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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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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变和程焰五岁的时候就认识了。
隋变爷爷和程焰爸爸是一个单位的,同住一个家属院。
隋变隐约还能记起那个异常燥热的夏季,家属院里有浓密的树荫和此起彼伏的蝉鸣,风一吹过,回忆里都是簌簌的声音。
那是一个傍晚,小程焰蹲在一棵树下不知道拿着树枝在地上扒拉着什么。
隋变此人,脑回路从小异于常人,属于那类别人睡着了他能把人叫醒然后满脸无辜地问“你刚刚是睡着了吗?”的奇葩。
所以,他凑过去,非常天真地端详了程焰半天后问道:“你怎么没哭啊?你没哭我怎么安慰你。”
程焰父亲程鹤,半个月前因公殉职。
隋变刚来,鉴于此人无法无天的个性,家里人三令五申,要他和院里的小孩团结友爱,和平相处,特别是院里那个爸爸刚殉职的孩子。
殉职这个词,小隋变当时是没有概念的,就大抵从大人表情上判断出是一件很伤心的事。
没哭的程焰同学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小屁孩,面无表情:“我为什么要哭。”
“他们说你爸爸....说你爸爸.....”隋变拧着眉愣是没把那个陌生的词儿想出来。
“他走了,”小程焰满脸倔强,“但他答应我他会回来的。”
“他去哪了?”
“那儿。”小程焰用手里的树枝指了指天上。
隋变顺着他的手抬头看,还未完全暗下来的天空上有一轮弯弯的窄月。
“哦,月亮上啊”,小隋变双手捧着脸看着天空,“那要是他没回来,等我长大后爬上去替你把他捉回来。”
长大后,隋变没能爬上月亮,心里也开始放了一轮月亮。
小时候都是凭本能交朋友,没有成年人那么多顾虑和考量。
对别人好的方式也是,简单直接,喜欢吃碎碎冰,你是我好朋友,我就掰一半给你。
从五岁那年开始,家属院里的每个角落重叠留下着两个相继飞驰而过的身影。
后面很多年,隋变都觉得自己挺了解程焰的。
反正自己喜欢的,程焰也喜欢。
自己讨厌的的,程焰也不喜欢。
理所当然如此认为,他却没问过程焰到底喜欢什么,他以为他什么都是知道的。
后来冯菲菲出现的时候,隋变才傻眼了。
原来程焰心里也有他不知道的角落。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以前构造的认知全都如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逐个坍塌。
隋变才开始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程焰在想什么。
到工作室的时候,隋变的思绪就收回来了。纠结无益,程焰在外地出差,估计就这两天回来了,他决定见到程焰再说冯菲菲的事。
苏星和隋变今天早上都有课。隋变今天带的水彩初级班,有十个学员。
到课间休息的时间,苏星才拿着咖啡三明治过来和隋变吃早餐。
隋变班上有个叫林孜的小姑娘,是个高中生,没事老爱拉着隋变问东问西,不过她长得可爱性格也讨喜,隋变也乐意和她讲两句逗逗趣。
今天苏星刚踏进画室,林孜就凑了上去,对着隋变挑了挑眉:“今天早上我都看见了。”
隋变接过苏星手中的咖啡啜了一口:“看见什么了,瞧你这一脸坏样。”
“嘿嘿”,林孜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的两颗小虎牙都闪着八卦之光,“你俩今天早上一起来的哦。”
苏星一口咖啡噎在喉咙。
“你怎么没脑补个惊天动地,”隋变不慌不忙,“年纪轻轻的,净瞎想些什么。”
“我可是什么都没说,”林孜愈发笑嘻嘻,“那你觉得我在瞎想什么。”
“行了啊”,苏星赶紧叫停,并转移话题,“我记得你和苏尧一个学校的啊,怎么下课也不找她玩。”
林孜下意识回头看了看画室最后坐在窗边那个戴着耳机盯向窗外的人,努了努嘴:“我和她又不熟,再说了,我可不敢招惹她。”
“话说,你俩不都高三吗,”隋变咬了一口三明治,“又不是考艺体,不参加补习班来学什么画画。”
“你懂个屁,”林孜哼哼道,“人家全校第一,保送。”
“你不是和她不熟吗,”苏星感到奇怪,“怎么又这么了解了。”
“苏老师,用你漂亮的脑袋想一想,读书的时候你就算不记得自己考了全校多少名,第一名你肯定是忘不掉的。”隋变啧了啧。
林孜连忙跟着点头:“像我就不记得我考了多少名?”
“好意思?”隋变斜睨了她一眼,“人家第一就算了,你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哦,我记起来了,”林孜笑的有些天真,“我全校第二,也保送。”
隋变:“......”
苏星:“......”
“啧,和老年人讲话真费劲”,林孜做了个鬼脸,“我下楼撸猫去了。”
“嘿,这小丫头。”隋变盯着林孜的背影笑了笑。
“年轻真好啊”,苏星感慨,“我当年高考的时候可不是这个状态,感觉睡觉的时候是天黑,睁眼的时候天都还黑着。”
“你不是从小学画画吗,还这么拼,像我这种半路出家走艺体的,感觉还天天混日子呢
“补文化分啊”,苏星看了隋变一眼,“你装什么呢,半路出家考上S美院?”
两人正说着,苏星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苏星面上的表情收了起来,低头认真回着消息。
隋变喝了一口咖啡,微眯着眼:“余冰啊?”
苏星“嗯”了一声。
“说什么了。”
“他问我昨天怎么接到他的,”苏星抬头笑了笑,“他断片了。”
“呵,”隋变冷笑,“怎么接的,他本人打电话让你去接的。”
苏星刚想说话,就听到窗外一声短促的女声接着伴着几声拉长的猫叫音。
没几秒,楼下帮工的店员在窗外响起:“隋老师,你们下来看看吧。
隋变和苏星下楼的时候,林孜一脸丧气地站在街对面看着两人。
绘画馆对面是一家咖啡店,老板养了两只英短,林孜刚才说撸猫就是来这。
“我看看你伤口。”
林孜一脸委屈伸过去,隋变皱了皱眉,伤口倒不深,不过还是渗血了。
“不知道是不是流浪猫”,咖啡店老板也是个年轻女孩,站在林孜身边说道,“最近老过来找长长、短短玩,从那边居民楼方向来的。都出血了,保险起见还是去打个疫苗吧。”
“我、我不想打针。”林孜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打针就知道怕了?”隋变瞪着她,“不认识的猫还敢rua?”
林孜立马闷着声不讲话了。
苏星看着手机上刚刚收到的那句信息想了想,对隋变说:“你开我的车送林孜去打针吧,余冰等会过来找我。”
隋变看了苏星一眼,没说什么,接过了苏星手里的车钥匙。
上车后,林孜坐在副驾驶老老实实到叫了声“隋老师”。
隋变安心开着车,目不斜视地“嗯”了一声。
“我以为是店主姐姐新养的,就在外面逗它玩,对不起啦,给你添麻烦了。”
隋变没绷着笑了:“你这别扭样子弄的我都不自在了,我还是喜欢你平时张牙舞爪的时候。”
“我哪里张牙舞爪了,我这是青春活泼”,林孜又强调了一遍,“活泼!”
“行了,谁怪你了,这不是被飞来横了一猫爪子,我该安慰你。”
林孜:“本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猫见猫喵的人设算是破了,唉。”
隋变:“呸。”
两人一路闲扯着,没一会就到防疫站了,排号拿单子交钱排队,虽然人不少,效率倒是挺快。
最后等着打针的时候,程焰来了电话。
“喂,程焰。”
“嗯,”程焰刚想说话,就听到了电话那头有电子叫号的声音,“你在哪呢。”
“在市防疫站,我.....”隋变还没回答完就响起了插播电话的提示音,隋变一看,正是林孜妈妈的电话,“程焰,我先接个学生家长电话,等会回你。”
刚刚走的急,林孜也没带手机,就用隋变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她妈妈。结果林孜的妈妈刚才没接到电话,这才回过来。
她一听自家女儿是课间逗猫被挠了,沉默了两秒,就让隋变把手机递给了林孜。
隋变本以为几句话可以解决的事情,结果他高估了家长对这种不务正业的突发事件的容忍度,眼见林孜的小脑袋瓜凋零焉嗒如枯败的花骨朵儿,他才放弃想出去抽根烟。
结果他屁股还没挪窝,就去有一人在他面前脚刹了个车。
“你是不是隋变?”
隋变抬头看着眼前这位穿着白大褂的眼镜医生,虽然有些茫然,但还是不厌其烦说着自己的人生格言。
“我是隋变,但我不随便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