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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小王手上拿到那盆菊花儿的时候,就知道这事多半没戏。他手上小心捧着,吴老爷在边上拿细布擦花瓣,手劲轻的跟什么似的。

      “这叫十丈垂帘,不值钱,只是我亲手养的,样子也还过得去,你大老远跑一趟我也不好意思让你空手回去。”他又指着王妈手里铁罐子说:“还有这茶叶,今年清明时候摘的新茶,味道清淡我挺喜欢,你也带回去尝个鲜。”

      翁乐仪说您客气了,吴老爷摆摆手,笑呵呵的,“你可得收下,我厚着脸拿了你一块怀表,脸现在还红着呢。”

      小王想他这可不像脸红的样子。

      翁乐仪看了眼小王手上的菊花,黄蕊白瓣,花瓣垂丝,跟瀑布一样。他对这没什么研究,更不知道回了京城这还能不能活,眼睛往下,手指在手杖上敲了敲——那花盆儿倒挺别致。

      他笑了笑,吴老爷这客气话说的,还真就是客气了。

      他心里多少有准备,自然也没太失望,告辞出来,让老人家留步,吴老爷客气了两回,止了步让王妈送他们。

      三个人穿过园子,走的路跟来的时候不一样。这园子建的对称,可左右风景却是不大一样。这一片铺着青石板,镂花墙,月洞门,路上堆着雨打下来的叶子,翁乐仪捡起一枝,是从边上那颗桂树上落下来的。

      王妈瞧见了就说:“这桂花树园子在的时候就有了,香的很,老爷子喜欢闻,我们每年摘了晒干做香包,就挂在他屋里。”

      翁乐仪颔首,他刚在书房闻见了。

      小王感叹:“那得有好几百年了吧。”

      王妈说:“可不,这园子里好多都是老物件。”她指着路边上不起眼的大水缸接着道:“就这个,快有二百多年了。”

      小王听了因为他顾忌着手上的东西只能探了探头,上下扫了一眼那水缸,唔,也没看出什么花儿来,感觉这二百年前的水缸跟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倒是那里头的碗莲,叶子沁绿,下头游着两尾活鱼,显得特别好看。

      这一路幽静,就是些砖石花木,透出些禅意来,现代人挤在钢筋水泥里面,倒是难得有这样的清净。

      小王和王妈都是健谈的人,翁乐仪走着听着,王妈不敢随意跟他搭话,这路长长一截,有小王跟她说话,倒免了许多尴尬。

      小王说:“这地方呆着挺养人。”

      王妈说是,“水也干净,环境也好,现在年轻人也爱往这边跑了。”

      小王听了就想到刚进来瞧见的卓繁星,问她:“晒衣服那姑娘也是你们这儿的员工?”

      王妈瞅了他一眼,看他T恤短裤,黑皮肤,因为个子不高,搬着盆花脸都不太瞧的见。她说:“不是,偶尔回来,是来看他爸爸的。”

      小王没觉出来,笑着接道:“挺漂亮的。”他一进去就被那姑娘晃了一下眼,就那网上说的,初恋脸,穿着长裙,腰细腿长,气质也好。虽然跟在老板身边才俩月,见的美女也不少,但感觉能合上他的还真没几个。他人生的好,不是一般的那种英俊,总之他也说不上来,就是一股子贵气,身上气质不是一般家世培养的出来的,人瞧着温和,但又让人不敢轻易靠近,怕冒犯了。

      王妈不搭话了,他也没在意。

      王妈把人送到门口,卓强从椅子上站起来:“这就走了?”

      翁乐仪说是,他甬城那儿还有事,晚上还有个饭局,现在过去估计得赶上下班高峰期,进城的路估计会堵。

      卓强拎了两个礼盒递到他手里:“急急忙忙买的,一点特产你拿回去尝尝。”

      翁乐仪接过来道了谢

      卓强又说以后有空了来玩,跟着送出半条路,人才慢慢回去。

      等就剩两个人了,小王要去接翁乐仪手上的礼盒,翁乐仪看他松开的半只手掌,掌心边缘磕出了一个凹印,知道这花盆分量不轻,摇摇头说拎的动。

      他们来的时候日头还在天当中,现在出来已经往西边去了,地上影子拉的老长。

      小王颠了颠手上的花盆就说:“亏了,还白搭了这么贵的礼。”

      他虽然不知道那怀表的价钱,但想想也知道翁乐仪出手的绝不会是便宜货。

      翁乐仪拄着手杖走的不紧不慢,“不亏。”

      小王说:“还不亏,就得了盆花和两包茶叶。”

      翁乐仪点了点他手里的花盆:“紫砂的。”盆是菱花盆,底下三个矮足雕成云纹,造型古朴雅致不是俗品,“还不知道年代,等翻到底下说不定就知道了”他顿了顿:“不定还是我赚了。”

      小王听了愣了:“这还赚了?”他啧啧两声,心里暗叹这有钱人也太讲究了。
      ……

      卓繁星坐城乡小巴到了市区,然后又上了31路公交车。甬城的地铁是最近几年刚建的,一号线运行没多久,二号线还在造,她住的小区附近虽然有地铁站,但小巴到的地方没有,所以她还得转一趟车。

      车子到了甬城实验中学,上来几个学生,其中一个女生坐到她边上,等车子启动,一个男生过来拜托她换个位置。

      他叫她姐姐,见她看过来有点窘迫,摸了摸脑袋。

      她到他们后面坐下,抬头就见那男生把女生耳朵里的耳机拔下来塞到自己耳朵里,女生打了他一下,想把耳机抢回来又没成功,气的偏过头看着窗外。

      夕阳的余晖洒在玻璃窗上,金黄色的光泽带着温暖却不灼人的气息。她看见它在女孩儿的长发上跳跃,又落到她蓝白色的校服上。刚刚熄下去的心思又冒了出来,像一眼活泉,汩汩地向外流淌。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让她记起原来她也有过这样的岁月,在她记忆深处的傍晚,有一个男孩儿带着大耳机跟她坐在同一辆公交车上。

      街上的雪还没化干净,天已经暗了,代替日光的是街边早早亮起的路灯。他靠着窗,闭着眼,到站了也没醒。

      “到,到了。”她轻轻推他,在他睁眼的瞬间,像只兔子一样跳下了车。

      那是初二的卓繁星和翁乐仪,因为她要参加学校元旦节目的排练,而他要参加奥数比赛,所以阴差阳错凑到了一起。

      这些心事就像日头下的水珠一样干净透彻,又像有着青色蒂子的大樱桃,酸酸甜甜的,然而她早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卓繁星了,这些记忆、情感终究被她像蚕结茧一样一层一层地包裹起来,轻易窥视不得分毫,只是当偶尔遇上了人、遇上了事,它才悄悄破了一个口子,得以展露。

      当繁星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手上手机震动,是室友邵丽丽打来的电话,让她帮忙带包卫生巾。

      她从小区东门进去,刷卡进楼再乘电梯,这一片住宅区都是前几年刚建好的,为了配合政府新城区的开发计划,所以地铁也通了过来,这里位置虽偏,但环境不错,交通方便,更重要的是性比价高。

      她在楼下便利店顺便买了晚饭,刚打开门,就见邵丽丽捂着肚子站在里面。她身上穿着睡衣,手上是个热水袋,脸色惨白,嘴唇都是灰的。

      “你怎么了?姨妈疼吗?”卓繁星赶紧把买的卫生巾拿出来给她。

      邵丽丽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声音很轻。她往卫生间走,卓繁星想了想走到楼梯上,从屋里抽屉翻了年初用剩下的暖宝宝,红糖姜茶她记得厨房里还有。

      他们租的是房子是loft式的,下面有卫生间厨房客厅,楼上两个房间,空间不算大,但是两个人住也是刚刚好。她今年夏天才住进来,因为舞蹈社搬到了新开的商圈附近,原先住的地方就不方便了,所以才搬的家,因此她跟邵丽丽住的时间也不长,

      邵丽丽是个平面模特,她工作性质不太稳定,有时候一早就跑没影了,有时候睡到下午,而且一个月有十来天不住这儿,所以她俩关系不怎么熟。

      卓繁星把东西拿出去,她人还没出来。到了厨房,水壶里还有半壶不到的热水,是之前烧的已经不烫了。她倒了两杯热水,剩下倒了再重新灌满开始烧。

      邵丽丽出来的时候,她还在厨房,看她往沙发那儿挪就把倒好的热水拿了出去。

      “这么疼?”她问她

      邵丽丽没什么表情地摇了摇头

      “我这儿有暖宝宝,你贴了没?”看她摇头,卓繁星把塑料袋撕开,她伸手一撩睡衣,露出平坦的小腹。

      卓繁星说:“不能贴着皮肤。”

      她摆摆手说那算了

      繁星没劝,她们关系摆在这儿,她也不是个多热心的人。“那你喝点热水,我去给你泡杯红糖水。”她把东西放在沙发上又去了厨房。

      红糖水泡完,她顺便把热好的饭团一起送了个过去,那是她本来打算明早吃的,之后就拿了晚饭去了楼上。

      她先洗了澡,一边吹头发一边给卓强发了个信息说她到了。房间里一张床占了大半,边上是一个小的床头柜和衣橱,地板上铺着瑜伽垫,她坐在垫子上劈了个一字马,边看剧边解决晚饭。

      期间楼梯上脚步传进来,隔壁房门嘭的关上,就再没声音了。

      七点多的时候手机震的厉害,她点开一看,是舞蹈社几个老师组的群里在发砍价链接。这个她基本没发过,不是她不想要,而是发现她是真的砍不到。她到了甬城就换了手机,微信也是这个手机号的,除了同事老板卓强程霞他们好像就再没有几个人了。

      不过就算是以前,她估计也不敢发,她揉了揉头发,把群里的链接一个个点开砍价,顺道去支付宝偷了能量,再刷了一圈微博,看了一期综艺,一晃就到了十点多。

      她下楼准备上个厕所然后睡觉,刚从卫生间出来,楼上踢踢踏踏,是邵丽丽下来了。她背着个lv的小香包,穿了件荷花领的连衣裙,臂弯上搭着一件黑色风衣。

      “要出去?”这么晚?卓繁星看她脸色看不出来,因为化了妆,不过气息还是有点不稳。

      邵丽丽低头穿鞋说晚上不回来了,鞋穿好直起身说:“你的暖宝宝我拿了几张,谢谢啊。”

      卓繁星说:“没事,你用。”

      她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出去带上了门,鞋跟蹬蹬蹬地敲在地砖上,走出很远都还能听见。繁星听的那声音消失,突然记不起是哪里看到的—— “世上女人只有两种:一种是高跟鞋女人,一种是平跟鞋女人。” 她转身看到桌上没动的饭团,不过装着红糖水的杯子却空了。她打了个哈欠,把饭团和杯子都拿到了厨房。

      这一夜她早早入睡,然而很快就做起了梦,梦里是天鹅湖,王子长着一张蒋凌洲的脸、公主是许筠,而她穿着一条黑色舞裙掉进了河里。她的脚踩不到底,身上湿漉漉的,头发也像海草一样缠绕着身体。

      即便是在梦中她也觉得不合理,她明明是短发,更何况黑天鹅应该会游泳才对。然而这些都不重要,河水没过她的鼻子,就在她快要窒息的时候,一个人游了过来,他有着乌黑而柔软的头发,深水一样的眼睛,他向她伸出手,然后……

      然后她就被电话吵醒了……

      邵丽丽?

      当卓繁星披星戴月赶到医院的时候,什么悸动啊回忆啊通通都丢到了天边。她从车上下来,走过长长的一段路,微凉的风打在她的小腿上,急诊室门口,她浮肿的眼睛眨啊眨,看到梦里的人正拿着电话站在她眼前。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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