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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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阵熏香袭人，莫子涯立刻睁开假寐的眼睛，但见身旁一个窈窕人儿似乎刚刚落座，只穿着短窄贴身的月白襦衫，外罩一件单丝罗红地银泥对襟短袖衣，下束高腰石榴色褶裥裙，那件纱缎牡丹织丝外衫已弃置一旁，说不尽的妖媚。
“姑娘，请自重！”莫子涯皱起双眉。筱袅儿似是聋了的依旧旁若无人地用半裸的玉臂揽壶斟酒，几杯入喉，粉面飞霞。
“筱姑娘！”莫子涯无可奈何地扶椅站起，铁了心要和她保持距离，脸上流露出戒备、鄙夷还有惊讶。便要转身离开，筱袅儿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莫大侠，非要逼小女子说出些不该说的话吗！”哪像是询问的口气，分明是毋庸质疑的专断。
莫子涯身形顿住，深深吐纳几口，方才僵硬地回到筱袅儿身旁坐下，开口道：“姑娘可有赐教？”说话时眼也不抬，想是动了怒气了。
“莫大侠息怒，小女子先敬您一杯！”筱袅儿脸若桃腮，笑意满眸，话音却是刺骨冰寒。莫子涯毫不犹豫地格开迎上来的酒杯，生冷地正色：“‘白芷芳馨’，你怎会只是个小小的歌妓，怎会只是个‘天下第一美女’？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装样儿！”
筱袅儿一呆，猛地灌下一盏烈酒，双眼毫不畏惧地凝视着桌边男子，竟眨也不眨，半晌，神情柔和了下去。“莫大侠，小女子本就无心瞒你，若我真要隐瞒，犯得着带那两个专惹是非出风头的丫头？犯得着将‘控剑’反复重弹来让你生疑？除非，除非这交易我是不想做了。”
莫不是眼花？莫子涯竟发现这比自己年轻好些岁数的女子，嘴角也有些无奈凄凉。
“那难不成你还是在帮我？”莫子涯轻哼，“姑娘你的主顾来头定是不小吧！可惜莫某无缘相见，叫他别枉费心思了！”
“不、不不……，”筱袅儿抿唇微笑，“莫大侠果然是不了解我家主人啊！”她的眉眼一下子郑重起来了，轻柔地说：“小女子确实是个青楼歌妓，倒不是掩盖身份，不过小女子也的确受人嘱托要办好一事。”
莫子涯此时倒心神静定，安然接口道：“是为了那宝贝吧！我又何曾没预料到？”
筱袅儿略感吃惊地低咦一声，显然也不得不承认莫子涯当真是个行得正，响当当的汉子。她低头小呷一口酒，细声慢语道：“莫大侠，我知道您定然瞧不起我这没甚名节的女子，但请莫大侠听我一句：有些个事情，是天注定的劫数，若是该来，任谁也挡不住的。”
莫子涯心一沉，莫非筱袅儿这是在暗示自己双蔹宝剑的秘密已有人散布，或是自己注定护不了宝物的周全？听她口气，仿佛对此事了解不少，看来她的主顾当真来头不小！
“莫大侠莫怪！小女子别无他意，只是敬重大侠品行，因而想略尽绵薄之力。”筱袅儿扶正了身子，难得的神情肃穆，“小女子是个妇道人家，不懂江湖上的规矩，道听途说了个顺口词儿，说来供大侠消遣：
“双蔹攀缘，势在摄天；白影赤魅，合壁轩辕。
女娲梦醒，千年结怨；剑斩乾坤，天下求全。”
手中酒盏一抖，莫子涯压抑着声音问：“筱姑娘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小令？倒也有趣得紧。”
“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总有天下皆知的一天。莫大侠，这，也许就是命吧！”筱袅儿叹道，言语间若有所指，“像我这歌女的命，便是生来被人轻贱，你看身边这满座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晓得那冠冕堂皇后面是不是在想着什么龌龊事儿！莫大侠，人—心—不可测啊！”
莫子涯失笑，自己三十好几的人居然被一个女子指教，但筱袅儿说得一本正经又语重心长，倒真值得琢磨一番——她是在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己周围已早有窥视的人在？
“莫大侠，小女子既已有违所托，也不能再忤逆主人了。小女子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莫大侠若信我这个女流之言，还请处处着意，若不信，那就全当听了个笑话，人前也无须提起了。”筱袅儿敛身下拜，周身散发出高贵的气息，简直如变脸谱般又换上了一副神色，昂首披上外衫，目不斜视地留下一地残香。
“洛神馆……”莫子涯饶有兴味地掂量着手中薄如蝉翼的素纱腰牌，一面精巧地绣着“洛神馆”的字样——正是筱袅儿“遗落”的东西，“这又该是个‘普普通通’的风月场所了吧！”忽然语气转凝，他面色阴沉地默念那足以翻云覆雨的“顺口小令”：
“双蔹攀缘，势在摄天；白影赤魅，合壁轩辕。
女娲梦醒，千年结怨；剑斩乾坤，天下求全。”
“既然已担负责任在先，即便该来的注定难挡，我莫子涯也决不食言！”暗自握紧双拳，手心处竟渗出细汗点点，当真是——
此心可比刺秦郎，
叹一声：“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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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数日，莫子涯等道贺宾客已在宜鄀城内盘桓多时，自那身份不明的“白芷芳馨”好言提醒后，莫子涯确实比先前多长了些心眼儿。虽然众宾分居在萑泽别苑内的各个独立园子里，平素无甚往来，但莫子涯的戒备之心非但未减，反而日渐增长——算算时日，绍庄主的婚礼也就在这几天了！
刘子真这是初次涉足江湖，不管哪个方面总显稚嫩，免不了叫他这个大师兄操心，因而莫子涯至今仍未下定决心，是否将秘密告诉师弟一些，也好有个照应。
而那两柄宝剑已被莫子涯分别置于自己与师弟的衣物内随身携带，幸好宝剑柔软轻薄，不会招人注目。莫子涯如此决定，全原于“双蔹合壁”的说法，心忖一人持一柄总可护得了其中之一的周全，即便一柄失手被盗，手中残缺的“双蔹剑”，量那些贼子们也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
转眼婚期将至，萑泽别苑内本就欢腾的气氛更是喜气洋洋，张灯结彩，铺红贴金，好个璀璨奢华的小宫殿！婚礼的准备早在大半年前就张罗开了，直到成亲的前一天夜里，零零总总才算告一段落。被邀的江湖朋友大都是些粗人，也帮不上什么忙，都早早歇息去了，好在第二天赶个早儿，闹腾一下这对新人的婚典。整个萑泽别苑只剩下一群群嬷嬷丫头，为明日的大喜事轻手轻脚地奔忙，做最后的细活儿。
莫子涯与刘子真入住在别苑东南角的请冬阁，因为礼堂在别苑西北的方向，向来这个角落就比其他居所安静。这日夜里，莫子涯惯于早睡的性子反常地改变，二更鼓毕竟还未入眠，心想这些日子来的惶恐总算可以收拾起来了，明早贺礼送罢，又可以轻松上路了。思及此处，莫子涯不禁面露微笑：子真这孩子一贯贪玩儿，这下恐怕是憋得慌了，等明天事情理完了，应当带他去四处走走，也该长长见识了！
心里想得认真，不觉忽略了窗边极轻的“嗒”的一声。只片刻工夫，莫子涯惊觉入鼻的空气里有一丝丝腥甜的气味，当下察觉那是迷香的一种——“月黄昏”，暗叫不好，居然着了这下三滥的道儿！随即屏息凝神，身子不动但运功抑制真气游走消散，莫子涯深知来者不善，若此刻慌乱定会坏事，硬是静卧观心，默念《降阳心法》的驱毒护心口诀，逼住体内毒气自掌心渗出，不消一会儿就已无碍。
“月黄昏”不久便停，似有一道人影欲推窗而入。莫子涯担心隔壁刘子真的状况，不多作伪装一跃而起，伸手拾过床头长剑破窗飞出！那人着实被吓了一跳，没料到这本该颓于卧榻的男子居然还生龙活虎！直至莫子涯长剑出鞘，剑光恍眼，方才回神接招。
莫子涯不识来人武功套路，但见那人内力修为不及自己，可似乎武功有些来头，身形有如鬼魅，几十招下来，他这天下可算数一数二的高手竟还抓不住他！
“阁下是谁？为何深夜拜访我师兄弟二人？”莫子涯低沉地开口，剑光舞动，出招的速度丝毫未减，一手《折桂剑法》使得几乎无懈可击。那黑影在剑气之下虽无反抗余地，但仍能准确地躲过每一招袭击，精瘦的躯干足不生根，一双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光亮，说不尽的精明老辣：
“莫大侠别来无恙啊！果然是水天一阁的门人，迷香居然没能让莫大侠睡个安稳觉，真是罪过罪过！”
精亮的眼睛透着戏谑，挑衅地直视莫子涯。莫子涯不怒反笑道：“阁下说笑了，‘月黄昏’虽然不是什么高明毒物，但阁下在里面加进的‘百里钩魂’可是名贵的很呐！”
“哦？这么说，莫大侠已经闻出它的味道了，那想必知道中此毒的结果吧！怎么还在这里陪在下耗费宝贵的内力？”光芒一闪，戏谑的眼睛染上了恶毒的神色，阴险可怖。
莫子涯加快了进攻速度，逼得那人直退至请冬阁的园子边缘，口中仍是潇洒自如：“阁下难道认为莫某这副样子像是中毒所至吗？莫非阁下是个三岁孩童不成？”满意地瞥见对方神情一变，莫子涯继续不徐不急道，
“‘百里钩魂’确实是味好毒药，要是中了此毒，只要一动内力，轻则功力全废，重则活死人一个，莫某怎么敢拿二十几年的修为开玩笑？但阁下别是忘了吧，水天一阁是性属阳的门派，入门所修的《降阳心法》中，可是有驱毒护心的口诀哪！”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