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霍去病）》临霜93

32、博望苑日常

　　刘彻卫青霍去病桑弘羊张骞等几人正在宫中议事。

　　“叛逃的那个赵信，给朝廷惹了不止十倍的麻烦。他给匈奴大单于出了主意，整个部落迁到大漠以北。”刘彻嘲讽地笑了笑， “这下要打击他们，可得花大力气啦。”

　　霍去病闻言抬头，目光掠过众人，他的脸上混合着少年的稚气和将帅的坚毅，“我的八千骠骑可以纵横草原，但跨过沙漠作战，还需要提供后勤补给。”

　　“不错，朕也是这么想。”刘彻又看了看卫青，“仲卿，你也说说。”

　　“臣已经测算过，”卫帅向来温和而沉静，“如果一个骑士配备三匹马的补给，应该是可行的。”

　　“好啊。”刘彻广袖一挥，“不就是人马做墙，黄金铺路吗？没钱就让桑弘羊去筹措。朕已经决定，动用骑兵十万，步卒五十万，就是肩挑人抗，也要把匈奴拿下。”

　　桑弘羊一听，连忙进言到，“陛下，连年征伐，国库中所余已经不多。如果要支持举国大战，臣建议还需把盐铁专营的权力收归国有，然后令诸侯酬金，缴纳白鹿币，才可以在不激起民变的情况下扩充财政收入。等各项措施起到成效，要一到两年。”

　　刘彻还在沉吟，他一向是个人力所及之处，都要做到极致的人。彻底剿灭匈奴，他已经等了太久，如今势头大好，不能立刻发兵，对他来说，抓心挠肝，实在难受。

　　正在此时，大夫汲案和张汤来报山东发生大水，七十万灾民流离失所，地方还在等待中央政府赈灾。加之霍去病连年出征也需要休息，刘彻只好把原定来年元狩三年的战争计划推迟一年，定于元狩四年。

　　商议完成，气氛顿时轻松起来。“眼下年关将至，明天就开始冬沐休假了。去病啊，卫长怀孕，你就好好陪陪公主。”刘彻趁无人注意，捉住了卫青放在圆桌下的手，“卫青就常常进宫，陪陪朕。”

　　“陛下，”卫青不动声色地抽出了手，和气地推辞到，“臣也想在家多陪伴平阳长公主。”

　　“长姐又没怀孕，你们老夫老妻，有什么可腻歪的？”刘彻一向男女不忌，又没节操，只要美人他都爱。

　　“众卿退下，仲卿留下，朕还有要事相商。”

　　霍去病历来鄙视刘彻的所作所为，但皇帝的旨意不能不遵，他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在宫门的台阶下等候舅舅。

　　刘彻狠狠地占了卫青好几下便宜才放他出去。

　　出了宫门，卫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看见霍去病还在寒风中等他，不禁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走，晚上陪舅舅喝酒。”霍去病听了大为高兴，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大半个月没和舅舅一起吃饭了，正想和舅舅说呢，晚上我给舅舅舞剑看。”

　　与刘彻商议军国大事，制定国家政策的未央宫不同，太子刘据的博望苑里一向是不乏童趣的。

　　太子太傅正在休息处休息，教课的书房内只剩了太子据儿和长平侯大将军卫青的长子卫伉，博望侯张骞的公子张棉，御史大夫张汤的长子张贺，次子张安世等几个伴读。

　　张棉和张贺同龄，已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安静地在一旁整理文书。张汤在朝中的地位和声望与张骞不可同日而语，又未封侯，来往不多。可两人的公子年纪相仿，同为太子伴读，玩得十分要好。

　　刘据，卫伉，张安世同龄，都只有八九岁，这会儿老师不在，正打闹得起劲。

　　卫伉骄傲地拿出了一个用匈奴箭簇做成的吊坠，“看，这是表哥给我的礼物，特地从战场上给我带回来的，你有吗？”

　　太子立刻不服起来，“你表哥还不就是我表哥？他给了我一个更好的！瞧，这不就是。”

　　卫伉又马上从自己的身上解下了一把小木剑，“这是爹爹给我削的，好看吧？”

　　“你那算什么？让你开开眼。”据儿不慌不忙地把自己的佩剑解了下来，“舅舅也给我削了一把，上面还有他的刻字，你的呢，他给你刻了吗？”

　　卫伉的木剑上啥也没有，顿时泄了气，扑过去要抢据儿的剑。据儿当然不肯，卫伉仗着先进攻的优势，将据儿压在身下，谁知据儿也不弱，逮住了一个空，翻身压上，两个人顿时滚做一团。

　　博望苑里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张棉和张贺都习以为常，不去理会。张安世虽然小，这时候也学着大人的样子，丢下一句“幼稚”。然后拿着课本，摇头晃脑地读起来。

　　“这是在干什么？！”清丽的少女声音打断了吵闹，“是他抢我的剑。”“是他在炫耀！”两个小男孩又争论起来。

　　“过秦论都学会了？不怕先生问呢。”

　　两人本来谁也不让谁，相互拉扯，这会儿听到诸邑公主发问，都有点心虚，“。。。学会了。。。”

　　“是么？” 诸邑公主漫不经心地问到，“那文中说函谷关被攻下的原因是什么呀？”

　　太子和卫伉一时语诘。张安世看他们尴尬，忙出声提醒，“攻守之势异也。”

　　“张小公子都学得比你们好。”“这样吧，”诸邑公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要不我去和先生说，一人在竹简上把过秦论刻录一遍，岂不比用丝绢抄书印象深刻？”

　　过秦论上中下三篇几千字，要是全部拿刀刻下来，手都要废了，两个孩子立刻带着哭腔求饶，“二姐（二表姐），再也不敢了，放了我们这次吧！”一场小风波就此平息，博望苑内恢复了难得的安静。

　　张棉从诸邑公主进来，就像定住似的，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他不意日思夜想大半年的心上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是激动，又是害羞。公主气场全开，可在他看来，却是那么青春迷人，机智可爱。他多么希望公主能看他一眼，对他笑一笑呀。

　　但公主没有留意到他，目光一扫，随即离开了。张棉心里就像喝了没酿好的葡萄酒，泛着苦涩，又弥漫开来。

　　张安世出生判官家庭，人虽小，但向来机灵，早就留意到张棉的异常，加上张棉常和他哥哥来往，知道了些许事，这会儿晃了晃小脑袋，吟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所谓佳人，在水一方。”太子和卫伉孩童心性，不由地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所谓佳人，在水一方？”

　　“我在说棉哥。”

　　张贺瞧见弟弟口无遮拦，连忙喝止，“你是不是想刻诗经？”可太子据儿十分聪明，立刻明白过来，“张棉公子，你喜欢我二姐？”

　　刘据拿出了小大人的派头，努力让自己显得稳重一点，“按我大汉的规矩，非列侯不得尚主，你的父亲是博望侯，食邑4000户，加上开拓丝路，凿空西域，称得上国士无双。你是博望侯世子，要是喜欢孤的姐姐，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孤可以帮你去姐姐面前美言几句。”

　　张棉犹豫了一下，“可我的母亲是匈奴人，地位低微。。。”

　　“这有什么？”刘据学着他爹的样子，袖子一挥，“华入夷则夷，夷入华则华，何况你的父亲是汉人，乃我大汉朝的英雄，何须自轻自贱？”

　　张棉听了心下欢喜，面上却不好显得太过雀跃，“那臣就先谢过太子。这事主要还是看公主殿下的意思。”

　　一旁的张贺听了，却微微低头沉思，他子承父业，在察言观色，审理判案上有过人的天赋。今天看诸邑公主的表现，分明是郎有情，妾无意，他的好哥们张棉想要追到公主，恐怕要吃许多苦了。

　　夜幕降临，博望苑又结束了充满乐趣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