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冤家 ...
-
彦痕好像是故意的,他知道路明衍回庆疏殿肯定要帮温凌抄常祁篇,于是就一直扣着他。直到温凌乖乖将抄好的三千遍送来,彦痕才放路明衍回去。
“这跟我以前的香囊也没太大区别啊!”温凌从昭辰殿出来,便将新拿到的香囊举在手上看。
路明衍回答她说:“本就是一样的。只不过,这个来的艰辛些。”他还是忍不住笑了,本来这个香囊如果掉了再领一个便好了,可彦痕硬是要温凌拿三千遍常祁篇去换。
温凌将香囊系在腰间,愤愤地说道:“都怪那个钟离与安!我一定要他好看!”
回到庆疏殿时,有两个祁天城的弟子在殿前的花池里摆摆弄弄,将温凌养的水莲全移了出来。
温凌正想发火,走近一看,池中多了几条金鲤。
那两个弟子恭敬地行礼:“师兄师姐。”
“这是怎么回事?”路明衍问道。
“回师兄,这是钟离殿下送来的金鲤,让我们替他养在庆疏殿门前的花池里。”
温凌听了更起气了,“他要养鱼你们动我花干嘛呀?!这花我好不容易养活的。”
“这也是钟离殿下吩咐拔的,说碍眼。”
“是不是钟离与安?我找他去。”温凌转身就走。
路明衍拦住了她说:“阿凌,算了,他那种人不讲理,指不定闹到师父那去,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你。这些水莲再移回去就没用了,我替你养着。”
温凌跺了跺脚,瞪着池中的那几条鱼。
钟离与安,是你先犯我的。
钟离与安一见到温凌便说:“温凌,我把我养的金鲤养在你那了,你瞧见没?”
温凌点了点头,脸上勉强带着笑。
钟离与安兴致更好了,“是不是很漂亮?那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的稀有品种,最适合观赏养玩了。”
他边说边推着温凌往庆疏殿走去,一路上嘴没闲着:“一共有四条,一条叫烟烟,一条叫如儿,一条叫花子,还有一条叫阿天。我最喜欢的就是那条烟烟了,鳞片最漂亮。”
远远地便可以看见那花池了,钟离与安很是激动,但这时温凌却拉着他走进了偏殿。
“温凌,不是看鱼吗?你带我来这干嘛?”钟离与安问道。
“用饭啊,这都正午了。”
钟离与安是有些饿了,跟着她进了偏殿,在桌前坐下。
温凌满脸笑意地揭开上面盖的盘子,三菜一汤,将碗筷给钟离与安摆好,“吃吧,我亲自做的。”
“真香啊,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钟离与安连忙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好吃,厨艺不错。”
然而温凌却没有动筷子,她撑着下巴看钟离与安尝了每一个菜后,问道:“鱼好吃吗?”
“好吃啊!”钟离与安又是一筷子,猛得察觉有哪里不对,抬眸看向温凌。
温凌看向桌上的菜,说:“清炖烟烟,红烧如儿,糖醋花子,香辣阿天。”
“好吃吗?”
钟离与安惊得筷子都滑掉了,他吐掉了嘴里还没咽下去的鱼肉,从偏殿冲出去跑到了花池旁。
里面一条鱼都没有了。
“温凌,温凌,我跟你没完!”钟离与安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温凌也跑了出来,站在离他几丈远的地方都可以感受到他的怒火。但她还是壮着气势说:“我告诉你,是你先惹我的,那池里的水莲我养了三年,你说拔就拔,我咽不下这口气!”
“可那是四条活生生的金鲤啊!”钟离与安对温凌吼道。
温凌先是被吓得一愣,然后连忙抿住唇转移视线。
忍住,不能笑。
钟离与安竟然哭了!红着眼睛,涨着脸,几道泪痕纵横在脸上,怒火中烧又带点委屈巴巴,真的,有点好笑。
“你杀它们的时候不觉得是罪过吗?把它们放在锅里煮,良心不会痛吗?它们也陪了我三年啊!”钟离与安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花池旁。
温凌撇眉慢慢走了过去,突然跪了下来哭了出来:“你以为我想杀吗?你养鱼就养鱼拔我花干嘛?师父知道了又得罚我,门规几千遍几千遍的抄,我容易吗我?”
温凌伸出手来,哭腔很重的说:“就因为你抢了我的香囊,师父让我抄了整整三千遍常祁篇,手都快抄断了……你没事拔我花干嘛!我真的不想受罚啊!”
温凌想自己的大腿应该已经被自己掐青了,要不要哪来这么多眼泪。
她哭诉了这么多,钟离与安压根就没插话的机会,他只好面向温凌将头埋了下去:“可我的鱼死了我也难受啊!”
“可就因为这样又要罚抄门规,我过不去这个坎啊!”
“你压根就不懂它们对我的重要性!”钟离与安突然抬头唤出了剑。
温凌被他吓得忙止住了泪,“你想干嘛?为了四条鱼不至于啊!”
钟离与安持剑指向她。
“我告诉你,你这可是重罪,我师父和阿衍是不会放过你的,啊!”
临朔剑还是刺在了地上,钟离与安将头埋进臂弯里,“不行,我对女人下不去手……”
温凌有些慌了,安慰他道:“你别哭了,大不了我赔给你就是了。”她又走近了些,“我错了,是我做的太过分了,我给你道歉行吗?”
“我的烟烟,我刚还喝了好几口汤……我真对不起它……”
“对不起,我错了,请您原谅!”温凌语气恳切地说道,起码重复了十几遍,钟离与安才抬起了头。
“鱼死不能复生,你想怎么样?”钟离与安的眼睛哭得有些浮肿了。
“这样,我把庆疏殿所有的莲花都移走,全留给你养鱼怎么样?”
泪水又蒙上了眼眶,钟离与安又哭了,说道:“温凌你真好,不惜因为我抄门规抄到手断了。”
“呃,这……”温凌替他擦了擦眼泪,很是无奈地笑了笑。
最后钟离与安嘟囔着说要去给他的鱼收尸,可温凌明明看到他是吃完了将鱼骨头送了出来。
祁天城夏末的午后,宁静温暖的阳光打在平静的湖面上。
钟离泺迭正坐在桥边,一双略显病态的眼眸看向湖里,嘴角依然带着那温和而又美艳的浅笑。
温凌远远就看到她,本想绕道而行,可去庆疏殿就这一条近道。温凌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她身边匆匆经过,就在这时,钟离泺迭叫住了她。
“温凌。”钟离泺迭站了起来,语气就如湖面一般平静,“我有事想和你说。”
“我喜欢明衍,很喜欢。”
简单直接的一句话,并没有戳痛温凌的心,她住在祁天城这些天来,温凌就知道她对路明衍不一般。而且她知道她和路明衍的情意是谁都无法比拟的。
就算在人海茫茫中,也能一眼认出彼此。区区一个钟离泺迭,温凌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你就是为了说这个”温凌转过头来问道。
湖里的冰荷一年四季都在盛放,淡粉的花瓣舒卷地弥散阵阵清香,沁人心肺。
“当然不是。”钟离泺迭走近了她,脸上的笑容依然凝固在嘴角,深艳的唇脂却也掩盖不了那苍白的本色。
“你我虽同是公主,但华郢早已被灭,你如今就只是一个祁天城的弟子,而路明衍他不一样,他要继承祁天城的大权,他需要的女人,是能配得上他的,能让他大权稳固的……”
还没等她说完,温凌便已按捺不住,她有些不悦地说:“阿衍的将来如何关你什么事?我和阿衍如何又关你什么事?我和他你少插手。”
“我可没想插手。”
本就对这番谈话很是无奈,温凌看了她一眼,转头就走。
“过不了多久,我父君会为我指婚,这是钟离国的大事,假如我选路明衍,你师父彦痕应该会同意的吧”
钟离国最大的事便是继任国君,第二便是公主婚嫁。而钟离泺迭这一辈又只有她一个公主,钟离国定会更加重视。
一阵轻风吹过湖面,泛起丝丝涟漪,气氛变得凝重了。
“你不许选他了。”
温凌向钟离泺迭说道,她只知道她对路明衍有情,但她没料到钟离泺迭竟痴心妄想到如此。
眼尾的一颗红痣美得醉人,使钟离泺迭清秀的脸上多了几分妖媚,让人看不真切。
钟离泺迭冷哼一声,“我为什么不能选他温凌,你看清楚了,只有我才配得上他,只有我才是真心的,你不是!”
“你就是不能选”
“从小到大,还没有我得不到的东面。”钟离泺迭不知怎么就哭了。
她自小体弱,看了许多名医都得不到根治,钟离国总担心她出事,连钟离泺迭自己都觉得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了。
所以钟离国人人都让着她,但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她的经历。
“你就算选了他,阿衍也不会爱你!”温凌顺手推了她一下,钟离泺迭撞到了栏杆上,没站稳,跌了下去。
还好温凌及时拉住了她,可就在这时,栏杆突然裂开了,她们双双落水,溅起一片水花。
初入秋的湖水凉丝丝的,温凌倒觉得无所谓,可钟离泺迭却已经冷得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双唇紧抿。
略识水性的温凌吃力地拽着钟离泺迭往岸边游,不少祁天城弟子也闻声聚来。
司场也在,在众人将钟离泺迭和温凌救上来后,她就对着温凌破口大骂:“温凌,你可真不要脸。”
围着的人中也有几个跟司杨关系好的附声,温凌没有理会。她没有什么可说的,钟离泺迭本就是她推下去的,她也早就习惯了这些人的趋炎附势。
一向跟温凌关系很好的昭河倒是沉不住气了,“司杨,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温凌推下去,她自己不也掉下去了吗?别跟狗一样乱咬人!”
司杨毫不示弱地回道:“我就是看见了怎么了,温凌安的什么心我不清楚吗?”
昭河还想继续说时便被温凌拉走了,临走时,温凌听到司杨又说了一句:“看这次路师兄怎么偏袒你!”
直到入夜,路明衍才回到庆疏殿,他平复好心绪后,才缓缓推开殿门。
从下午到现在,路明衍听到了许多关于温凌的闲话,他忙完钟离泺迭的事便匆勿赶来。
此时温凌正坐在桌旁,手指有意无意地轻扣着杯盖,路明衍拍了下她的肩,忙解下外袍盖在她身上,问道:“怎么不把湿衣服换了?”
回过神来,温凌说:“不想换。”
“阿凌,今日钟离泺迭的事是怎么回事?”
温凌抿了抿干涩的唇,不敢看他,“是我不小心退下去的,但我当时拉住她了,我没想到栏杆会断。 ”
路明衍的神色凝重了起来,他知道温凌顽劣,但他就怕温凌顽劣得不知轻重,会伤了自己,路明衍有些不悦地说:“你是主,她是客,那公主本就身子弱,现在又落水,要是出了什么事钟离国会怎么看待祁天,你和她发生了什么?”
快说出口的话还是咽了下去,温凌怕贸然与路明衍说实话,会显得自己小肚鸡肠,总觉得会影响到他们,反正钟离泺迭现在也不在祁天城了,就更没有必要说了。
所以温凌只是说:“没发生什么。”
“没发生什么阿凌,这些事没你想得这么简单,如果钟离国追究起来,你的声誉会受到影响的。我听他们说,你是与钟离泺迭起了争执,才失手推了她的。”怒色微微在脸上展开,虽然温凌从小到大没少犯事,但这次,不一样。
“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没想害她。”温凌无辜地看向他。
“平时我可以让你不学无术,可以由你胡闹,可你凡事能不能要有个度?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温凌低头不语,“钟离泺迭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不必再担心了。还有,好好学剑术,没事给我少出门。”路明衍说完便走了。
“又不止她一个人落水,都不知道关心下我,对钟离泺迭这么上心,路明衍,你是真过分……温凌擦了擦眼泪,委屈地小声嘟囔。
关上殿门,路明衍长舒一口气,他承认自己是不应该对温凌发这么大火,但他如果再这么纵容下去,迟早会出事。又怕她太过于任性而四处惹事生非,不能老惯着她。
路明衍抚额,想着有些头疼。
毕竟温凌才是自己要娶的人。凉凉的夜风吹着路明衍清醒了些,他对温凌生气不是因为她推了钟离泺迭,而是路明衍怕她伤了自己,总有顾不到她的时候。
听闻爱情十有九悲,路明衍一直以为他会和温凌永远在一起,是这唯一不悲的。
殊不知,他和温凌是这九悲里的极悲。
路明衍虽没下令禁足,但温凌像是在赌气一般,一连几天都不曾出门。
温凌:主要是不想上功课,不想练剑。
期间,就只有昭河天天来给她送饭,陪她聊天解闷,告诉她一些关于钟离泺迭的事。
自从落下水后,钟离泺迭便一病不起,前两天更是连汤药都喂不下去了,医师说是体弱,卧床静养几天便好了。
可她哥哥硬是说什么水土不服,今日路明衍便派人将他们兄妹送回钟离国了。
温凌还听昭河说,钟离泺迭昏睡时,一直在说梦话说不要怪湿凌。
“真会装。”温凌说了一句。
昭河轻笑,将桌上的碗筷收入食盒中,“怎么能说她是装的呢?我去瞧过她一次,病得的确很重,成天发着低烧。”
昭河的嘴唇很好看,轻轻一笑露出一对浅浅的梨窝,她是除了路明衍和彦痕外对温凌最好的人。
“反正她已经走了,不想管她了。“温凌说完走到床边缩回被窝里,可还是觉得冷。可能是落水后没及时把湿衣服换了,受了些风寒。
昭河走上前去,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是有点低烧,要不还是跟路师兄说一下吧。“
“不要,我睡一会就好了。”
“温凌,你还生路师兄气啊?我看见司杨去找了路师兄,他当时可能就是听了司杨胡说八道没弄清楚状况,才会对你发脾气的。”
昭河见温凌不说话了,便提起食盒走了,她又想到了什么,转身问温凌,“钟离国来的还有一位殿下叫什么”
“钟离与安。”温凌抬头看向昭河,“你问他做什么?”
“没什么,就随口问一下。”
“那种人,你还是跟他少接触的好。”
昭河笑了笑离开了。
其实钟离与安并没有跟钟离泺迭回钟离国,他偷偷地回到了祁天城,去了庆疏殿。
自己家妹妹因为温凌病成这样,钟离与安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他一定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刚到门口,钟离与天便化作一条黑色的小蛇爬入殿中。
温凌正在桌边倒水,钟离与天爬上桌子,刚吐出信子,茶杯便砸了过来,温凌昏了过去。
钟离与安连忙化作人形,摇了摇她,一脸迷茫地说:“喂,我还没怎么样你,你怎么就晕了,温凌。”
钟离与安摸到她滚烫的额头,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把她抱到了床上,钟离与安撇了撇嘴,“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认识了你。”
虚掩的门吹进来凉凉的夜风,钟离与安起身关好并打来了一盆热水,将打湿的巾帕为温凌敷在额头上,他很是无奈地说:“本想为泺迭出口气,却没想到还救了你,谁让我人好心善呢,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钟离与安蹲下来看着她。睫毛密密地搭下来,高挺的鼻梁上沾着细细的汗珠,两鬓的碎发湿湿地黏在脸旁。
钟离与安露出一对小虎牙,“长得还不错。还有几分像泺迭,果然,美女都是有共同点的。”
钟离与安将冷掉的毛中拿开,刚刚站起来就被熟睡的温凌抓住了衣角,温凌迷迷糊糊说“阿衍,阿衍……”
“好啊你,拉着我叫那个姓路的,是我照顾的你,你还喊别人的名字,你你给我起来说清楚了。”钟离与安气得将水盆往桌上重重一放。
温凌咳嗽了几声,松开手又继续睡过去,钟离与安便不再与她计较什么,倚在床边闭目养神。
第二日,温凌醒时,钟离与安便立马化作小蛇缩在床角,温凌模糊地想着昨晚,记不太清了,但她高兴地笑了,一双紫眸灵光动人,心想:路明衍,原来你还是挺在乎我的。
她发现了床边的小蛇,将它捧在手中,说:“从哪里爬来的?你是不是快冬眠了啊?要不让我来照顾你吧!”
钟离与安真想立马化作人形骂死她,谁要她养,况且,这还刚入秋,哪有蛇现在就冬眠了的。
但他想如果潜伏在温凌身边,岂不是更好,监视着她,或许能更好地收拾她,便忍下来,乖顺地呆在她的手心里。
“就这么定了,阿霄。”
“别给我乱取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