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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Chapter 15 异 化 His Precious Mutant ...

  •   Chapter 15 异化 His Precious Mutant

      "就这样把那家伙留在海滩上真的不会有事?"穿过阴郁的针阔混交林来到高处,伊莱·克拉克回头在林影间搜寻。他并非刻意将帕缇夏甩在后面,只是习惯了独行的德鲁伊一时难以调节步幅去适应女士的节奏。小丑打扮的怪人被留在海礁下的洞穴深处,涨潮时分水面必然没过洞顶,如果在那之前他没能醒来从绳索中挣脱,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虽然这骇人的决定与伊莱两人无关,但他不免对默许此事感到愧疚,于是一路上走走停停,犹豫着要不要趁海水离得还远把人拖到潮汐线以上。
      黑人女孩揉了揉脚踝,反手将行李箱搭过肩膀,她披上了一件和服样式的皮草大衣,乍一看有些古怪,就跟非洲野猫长出了北方亚种的长毛一样。咒术师用轻哼回应同伴的感情用事,瞪着黑曜石般的眼睛催促他前进。那小丑死了才好,女孩丰满的双唇冷酷地翘起,自己离完成定额又近了一步。
      欧洲赤松与白桦守卫的山间小径崎岖不平,帕缇夏在沼泽地长大,不得不频繁请求伊莱搀扶她跨越因暴雨滑落路面的碎石和土堆。她仰头看向半山腰的开阔处,古宅窗口的暖光在巨石阵高峻轮廓的压迫下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怎么了?"凯尔特人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目光流连于古树掩映下的星星点点。
      帕缇夏没有回答。巫师与洛阿神灵(Loa)(1)之间的感应常常非人类言语所能企及,信使雷格帕(PaPa Legba)(2)的只言片语远不足以传递它们的全部意志。她只需要像一只鬣狗追逐罪恶灵魂的腐臭味完成猎杀便有资格寻求更高层次的灵修。与神明交流有时的确需要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
      与难行的山路无关,使咒术师心烦的另有一回事。自他们进入密林开始,枯树色泽的欧夜鹰便三五成群聚在周围,长有刚毛的喙不停发出嘈杂的啼鸣,跟随两人的脚步或快或慢,纠缠不休。伊莱尝试过和鸟儿们交流,闭上淡蓝色眼睛捕捉噪声中的细碎规律,片刻后他也只是摇摇头,声称这些生灵侍奉着其他一些兴许比深渊大帝诺登斯(Nodens)(3)还要古老的存在。
      谈话间,聚集的鸟儿愈发多了起来,叫声逐渐盖过人语。德鲁伊的眉头拧成了结,显然他对当前的状况同样感到费解。好在他们并未因此减缓速度,绕过人工密植的鹅掌楸,斑驳的铁艺大门就已在不远处摇响干涩而锈蚀的寒暄。
      "二位一路辛苦,请随我来。"伊索·卡尔换了一身笔挺的礼服,动作依旧优雅利落。少年接过行李,领着疲惫的两人穿过庭院。他原本应该在主屋门口等候,可灯塔的刺眼光亮总让他莫名觉得心慌。谢必安没有传回消息,德拉索恩斯伯爵也去了很久。卡尔不笨,他能看出来,伯爵频繁而漫长的沉默和杰克日益癫狂的眼神里,有些事情已经无可挽回。

      "嘘!"杰克抽出针头,拿干净毯子将瓷白的身体重新裹好,回头示意约瑟夫保持安静。他知道法国人的疑虑所在,但玛尔塔睡的很浅,他们必须抓紧时间。
      "你给她打了什么药?"等床上之人的四肢被铁链完全锁住,伯爵才安心凑上前去查看。一旁开膛手递来纸笔,要他临时屈尊做点秘书工作。
      "吗啡(4)。"杰克在收纳注射器和采血瓶的橱柜前手忙脚乱,回答得心不在焉,"让她暂时规矩点,方便我们取血样。记得提醒卢基诺,血液分析结果连同这整件事都绝不能向诺瓦塞特报告,否则我活剥了他。"
      "你这才不叫提醒,分明是威胁。"约瑟夫挑起女孩的上眼睑,仔细观察起褐色虹膜中央的竖瞳。受生物碱影响瞳孔已经收缩到最小,即使帘幔低垂光线昏暗也没有丝毫扩散的迹象。"然而我很怀疑剥皮刑对爬行动物能有多少威慑力。"他懊恼地撕下一页纸,试图擦去指尖沾染的碳粉和凡士林的混合物(5)。
      黑发青年走过来敲了敲记录板,对伯爵擅自动手颇为不满。他抢在贵族有所反应之前钻进帷幔中,故意当着一对蓝眼睛扯过锦缎重重合拢。
      "活了半个多世纪,还像个玩娃娃的小婴儿,以为谁都稀罕你的破烂!"约瑟夫既生气又无奈,短暂回头瞥了一眼紧靠壁炉取暖的薇拉,"我可不像你,品位怪异。"
      "我不明白..."杰克似乎没听见他奚落自己,专注检视少女镣铐禁锢下的左腕,指尖抚过绸缎般光滑细腻的肌肤停留在第五掌骨末端断口处。"躯干愈合的不错,除了轻度呼吸抑制和心动过速,缺失的器官组织都有基本恢复... 但是手上的伤口还在持续流血,之前结痂的部分也重新裂开了,这不正常。"
      "若是以你的血液为媒介,我没看出有哪里不对。"酒柜里的白兰地是他们备着消毒用的,品质很劣,约瑟夫只略微尝了一点就将剩余液体全部倒进了排水口。"毕竟她是第一个成功的动物样本,之前的尝试——姑且相信你确实尝试过——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没有案例可以对比。如果血魔法是伴随媒介在样本体内的循环流动逐渐起效,接近心脏的位置先于肢端愈合不是理所当然?"酒精的刺激性苦味仍残留在舌尖,法国人开始想念夏季别墅里干燥舒适的躺椅和甘甜的私酿。大概只有杰克这样的怪物才愿意选择一间阴冷霉湿的密室来陈列标本,伯爵自己对此处一向好感全无。
      兴许开膛手也看出同伴兴味索然,竟主动提出结束今晚的工作,实际上也可能是他本人希望独处以安静思考在贝坦菲尔身上所取得的进展。经过几十年的纵任恣睢,两人皆自心底腻烦了对各色实验体施以暴行,无关所谓道德或者人性,仅仅因为看不到尽头的无意义重复容易使人心生厌倦,人类从惊恐到麻木的反应又总是千篇一律。但玛尔塔不是实验体,至少在杰克的预想中不应该是。他钟爱新奇而神秘的消遣,而非将活人作为麻醉控制下的研究样本,强迫她们尸体一样静默不语。青年闭眼吻向女孩指尖形似白色蠕虫(Rlim Shaikorth)(6)之目的血窟,赤红液珠浸润在他唇上,如同熟透的浆果逐一凋落。
      "能好受些的话就尽管恨我吧,"杰克将鼻尖抵在少女冰凉的额角,贴近甜蜜的赤铜色发丛。小时候他常趁着杰若米熟睡拥抱那只人偶,摘去鹭羽头饰拆散她脑后的玫瑰形盘发。"我的名字早被世人诅咒过无数次。"

      "...关于目前的状况,在下深感担忧。杰克已有心违逆,拒绝执行处决任务,长此以往恐蹈俄耳甫斯之覆辙。现随信附贝坦菲尔血样,还望尽快送检以商对策。
      约瑟夫·德拉索恩斯敬上 "
      信件已经按照伯爵的口述打好,一字不差,薇拉却不敢抬头。与其时刻绷紧神经揣测贵族冷淡的表情下藏着多少怒火,她更愿意这愤怒像喷发的岩浆一次性浇在身上。岩浆的比喻着实奇怪,女郎事后才想起,大概是因为地下密室的巨幅挂毯,上面的图案是俄国人布留洛夫所作的《庞贝末日》(7),她原先还以为庄园主只对神话题材感兴趣。
      约瑟夫将信纸折起滴上封蜡,喂渡鸦吃了一小碟肉干和悬钩子。"你有问题要问我,"他突然说,语气不算冷淡,但也绝对不到亲切的程度。除了外出送信,雾尼通常不会离开杰克太远,今天却不知何故总缠着法国人,无论阁楼还是密室,她都避之不及,也许背地里闯了什么祸害怕主人责罚。
      调香师被问的寒毛直竖,环顾四周计算起逃跑的最佳路径。她的视线落在窗前的玻璃花瓶上,经过抛光的几何切面反射出远方重云之后的黯淡晨曦。"不,没有,"女郎眨眨眼,缓慢起身走向那抹微弱的玫瑰色光晕,"我什么也不想知道。"
      只要他过来。薇拉伸展五指环绕瓶颈,假装欣赏玻璃表面的模糊倒影。清晨的微风依然很冷,她的头发也还没干,浴袍袖口露出一截象牙色小臂此刻真有了几分象牙特有的冰凉触感。可她没等到男人靠近。伯爵疲惫的叹息仿佛来自梦境,轻到误使人以为这是情人间的柔声呼唤,目睹那个刻意而疯狂的亲吻之前,薇拉或许真的会这样相信。
      "回去休息吧,折腾一整夜,你应该累了。"约瑟夫理了理渡鸦紫黑的尾羽,率先离开藏书室,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来,侧过脸以一种不耐烦的音调交代:"以后有事直接找我,或者叫伊索代为传话。别去招惹杰克那家伙,除非你想变成和贝坦菲尔一样。"
      说完他便径自离去,脚步声过了走廊拐角就再难分辨。随伯爵消失的还有他紫色外衣上香根鸢尾的甜味,混合了生肉的腐臭和淡淡的血腥气。眼看威胁暂时解除,调香师心中的忐忑反而有增无减。收信人是诺瓦塞特,她亲手打出了这名字,而在密室的火炉边任谁都能听的清楚,安格卡特尔宁愿与同僚撕破脸也不允许向那个人透露半点风声。自始至终杰克都不曾怀疑德拉索恩斯会告密,更遑言将血样直接送给凯恩。但凡头脑正常的人,此刻必定能意识到事情败露的后果何其致命,并祈祷不要成为可能导致这一切的缺口。不幸的是,始作俑者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给薇拉其它选择。
      Be bold, be bold. 女郎挪回房间,手里仍拎着空瓶。在她颅内盘踞着杰克哄玛尔塔入睡时的沙哑声线,一遍遍擦刮骨膜。约瑟夫不在,它们就迫不及待地放肆起来,将原先受紧张奴役的神经组织逐一攻陷。Be bold, be bold, But not too bold. 其中一缕沿中央沟往前额试探,余下的随即跟进与之绞作一束—— Lest that your heart's blood should run cold(8).

      奈布闭上双眼等待暮色褪去。他醒来时夕阳只剩零星余烬燎着山尖和彤云,但那微光依然灼人视野,让草木、砾石与积雪的边际黏糊糊地熔在一起。他的狼皮外衣被脱下来覆在身上,营地中央燃着篝火,看上去有人曾代替他下达命令,除了爱丽丝·泽维尔这个烦人的摩尔多瓦小妞雇佣兵想不出还有谁能如此大胆。
      "晚上好。"女孩拿鼻尖蹭他的脸,红唇略过颧弓轻啄眼睑。一缕金发落在少年嘴角,奈布痒得难受,一把推开了她。
      "萨南他们会看见的。"他翻过身背对那组柔和的五官,假装自己还很困倦。爱丽丝的父亲是派赴印度军团任职的英国人,母亲来自摩尔达维亚(9)。虽然查尔斯·泽维尔的上校军衔说高不高,他一个廓尔喀人终归得罪不起。
      "你那忠心的萨南根本不在,"少女不依不饶,紧跟着绕过羊毛织毯继续与奈布四目相对。"今天是库特和瑟维守夜,你忘了?"
      雇佣兵确实忘了。他的后脑还在隐隐作痛。昨天因为疏忽,登山镐只打进松软脆弱的表层浮土,他整个人沿着几近垂直的山崖急速下滑,在突出的山石侧沿撞到了头,最后陷进积雪勉强捡回一命。这还算幸运,奈布回想起来仍觉后怕,要是坠落的起始位置再高一些,单凭那层薄雪恐怕难以提供足够的缓冲。
      但他为什么没带上萨南?
      以往执行高海拔任务,夏尔巴人萨南大概率会跟着萨贝达。他是个有经验的登山向导,规划路线从不出错。如果昨天有他在,奈布也不至于留下队员群龙无首,亲自冒险攀岩探路。
      廓尔喀人正疑惑老搭档去了哪里,胸前突然钻进一只脑袋毛茸茸的,直蹿至颈窝。他侧头避开女孩膨软的发卷,慌忙捂住她的小嘴阻止那恶作剧的咯咯笑声。
      "你疯了?!"他压低嗓门吼道。
      放在从前奈布很乐意无聊时找点刺激,尤其是跟爱丽丝。漂亮的泽维尔小姐家世优越,鹅蛋形小脸弹吹可破,站在常年风吹日晒的当地女孩中间堪比砾石堆里的南洋珍珠。两人曾背着上校睡过几次,在姑娘的卧室、军队的营房、无人的草甸或者其它一些他们一时兴起选定的地方。久而久之小姐竟习惯了廓尔喀人作伴,雇佣兵去哪儿她都紧紧跟着,有一回甚至不顾城中的暴.乱(10)孤身潜入,只为了确认他还安全。
      爱丽丝的热情埋藏着祸患,奈布当然知道。他们的关系看似甜蜜,一旦暴露却是灭顶之灾,女孩名誉受损事小,自己性命难保才划不来,况且他向来很有自知之明,绝不会做高攀上校女儿这种美梦。所以少年近期开始有意无意地与小姐疏远,去哪里执行什么任务也不再如实相告。老泽维尔计划过两年送爱丽丝回巴斯(Bath)(11)去,等有了翩翩绅士为伴,她自然会忘记常年在异域荒野中跋涉的鄙陋小卒。
      怀中少女缩了一下,仰头看他的眼神满含委屈和惊讶。奈布突然有些后悔对爱丽丝发火,她不过是养在温室里的玫瑰,对一切危险都毫无概念,就算女孩那不计后果的莽撞必须受到训斥,做这事的人也不该是他。
      "对不起。"廓尔喀人慌忙道歉,忍着疼痛和眩晕抱起姑娘躲进唯一一顶帐篷。
      天黑得似乎比往常更早,待随军牧师威廉·埃利斯(12)烤好野兔分给众人,他们仅勉强能看清营火周围很小一片地方。火光边缘瑟维·勒·罗伊还在摆弄魔术手杖,14年他因躲避战火以难民身份从安特卫普(Antwerpen)逃往伦敦(13),短暂拥有过一家魔术道具店,但很快又为了躲避谋杀指控再次逃亡。邋遢的库特·弗兰克无法偿清赌债而选择入伍,他最爱在休息时间滔滔不绝地讲述惊险离奇的探险故事——巨龙、食尸鬼、穴居怪... 在佣兵看来,这个永远扣不对衬衣扣子的家伙更适合做个小说家而非士兵,他那些浪漫幻想只会在关键时刻将团队拖入险境。奈布想不起他是出于何种考虑确定的行动人选,是泽维尔上校亲自挑的也说不定,至少现在他觉得目前的组合简直糟透了。白痴才会信任两个劣迹斑斑满口谎言的恶棍,放心在作战中将后背交给他们;剩下被异教徒和无神论者包围的牧师非但没任何作用,指不定还是个拖累,对了,他会宰兔子,谁见过正经牧师宰兔子?!
      "你在担心什么?"爱丽丝递来撒过盐的兔腿,自己则捧着半只冻硬的苹果派啃咬,不知道面对焦糊的烤肉她是否有想念家里温暖舒适的床铺和甜美的热可可。
      雇佣兵摸了摸被风吹乱的一头金发,替她将水貂皮披风的兜帽拉过头顶。对女孩说谎并不明智,爱丽丝熟悉他眼壁唇角的每一处细微变化,很容易找出破绽。"我担心你,"他实话实说,"不是开玩笑。我预感这次任务不会顺利。"
      听到这话的牧师和库特同时抬起了头。威廉的罩袍上沾了油渍,不仅滑稽而且怪异,奈布立刻放弃了要他护送小姐回家的打算。
      "我们耽搁得太久,"爱吹牛的赌鬼往火堆里添进几片柴,"后天那帮契卡(14)就该到地方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看向萨贝达,那焦虑的神态与其说是询问,叫期待反而更合适。即使后脑的伤口全无好转,奈布也不敢要求更多时间来恢复,俄国人可不会等。雇佣兵趁着仅剩的安宁质疑起自己的职业习惯,他还不到20岁,晋升却很快,究其原因无非是比其他人更懂得自律的重要性,不该看的东西不看,遇到不该问的,把嘴闭紧。可凡是违背本性的行为长期反复,难免会带来副作用。奈布的大脑一直分担本该属于唇齿的繁重工作,无疑对他的伤势没有半点好处。饶是如此少年仍沉默着推演由感官获知的一切线索,它们隐晦地伏行于意识深处,汇聚于他最不愿触及的黑暗一隅。
      "就按预定路线继续,明天一早就走。"回答前廓尔喀人漫不经心地撕下了兔腿骨上最后一丝肌肉。
      当晚奈布一反常态没有睡在外面,毫不避讳进了帐篷与爱丽丝待在一起,他听见营火之外的漆黑角落里传来低低的交谈声,擦了擦反曲刀寒光闪烁的薄刃,冷笑着未予理会。

      玛尔塔很久没有安稳地睡过一觉,以致于认知里噩梦反倒成了睡眠的常态。她凭借嗅觉凑近陌生黑暗中唯一熟悉的玫瑰香味,鼻尖撞进一丛乱发。
      "早安。"女孩伏在枕边人耳畔,虚意问候一番。指尖依旧鲜血淋漓,她却动作熟练,悄无声息地摸向男人胡乱脱下的外衣。除去头衔,玛尔塔与娜塔莉——或者玛格丽莎,以及何塞·巴登培养的所有特工全无本质区别,类似的伎俩女孩早借日复一日的训练写进本能。
      钥匙握进掌心,少女以为自己已然得逞,闭上眼睛懒懒地打着哈欠。她不知道开膛手的梦境同样诡异阴悚,而昨晚对他并非例外。
      "早安。"开口时杰克恰好探出左手抚摸女孩光裸的背脊,于是适时察觉了对方那瞬间的战栗。他有些无奈,叹息着靠上床头,将玛尔塔抓至身前。
      "事情结束我一定送你回去,相信我。"
      他的额头在金属质卷发间摩挲,鼻息喷洒出诱人的温度浸湿了骨瓷色肩颈。玛尔塔放弃抵抗倒进杰克内臂,乖乖交出方才到手的战利品。那只是很小很小一柄钥匙,锈迹斑斑,开膛手接过就随意丢到锁链允许的距离以外。
      "哪一天先生厌倦我了,把我扔进海里,别留我在这受诅咒的岛上。"女孩蜷作一团,似乎很害怕失去青年施舍于她的灼热体温,脸颊紧贴着素色睡袍镶褶边的领口。很快便有冰凉的液珠透过衣料在杀手胸前化开。
      "怎么突然说这种话..."蜻蜓点水式的啄吻缓慢深入,变作攻击性的舔舐。尽管开膛手极力掩藏他嗜血的占有欲和残忍天性,长久沉溺其间仍难免松懈,温柔的唇舌逐渐为利齿取代,他假装未曾留意少女的惊恐和挣扎,撕开皮肤肆意吮吸。
      相信我。廓尔喀人以此许诺她安全,现在杰克编出同样的句子,女孩听到唯独感觉凄凉。佣兵的灵魂燃烧着悔恨与仇怨,它们赐予武士向死而生的力量,支撑他踩过族人的血肉和文明的废墟,但终点同袍皆垫在他脚下。玛尔塔无意责怪奈布冷漠或者杰克凶残,一切只因她执着于虚无缥缈的希望,以为世界还容许终北先民的孑遗存活。芙勒蒂卡混入人类世代苟延残喘,与其承受无止境的敌视和虐待,还不如追随冰封的族人永坠深渊。
      "我好像做错了事。"蔓生蔷薇覆满华盖,无光的密室里玛尔塔只够看清植株疯长的卷须禁锢着四方形空间的所有出口。她回头凝视杰克透明的浅色瞳眸,神情慌乱不安。
      "那就别告诉第三个人,"杰克敷衍道,舌尖舔去唇弓残留的血液,轨迹狡诈而险恶。"然后想想如何阻止我这么做。"
      "...也许我能回忆起哪里还收藏着一卷完整的《伊波恩之书》。"玛尔塔认真看着他。
      对恶魔的渴望熟视无睹无异于自寻死路,她已经得到过教训。

      Notes
      1 洛阿神灵(Loa/ Lwa/ L'wha): 伏都教神灵,常以附身的形式向召唤者提供建议或者传达意志,是联系人类与造物主(Bon Dieu, 善神)的纽带。洛阿分为Rahda, Pethro, Nago, Kongo, Ghede等族类,具有不同的个性,偏爱的贡品和祭祀仪式也有差异,例如信使雷格帕(Legba Atibon)喜欢拐杖和烟斗,死神安息日男爵(Baron Samedi, Baron Cimitere, Baron La Croix)喜欢礼帽、墨镜和香烟。
      2 雷格帕(PaPa Legba, Legba Atibon): Rahda族洛阿,外形常为柱拐杖、带宽边帽抽烟斗的老人。雷格帕居于活人与死者世界(Guinee)的交界处,可以允许或拒绝人们与死者世界的灵魂交谈,是洛阿众神与凡人之间的中介和信使。一般认为雷格帕通晓所有人类语言,可辅助沟通、讲话和理解。
      3 诺登斯(Nodens/ Nudens): 凯尔特海洋与狩猎之神,受到史前不列颠人和高卢人崇拜。诺登斯的名称来源于凯尔特词干noudent-或者noudont-,托尔金(John Ronald Reuel Tolkien, 3/1/1892- 2/9/1973, 英国作家、语言学家,《魔戒》作者)认为该词干源自日耳曼语意为"获取、(以狩猎者的身份)捕获",与爱尔兰神话的Nuada和威尔士神话的Lludd同源。克苏鲁神话中诺登斯形象为须发灰白的老者,搭乘由海豚拖行的双壳纲(Bivalvia)战车,首次出现在《雾中怪屋》(The Strange High House in the Mist, H. P. Lovecraft, 1926),被称为"大深渊之主"(Lord of the Great Abyss)。《秘境卡达斯梦寻记》中指出诺登斯统治着幻梦境的地底世界(the Underworld),夜魇(Night Gaunt)是他的眷族。
      4 吗啡(Morphine): C17H19NO3, 别名美施康定,鸦片中的主要活性成分。1806年由德国药剂师泽尔蒂纳(Friedrich W. A. Sertürner)成功分离提取,并以梦神墨菲斯(Morpheus, 睡神修普诺斯之子,鸦片罂粟学名Papaver somniferum种加词即来自睡神罗马名索莫纳斯Somnus)命名。吗啡能改善因疼痛引起的焦虑、紧张、恐惧等情绪反应,产生镇静作用,提高对疼痛的耐受力,是临床解除剧烈疼痛的主要药物,全世界使用量最大的强效镇痛剂。1874年伦敦圣玛丽医院(St. Mary's Hospital)药剂师莱特(C. R. AIder Wright)首次制作出镇痛效果更佳的吗啡半合成化衍生物二乙酰吗啡(Diacetyl morphine);1897年德国拜耳公司(Bayer)化学家霍夫曼(Felix Hoffmann)将其制成药物,于次年起规模化生产,并正式命名为□□(Heroine)。
      5 1913年美国化学家威廉斯(Thomas L. Williams)为妹妹梅贝尔(Maybel)设计了一款涂抹于睫毛的美妆产品,主要成分是碳粉和凡士林。4年后威廉斯制作出第一支管状睫毛液,并注册成立美宝莲公司(Maybelline),名称来源即梅贝尔Maybel+凡士林Vaseline。
      6 日利姆·夏伊科斯(Rlim Shaikorth): 出自C. A. 史密斯终北大陆系列之《白色蠕虫的到来》(The Coming of the White Worm, 1941)。日利姆·夏伊科斯的外形为拥有巨型胃囊的白色蠕虫,口中没有舌头或牙齿,眼窝靠近鼻孔,没有眼球,不断有血珠从中涌现和滴落。它居住在名为伊基尔斯(Yikilth)的移动冰山内,所到之处均被严寒冻结。
      7 《庞贝末日》(последнийденьпомпей): 卡尔·巴甫洛维奇·布留洛夫(КарлПавловичБрюллов, 1799-1852)1827-1833年间创作的布面油画。亚麻布油彩,651cm×465.5cm, 俄罗斯国家博物馆藏(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ыйРусскийМузей)。
      8 《狐克斯先生》(Mr. Fox): 英格兰民间故事,《安吉拉·卡特精怪故事集》(Angela Carter's Book of Fairy Tales)有收录。狐克斯先生英俊富有,风度翩翩,对待未婚妻玛丽小姐无比殷勤,但是从不邀请她去自己的城堡参观。玛丽趁未婚夫外出独自前往,发现城堡内堆满了年轻女子的尸骸,原来狐克斯先生是一个靠杀害单身女性侵吞财产的恶棍。城堡的大门、门廊和陈列厅门上分别有一个句子的三个分句:Be bold, be bold- But not too bold- Lest that your heart's blood should run cold, 可以视作是一种警告。
      9 摩尔达维亚(ara Moldovei, ЦараМлдовй): 东欧历史区域和前公国,界于喀尔巴阡山脉(Carpathians)和德涅斯特河(Dniester River, Днестр)之间。
      10 阿姆利则惨案(Massacre of Amritsar): 1919年2月英印立法会议通过罗拉特法案(Rowlett Acts),以镇压印度民族解放运动。法案规定警察可任意逮捕官方怀疑分子,不经公开审讯可以长期监禁,一经通过即引起印度人民强烈反对。4月10日凌晨,阿姆利则市两名民族主义活动家被逮捕。随后约有3万市民集会市政府门前要求释放被捕者,遭到警察和骑兵的镇压。集会者奋起反抗,于傍晚占领火车站、电报局和电话局。当晚,英印陆军准将戴尔(Brigadier General Reginald Dyer)率领军队开进阿姆利则市实行宵禁。4月13日,约5万人在阿姆利则市札连瓦拉园(旁遮普语 , 北印度语 , JallianWala Bagh)举行集会,抗议殖民当局专横暴虐(集会属于和平性质,不少人还带着孩子前来参加)。下午4时,戴尔率领149名廓尔喀和锡克士兵前往广场,日落之前他命令装甲车堵住广场狭窄入口,自己带领105名士兵进入,5时15分左右下令向密集人群开枪。射击持续10分钟,发射子弹1650发。英国官方公布的死亡人数为379,伤1200人,但收尸者估计有500具尸体。戴尔本人认为有200-300人死亡。
      11 巴斯(Bath): 位于英格兰萨默赛特郡(Somerset)东部,英国唯一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城市。Bath一名来源于古罗马人在该地修建的温泉洗浴场,至今保留有古浴场遗迹。巴斯老城以乔治王时期建筑风格为主,兼有继承古罗马元素的罗曼式建筑(如巴斯亚贝大教堂Abbey Church),格调慵懒而优雅,简·奥斯汀受其城市风貌启发完成了《傲慢与偏见》(Pride and Prejudice)、《劝导》(Persuasion)、《诺桑觉寺》(Northanger Abbey)等名作。
      12 威廉·韦伯·埃利斯(William Webb Ellis, 1806-1872): 橄榄球运动创始人,英国圣公会牧师(Anglican priest),在拉格比公学(Rugby School)就读期间(1823年)发明了橄榄球运动规则,因而该项运动以公学名称命名为Rugby。埃利斯是游戏中"前锋"角色原型。
      13 1914年8月4日德国为取道进攻法国入侵中立国比利时,比利时对德宣战,大量难民涌入协约国境内。截至1917年,逃亡英国的比利时难民约10万人,尼德兰8万人,进入法国的难民则高达21.5万。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神探赫尔克里·波洛(Hercule Poirot)初次登场于《斯泰尔斯庄园奇案》(The Mysterious Affair at Styles, 1916)时身份即是比利时难民。
      14 契卡(Всероссийскаячрезвычайнаякомиссия, Cheká): 全称全俄肃清反.革.命及怠工非常委员会,简称全俄肃反委员会(Cheká是俄文缩写音译,其成员也被称为Chekist),前苏联情报组织(说前苏联可能不太准确,1917年十月革.命之后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建立,但直到1922年12月30日才与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白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南高加索联邦组成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即苏联,在此之前通常称其为苏维埃俄国),1917年12月20日由菲利克斯·埃德蒙多维奇·捷尔任斯基(Feliks Edmundowicz Dzieryński, 1877-1926)在列宁授意下创立。契卡的主要职能为"在全国范围内消灭和制止反.革.命以及怠工行为,将其积极分子交由法庭处理,同时进行前期侦查和预审",实际上主要是逮捕苏俄国内的□□分子,并负责管理监狱、搜查、逮捕和拘禁。作为情报机构契卡的主要职责范围是在国内,但也有展开对外情报工作,情报官以外交人员身份为掩护派驻外国的做法从捷尔任斯基时期就已经存在。1922年2月6日全俄肃反委员会改组为国家政治保卫局(Объединённое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еполитическоеуправление, OGPU),后又在1954年更名为国家安全委员会(Комитет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йБезопасности),即著名的苏联情报组织克格勃(KG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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