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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别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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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
说得可真轻巧。
爱已成痕,烙印身心,你要我如何忘掉?
沈逍遥走上前,抬手替方思明拭去下唇渗出的殷红,唇边勾出一个讽刺的笑来,咬牙切齿地恨道:“你说我刚刚怎么就没咬死你呢?”
“我还是那句话。”方思明避而不答地拉下沈逍遥的手,“除了爱跟这个,我什么都可以补偿你。”
“你想好了就来找我吧。”
那匆匆离开的背影仿佛在他心上形成一道裂痕,莫大的无力与空虚从中爬上来,汹涌而狰狞的模样像是来自炼狱的鬼,要把他拖入求不得的深渊。
沈逍遥终于明白了,方思明只是不肯而已。他不允许自己爱他,同样,也不会爱上任何人。
思及此,沈逍遥忽然莫名地笑了:“……也好。”
如果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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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儿啊……我的茵儿……”
还没走进门,就听屋中花金弓一阵哭嚎。
她指着叶盛兰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牲!我们家茵儿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要这样害她!”
叶盛兰急忙辩解: “花夫人,我只是给茵儿吃下了假死的药,从不曾想过要害她!”
“你不曾想过害她,那假死的药怎会变成剧毒?!”花金弓厉声质问,“你接近我们家茵儿到底有什么目的?!”
剧毒?
两方唇舌交战,张简斋在房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夹在中间很是难受,正愁不知该如何是好,幸亏沈逍遥及时上前将他拉下了场。
“张先生,”沈逍遥悄悄地道,“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张简斋更恼火,两家都不是吃素的,把他夹在中间跟个陀螺似的抽得团团转。
“好像是这施大小姐想和叶公子私奔,服了假死药,哪晓得闹了乌龙,假药变毒.药了!”
“能治吗?”沈逍遥问。
“我没见过这毒,怕是治不了。”张简斋说,“但依我看,这施小姐中得毒,想必与那掷杯山庄左小姐中得毒是一样的。”
“左明珠也中毒了?”
“嗯。”张简斋点头,“只怪这药路数不明,稀奇少有。老朽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
叶盛兰趴在施茵的床前:“茵儿,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但是你放心,哪怕只有最后一线希望,一丝机会,赴汤蹈火,我也要给你寻来!”
“哪怕只有最后一线希望,你也要抓住么?”
熟悉的身影踏进房内,叶盛兰欣喜若狂:“思明兄!”
方思明皱皱眉,由衷失望:“叶盛兰,我到底是看走了眼。什么家人,什么爱人,你耽于这些情爱,永远难成大业!”
大业。
沈逍遥抬起头,方思明又是过去那副孤高冷漠的模样,仿佛刚刚在房里搂着他跟他肌肤相亲的不是他一般。
他脖子上分明还有他方才留下的吻痕,尽管不怎么惹眼,可处处都彰显着他曾在他怀中难以自持的情动。
“思明兄。”叶盛兰不管这些,“只要你能救茵儿,我叶盛兰下半辈子都供你驱策!”
方思明嗤之以鼻:“执迷不悟,愚蠢之至。”
“不过罢了。”他挥挥手,叶盛兰既然都这么说了,自己不妨就再帮他一遭。
施茵中毒颇深,脉搏尤为微弱,需静息凝神才感知得清楚,一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待方思明撤下手之后,叶盛兰才敢上前道:“思明兄,如何?”
“锱衣楼,步穿肠。”
“锱衣楼?”
关于这锱衣楼,沈逍遥倒是有听说过,是个近来江湖新起的杀手组织。只要有人肯出金,便烧杀抢掠无所不为。此番楚留香无暇来掷杯山庄探望左轻候,也是为这个锱衣楼。
将假死药换成步穿肠,神不知鬼不觉,看来这锱衣楼的人的确有点本事。
若不是叶盛兰把药喂给了施茵,只怕……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万圣阁的人下手。
方思明拧起眉,看来这事,还有必要跟义父禀报一下。
知晓自己女儿尚还有救,一向脾气火爆的花金弓也难免软下性子,毕恭毕敬地:“敢问公子,此毒可有解?”
“仙灵草。”
“仙灵草?”花金弓霎时就急了眼,“那仙灵草可是稀缺药材!公子要我上哪去找啊?”
方思明事不关己:“那是就你的事了。”
“公子,救人救到底,像您这样半道儿撒手不管,怕是不合适吧?”花金弓为难地道。
方思明端茶的手一顿,慢慢地抬起眼睑:“哦?”
花金弓被他瞪得心惊,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沈逍遥倒是丝毫没受方思明气场的影响,小声地去问张简斋:“张先生,这药你有吗?”
张简斋凝重地摇头: “仙灵草长在清风崖。”
清风崖。
众所周知,清风崖岩壁峭险,鸟飞不渡,唯风可寻。
故称之为清风崖。
物以稀为贵,古往今来,为仙灵草铤而走险的人不少,但为此摔下悬崖粉身碎骨的人也不少,所以,往后就越来越没人敢去了。
沈逍遥想了想,跟花金弓自告奋勇:“让我去吧?”
“胡闹!”
竟是方思明率先开得口,他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我知道啊,怎么了?”
“你知道还……沈逍遥,你是真蠢还是假笨?”
“干嘛这样说?我又招惹你了?”
方思明懒得与他争辩,只是不容置喙:“不许去!”
沈逍遥蓦地就笑了:“方思明,你凭什么管我呢?”
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叶盛兰正寻思着是不是要说些什么缓场,谁料方思明竟破天荒地收了自己的脾性,让步道:“那我跟你去。”
·
“轻功这么差,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一处寂寥的岩洞里,传出方思明的低斥。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以前轻功还是挺不错的……”沈逍遥躺在他腿上小声辩驳。
方思明没什么好气:“还敢顶嘴?”
早叫他不要来,现在搞成这样。
沈逍遥脚下踩的那块岩石方才突然塌崩,差点跌下去,他们来的时候就在路上见到不计其数的枯骨,要不是他反应快,只怕沈逍遥的下场也跟那些人一样了!
他倒是一脸若无其事,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他大动肝火。
方思明简单平下心绪,又去扯沈逍遥的腰带。
“做什么?”沈逍遥摁住那只寻上前来的手。
方思明耐着性子:“你臂上流血了,脱下来,我瞧瞧。”
沈逍遥捂着肩,死活不肯让方思明碰:“擦伤而已,就别管了吧……”
“给我脱!”
“不要了!别乱摸……嗷——”
二人纠缠得天昏地暗,沈逍遥忽然惨叫一声,登时就躺地上不动了。
见自己不小心摁到他的伤,方思明悻悻地抽回手:“你这条胳膊都断了,就不能安分点?”
沈逍遥犹疑道:“……我真的要脱?”
“就这么晾着也不是不可以。”反正疼得又不是他。
“……那我还是脱吧。”沈逍遥单手解下自己的衣带,衣衫剥落肩头,显露出白皙结实的胸膛。与之相反的是扑红的面色,他将眼睛转向一边,有点不敢看方思明的脸。
习武少不了伤筋动骨的时候,有道是久病成医,接骨一事方思明自然也不在话下。
“忍忍。”方思明抬起沈逍遥的右臂。
“咔嚓――”。
脑子里接踵而至一片空白,痛楚挑动着神经,沈逍遥疼得冷汗直冒,方思明看了一眼他的伤处,皱皱眉头,掏出随身携带着暂时应急的伤药,道:“再忍忍。”
忍一忍。
再忍一忍。
沈逍遥突然觉得想笑。
过去六年,他听得最多的话就是这两句。
往昔的记忆交叠,沈逍遥蓦地回想起过去人生中那段最黯淡无光的日子。
身体日复一日被彻骨的疼痛所折磨,每天常伴自己的只有四样东西――银针、药罐、瓷瓶,绷带。
草药苦涩的气息在封闭的房中经久不散,窒闷得身心都近乎麻木。
要是当年你也像现在这样陪着我就好了。
岩洞里素然寂静,只听得见二人的呼吸。方思明低下头,发现沈逍遥正面色潮红地注视着自己,视线交接一瞬,又偏过了头去。
发觉他眼底有异样的情绪流动。
方思明:“在想什么?”
沈逍遥乖巧地躺靠在方思明的腿上,他闭了闭眼睛,哼笑一声,抬头道:“在想你这样关心我,为什么不是喜欢我。”
他空出未受伤的那只手,揽下方思明的颈项,同他鼻尖轻贴,十分暧昧地道:“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
方思明一阵无语。不愧是沈逍遥,落到这个地步,还有闲心说这些无所谓有无的事。
他不理他,原想顾自起身,谁知沈逍遥竟任性地就着这个姿势揽住他不放,于是跟着被从地上带了起来。
发现有伤痕顺着背部蜿蜒攀附上沈逍遥的肩头,方思明疑道:“怎么这里还有?”
“嗯?”
沈逍遥顺着他的视线,霎时一惊。
糟了!
虽然只是粗略地一扫,但也足够让方思明认出来――
那是鞭伤。
朱文圭过去也时常拿鞭子抽他,那种切肤之痛,方思明自是再熟悉不过。
只是他怎么会有?
沈逍遥敛下唇边的笑,明明方才还敞着胸膛刻意撩人,现在反倒要起脸来。他连忙去拉挂在臂弯处的衣衫,不想却被方思明摁住肩膀。
“别乱动。”
他正打算摸他的背,沈逍遥却好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喝止:“别看!”
方思明被他过激的反应惊到,连手头的动作都顿住了。沈逍遥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沉默。
他难得这么安静。
就在方思明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沈逍遥又忽然情绪低迷地重复。
“不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