长安了，就连洛阳，益州，东欧，闽越，河西几郡，乃至所有诸侯国都议论纷纷，“武将干涉立储，这不是逼宫吗？”
张贺和贤泽此时在洛阳，处理当地土地纠纷的事情。张贺从衙署拿回了邸报，两人相对看着，“骠骑将军果然不按常理出牌。。。”
刘彻难以置信地看着霍去病的奏折，翻来覆去地确认了多次，“去病想干什么？！他在朔方还搞出这事！”
卫青也十分诧异，他在政治上是个温和的人，从来就与人为善，不知霍去病怎么就突然上表，态度还如此激烈。
刘彻随即把奏折放在一边，叫来尚书令霍光（霍光很早就由侍中成为尚书令，他在刘彻身边三十多年），“你着丞相府，御史商议。”
然而，让刘彻没有想到的事，几日后，丞相庄青翟、御史大夫张汤、太常臣赵充、大行令李息、太子少傅任安等上疏附议，“臣行宗正事昧死上言，大司马去病上奏折议定皇子位有理，臣等与朝中二千石官员公孙贺等商议后以为，古代裂土立国，并建诸侯拱卫天子，是重视宗庙社稷的表现。现在大司马去病上疏，不忘其职，陛下可以因此宣恩。陛下日夜操劳，才没有考虑到皇子名分的问题。臣等应该为陛下分忧，昧死请立皇子刘闳、刘旦、刘胥为诸侯王。且赐予国名。”
文武百官也纷纷附和。
刘彻并不想那么早就断了培养其余皇子的念头，更不想早早地把皇子们踢去封地，于是批复说，“朕听闻周天子分封八百诸侯，有公侯伯子男。朕之不德，海内未洽，还未达到古代贤君的成就，皇子们也还没有建树，先给他们分侯就可以了。”
群臣又上奏相劝到，“陛下奉承天统，明开圣绪，昭六亲之序，明天施之属，使诸侯王封君得推私恩分子弟户邑，锡号尊建百有馀国。而让皇子为列侯，则尊卑相逾，列位失序，不可以垂统于万世。臣等还是请立刘闳、刘旦、刘胥为诸侯王。”
因为封王后必须前往封地，而列侯并不受此限制，于是刘彻又回复到：“周公祭天命郊，高山仰之，景行乡之，朕非常倾慕。皇子们还未长成，分封列侯即可。”
四月戊寅，群臣再次启奏未央宫。“臣庄青翟、张汤与列侯、俸禄二千石官员、谏大夫、博士田庆等商议，昧死奏请立皇子为诸侯王。五帝时爵位各不相同，周代时爵位有五等，春秋时有三等，按时间尊卑而定。高皇帝起兵结束乱世，推广恩德，安定海内，建立诸侯，主要爵位有二等。皇子在襁褓就应该立为诸侯王，奉承天子，为万世法则，不可改变。如今陛下亲历亲为，仁义爱民，体察德行，文韬武略。提倡慈孝行为，广开贤能之路。对内襃奖有德之人，对外讨伐暴行。边界到达北海，月氏，匈奴、西域，举国百姓都赞成征伐。军事费用，都不加赋于民，还开放禁仓赈济灾民。蛮夷之地的君主都称赞您。所以珍奇异兽都来了，庄家丰收，上天都会表彰您的。现在诸侯的孩子封至诸侯王，而皇子却位列侯，臣等认为不应当，皆以为尊卑失序，不可。臣请立皇子闳、旦、胥为诸侯王。”
然而刘彻却留中不发。
消息传回朔方，霍去病又上了一封奏折，而且态度更加明确，建议也更加具体，“大司马臣去病昧死拜上疏皇帝陛下，皇子未有号位，请立皇子闳等为诸侯王。陛下让文武，躬自切，及皇子未教。陛下固辞弗许，家皇子为列侯。臣以为尊卑失序。高皇帝建天下，为汉太祖，王子孙，广支辅。先帝法则弗改，所以宣至尊也。臣请令史官择吉日，具礼仪上，御史奏舆地图，他皆如前故事。”
刘彻见文武百官都是一个态度，只好同意，制曰：“可。”
太仆公孙贺，御史大夫张汤于是上奏，请求根据地图，议定皇子们的国名和藩地。
刘彻下诏：“立皇子闳为齐王，旦为燕王，胥为广陵王。”
月底，丞相，御史大夫等准备此事，且选好了郡太守、诸侯国丞相，丞书从事下当用者等。
六月，举行了封王的礼仪，太子刘据和皇子们的君臣之别从此确定下来。
请立三王的事情落下帷幕，刘彻不悦地眯了眼。他心里是不想这么早封王的，可对扩充疆土的渴望，对江山社稷的重视压过了对几个宠妃幼子的感情。卫家的名将，君臣相得，自己的文治武功青史留名太重要了。卫家极少提要求，皇子们封王去封地也是迟早的事，太子是卫皇后所生，舅舅表哥为据儿打算也是人之常情，就当作遂了他们的心愿吧。
可是，三子封王，群臣一呼百应，这勾起了他祖母和母亲还在时，外戚势大的往事。帝王的疑心也渐渐起来，“你们卫家，是想效仿吕后，外戚专权，出第二个吕家吗？”这事，是卫青和霍去病商量好的吧？想以军威挟制君权，朕若不答应呢，你们会怎样？清君侧，还是兵谏扶太子上位？自己好大权在握？
卫青这段时间心中也是惊涛骇浪，犹疑不定。卫霍家族的核心是太子，他当然知道，可是霍去病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做如此激烈的动作，不依不饶地非得断了据儿之外所有皇子继承大统的机会和他们母亲的念头，踢去封地。
卫青左思右想，还是担心外甥，于是也不顾皇帝刘彻有什么想法，立刻赶往朔方。
去朔方时还是个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现在居然病了，卫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舅舅，您这么担心干嘛，不过一点小病。”
卫青说不出话来。
“破奴。”他把赵破奴一把拉出房间，“去病这是怎么了？”
“骠骑将军春天染了伤寒，三个多月没好，吃了许多药也不奏效。”
卫青的心怦怦直跳，几次出击匈奴时也没这个感觉。
他一转身进入房间，“你为什么不启奏陛下回来？”
“陛下让我在朔方驻守，我没错。”霍去病微微扭过头。
“你这个孩子。”卫青又是生气又是心痛，坚决到，“我带你回长安治疗，我们这就走。”
卫青这辈子都小心谨慎，少有先做事后启奏的时候，“破奴，你派人向陛下报信。带上去病的亲兵一起回去。”
卫长公主在霍去病去朔方的这段时间内，是百般无聊。“从来都没去过表哥的书房，进去看看好了。”
霍去病的书房内基本都是奏折竹简地图，还有很多柳贤泽的画作。
卫长公主看了看，多半是给她的礼物，画了一版又一版，还标明了日期。有几幅是南宫公主的画像和千里江山图，那应该是送给陛下的画作初稿。还有几幅贤泽闲暇时自己画的花鸟。
卧床正对着一幅巨大的牡丹园，和屏风是同款。
床头有一个抱瓶，里面插着几个卷轴。卫长公主抽出其中一个，展开画时，她感觉到风格似乎有点不一样，全部打开，落款居然是诸邑公主刘荷元狩五年春赠。
卫长公主当时就差点晕过去，阿言等几个丫头把她抱回房内，怎么劝都不听，又哭了几缸眼泪。
七月，霍去病回到了长安城。
刘彻因为请封三王的事震怒，还在生霍去病的气，不想突然接到了他生病不轻的消息。霍去病是他看着长大的，在刘据诞生前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几乎等同于他的儿子。论感情，据儿之后就是去病了，远在几个皇子之上。听说此事，对小辈的气立刻抛到了脑后，“让未央宫最好的太医都去霍府！”
卫长公主也顾不得画的事了，哭得死去活来，整个霍府乱成一团。
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义姁夫人被请到了霍府。“主要是因为经脉的问题，草药的功效进入不到体内。前年我为将军通过经脉，要求将军注意身体，把心态放平和。可是将军这两年来大喜大悲，已是加剧，现在恐怕也没什么办法了。”
卫青没想到外甥的病情如此之重，情急之下，竟然吐了血。
刘彻此时也是万分心痛，他历来宠爱霍去病，这个孩子总为他带来惊喜，从来没有失望。欣赏，疼爱，霍去病几乎就是另一个驰骋疆场的自己，“全力救治，什么药材，什么条件，都行。”
一天夜里，霍去病醒过来，看到卫长公主伏在他的身上，满脸的泪水。嬗儿和柔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被子上爬来爬去，亲了亲爹几口。
“女儿快要周岁了。”霍去病伸手摸了摸小儿女，又擦去了卫长公主的眼泪，“我霍去病一生，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杀最难的敌，娶皇家公主，为大汉开疆拓土，没什么好遗憾的。命数天定，非人力可以强为，你别伤心了。”
霍去病偶尔还会梦到那个梦，他知道自己还有事没有交待，是虎符和节仗。
虎符平时统帅和君王一人一半，战时君王将另一半虎符授予，合二为一，将帅才可以调大军，战后收回。漠北大战之后，匈奴远撤，因为刘彻还在盘算是否对西域作战，征服丝绸之路上所有的西域小国，因此完整的虎符一直放在霍去病手中。节杖和虎符不同，是卫队的调兵凭证，用于临时搜救、护驾所用，霍去病手中也有。虎符和节杖，本来应该交还刘彻，不过，霍去病想留给据儿，以备不时之需。
他把信任的人过了一遍又一遍。舅舅卫青常年辛劳，漠北大战之后身体也不复从前，也不知在他去后还能活多久。三个卫家表弟都子不类父，年纪又小，伉儿还有点喜欢折腾。卫长公主娇柔，石邑公主年幼孤僻。直接交给太子或者以后的太子妃卫容更不行，相当于事情还没发生就教唆谋逆，一旦陛下知道，是害了太子。陈露性子和软，只会下棋。公孙彤精于理财，和这个不相干，公孙声也是不成的。
亲弟弟霍光少年老成，是个人选，可他是天子近臣，以后怕要日日跟在陛下身边，不能在太子左右。何况，霍光似乎不是个豁得出去的人。最好为据儿伴读，感情深厚，官职荣辱都与太子相关。算来算去，弟弟妹妹中们中只有诸邑公主可以托付，她的丈夫张棉从小就是太子伴读，张骞又和舅舅卫青私交极好。
诸邑公主和小博望侯张棉在山东。霍去病遣亲兵千里加急，给诸邑公主送信。
那几年，山东的降水总是很充足。“骠骑将军！” 给诸邑公主送信的亲兵出发七天后，有一个回来了，“他们两人还在前往鲁国送信，属下先行返回告知将军，豫州往东沿途大水，道路阻隔，原本预计诸邑公主殿下半个月能到，如今怕是送信到那就要半个月，往返一个多月才行。”
霍去病当机立断，知道不能这么等下去了，他看了看手上的白玉簪，“霍光，你拿上这只簪子，用最快的速度去洛阳，请张贺的夫人无论如何回来见我一面。”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请立三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