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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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兄你……”商少泓如坠冰窖，惊异地死盯着莫子涯，未曾料到这人的脸色竟是比翻书页还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商少泓终究是归雪居的继承人，心念转得极快：莫兄身为水天一阁大弟子，沉稳豪情，怎么会在我一个后辈面前失了风度，定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他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万万不能逆了他的主意。
如此想来，商少泓了然地抬起眸子，黑亮纯净，倒也深邃得看不出心思：“莫大侠真是客气了，只望日后能后会有期！”语调拿捏平稳，真好似在与个陌生人客套寒暄。
莫子涯心中暗喜，开始还道这个翩翩公子不能理会自己的意思，想着便是被他误解，也不能惹出事端，白白连累无辜；没想到这少年郎心思细密，顺顺当当为自己铺了个台阶下。看来此人果真是英雄年少，师弟子真虽与他年龄仿佛，但心智决不如商少泓老练明理。
莫子涯忽然生出惺惺相惜的豪迈情怀，竟想与这比自己小上十余岁的公子哥儿结交朋友。但此时当真是处处暗藏凶险，难以预料敌我事态，自己的一举一动说不定都掌握在他人手中，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当下感激地望了商少泓一眼，眼神中传递着某种信息。
就见商少泓会意地哈哈一笑，玩世不恭地对莫子涯道：“莫大侠失陪了，在下恐怕得去别的船上闹闹，若不嫌弃，莫大侠尽管在鄙船上小憩。”
说罢满满斟上一杯酒，便向帝炎帮的游船走去。身子经过莫子涯座旁时，商少鸿忽然觉得手中一凉，似是塞进什么坚硬的物品，一愣，旋即巧妙地将它拢进衣袖，步子丝毫不显停滞，反而加快了步伐，满是欢欣期待之情。
真是个睿智的少年！莫子涯不得不佩服商少泓的聪明才智，一个眼神就能领会他的意思，不枉他将那翡翠桔梗赠给他！（翡翠桔梗是水天一阁的至高通行令，总共只有三枚，手持此物，便是横扫水天山也无人能阻拦，当真是来去自如，行动无碍。）心里这么想着，可莫子涯原本就甚少笑意的脸上却愈发凝重——事态的发展，是越来越无法控制了！
“咦？莫爷怎的面色紧绷？妾的《广陵止息》不讨莫爷欢喜吗？” 筝声不知何时停止，谁也不敢擅自同美人儿搭讪，都自己船管自己船地起坐喧哗起来，渐渐涌起的嘈杂令莫子涯呆了呆，方道：“姑娘有所不知，家师闲时最爱抚上一曲《广陵止息》，在下是听姑娘的筝弹的着实好，心有所感，不禁流露了出来罢了。”
“哦，那是妾无礼了，”筱袅儿应着，听不出是喜抑或是怒，双眼悠悠投向天际，像是无心地轻言，“果然是一首有些伤感的曲子呢！真的有聂政这个人吗？刺韩，缘起一把剑……”
莫子涯心里笑了，果然！可惜那旁敲侧击的法子，对他，可不管用。但此刻筱袅儿眼中的那份迷离，看上去没有一点点虚假做作，那她……不，决不是巧合！心中辗转百般念头，脸上却依旧气定神闲。
筱袅儿不再说话，含蓄地笑了笑，双手抚上琴弦，这回弹得是《春江花月夜》，不似前曲隐晦，清高的曲风不止一次挑起人淡淡的思绪或哀愁。这时也正是他人玩得尽兴的当口儿，尽管有仙女作陪，有丝竹悦耳，但高雅的娱乐怎么满足的了那些纸醉金迷的人？于是就在那一片污浊之气中，惟独主船和归雪居的游艇出淤泥而不染。
主船上的火红身姿显现出一种从未见过的娴静虚无，倒似一朵浮于晚霞中的睡莲。两个少女陪伴于身侧，随手捡了个绣墩子坐下，没了主仆间的距离，温馨得美好。刘子真趴在归雪居的船栏边看得痴了，觉得月宫青娥奏乐也没有这么美的情景。
而归雪游艇上，莫子涯独自一人自斟自饮，怡然自得。即便较少下山，但这么多年的阅历促成了他“脸皮厚”的特点——拜小师弟所赐，七情六欲多半不会显露在脸上，加之他从入师门起就虔心向道，当真有种“圣人”的架势。
但谁也不知此时莫子涯心中是在如何地翻江倒海，搅得他发慌发闷，仿佛要活生生憋死在一个秘密里。
“希望别在这时候再出点什么差错！”他由衷地期盼。自那日师傅将自己唤进田芜居——水天一阁的戒事房，又紧接着急派他与子真下山办事，掐指算算也近两个月了。从望朔到筇州，沿途经过岐樾、殳邑、临襄、僜\\\\\\\\\\\\\\\\\\\\\\\\\\\\\\\州数郡，每一处都是最美的景，但由于师傅嘱托郑重，哪还有什么游山玩水的闲情。
这时想起自己和子真临下水天山的情景，真好象是梦一样，莫名其妙就卷了进来，恐怕子真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真实处境吧！莫子涯苦笑了。不错，师傅是叫他们二人应邀参加萑泽别苑绍苑主的婚礼，顺便携上贺礼。这本是寻常的事儿，但因那贺礼变得不大寻常——师傅所赠的，竟是水天一阁镇山之宝——“双蔹宝剑”！
所谓双蔹宝剑，是两柄以精铁铸成、薄如纸片的极利之剑，一柄唤作“白蔹剑”，通体纯白无暇，剑身上雕着盘结交错的白蔹纹样，另一柄名为“赤蔹剑”，却是铜黄之中略带赤色，精致的赤蔹雕纹栩栩如生。这两柄剑乃水天一阁创派师祖所铸，堪称世间顶好的宝剑，江湖众派虽垂涎已久，但碍于水天一阁的威严，谁也不敢公然抢夺。
莫子涯清晰地记得当时刘子真一脸的不快之情，怪师傅这般大方，干脆将整座水天山都搬给那绍庄主算了！师傅只是不说话，末了自言自语道：“冤孽啊，就算是我欠他们的吧！可我这么做到底对不对？是能救了他们，还是会害了他们……”
本因师傅前一天在田芜居内的一番话，让莫子涯理解了师傅赠剑的做法。但这貌似自问的低语，却让他发觉，其实师傅还有好大一部分谜底未告知于他，甚至也许有些事，连师傅自己都还没弄明白！
“哗哗！”不知何人借着酒兴将小盏掷如湖中，惊起一滩水鸟，扑闪扑闪地飞开。莫子涯的心反倒因周围的嘈杂而平静了下来，暗暗琢磨着前后诸多事端，师傅在田芜居所说的，不可抗拒地在他耳边重现：
“子涯，你也是有些岁数的人了，一些事情你这大师兄自然得多担待着。师傅也是在你这般大的时候知道的这些事情，却因为一次说漏了嘴，酿成了大祸啊！子涯，双蔹剑是我派至宝是毋庸质疑的，可你晓得它为什么宝贵？这是我派历代只有掌门才可知道的秘密。其实，这两柄剑不仅仅是普通的好剑，它们可是一把打开稀世之宝的钥匙！”
“据说天地初开之际，盘古开天辟地斧上的一个碎角坠如东海之滨，经千万年沙石冲刷沉淀，日月光辉透水照耀，还有蓬莱仙气的滋润雕琢，竟成了一块举世无双的璞玉，传闻它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解除百毒的药力，我们学武之人使用，当然能使内力突飞猛进，笑傲武林。女娲恐人欲之贪会因这宝贝而造成笔笔血债，故而用补天石中的剩余一颗将璞玉包裹。这块女娲石坚不可摧，用钢铁金钻去凿，无异于以卵击石，立时断裂！”
“后来胤朝统一天下，始祖皇帝之孙胤昭帝梦见一仙人指点，说定守天下还需神器相助，玉玺万不能以普通浊玉雕成，要用摄天璞玉方能显示其主为真命天子。于是胤昭帝集天下之力力寻宝玉，虽被他获得女娲石，但终究打不开。不久胤朝分裂战乱，女娲石颠沛流离，自我觞朝前的数百年，江山也是几经分合，过去了好几个大朝代，每朝君主都苦苦寻觅那摄天璞玉，想证明自己是上天所定的皇帝，当然，全无结果。”
“同时，武林人士也在为璞玉劳心伤神，为天下第一而不择手段地寻找摄天璞玉。我派创派师祖得知女娲石的坚硬无比，立志要铸成可破截女娲石的利器。这个誓言耗尽师祖毕生精力，终有所成，就是“双蔹宝剑”了。这两柄剑可合二为一，成为真正举世无双的“双蔹剑”，这才是师祖的本意。无奈那女娲石是上古神器，若只凭双蔹剑的威力还是无法打开，只有碰上内力极强的剑主，方可破石取玉！”
“本以为既有剑在，内力可修，取玉之时已掐指可算，不想女娲石竟在此时失去下落。那时的武林盟主还算英明地下严令不许再提这祸害之玉，违者灭门，而那时的燕朝似乎也已失去耐心，逐渐放弃寻玉。百年过去，世人也已几乎忘记这个摄天璞玉，同时忘记了双蔹剑的原本用意，只有我派掌门代代相传。”
“不想数十年前，我朝觞皇平定天下不久，竟得知那女娲石尚在人间。但，毕竟世人遗忘这事已久，将信将疑，尚未惹出是非。如今，师傅已经找着了那户拥有女娲石的人家，那定当将剑归还，虽然这是创派师祖所铸，但也是为女娲石而存，真正的主人应当是他们。”
“子涯，你稳重谨慎，这次你带你子真师弟携这两柄剑，去参加筇州宜鄀萑泽别苑绍庄主的婚礼，算作是我们水天一阁的贺礼。因为，他们，就是女娲石的主人！”
“子涯，千万要沉住气！沿途难免有些磨难，但是师傅相信现在还不会有很多人知道这个秘密，只要你隐藏地巧妙，应该没有大麻烦，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说一个关于这秘密的字！师傅之所以不亲自护送，因为那反而要惹人注目，适得其反了。
“子涯，师傅将这重要的秘密交托于你，你——可担负得起？”
“你可担负得起？”莫子涯心剧震，那“担负”二字的分量，他今日算是知道了。
师傅的嘱咐隐隐还在耳边，莫子涯暗下决心，决不能教这宝物遗失在自己手里！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