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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共枕 ...

  •   见沈逍遥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方思明才又伸过手,摩挲他背部狰狞的鞭痕:“谁打得?”

      “小时候偷鸡摸狗,被人逮了个现行。”

      指尖的凉意划过脊骨,沈逍遥不自在地别过脸,“别摸了。”他说,“摸起来你又不给消火。”

      “……”

      方思明依言停下动作:“你之后准备去哪?”

      “我吗?”沈逍遥想了想,“我打算去一趟荆州府。”

      方思明:“你去武当做什么?”

      想起当年与武当门派对战,沈逍遥还被宋居亦和萧居堂拦在山门外要钱。

      难不成他良心发现,打算还武当银子了?

      “谁说我要还他们银子了?”沈逍遥理不直气仍壮,“我都没钱养活自己呢。”

      “那你一个人去?”

      “不然呢?”沈逍遥反说,“我半个人去?那走在街上多吓人啊?啧啧啧……”

      “不许贫嘴。”方思明不悦地拍拍他的额头。

      伤成这样还这副德行,真不知说他什么是好。

      “你伤势未愈就动身,怕会出事……”方思明思略一阵,“此番花金弓可欠你一个人情,不妨在施家庄休养几日再走。”

      “不要。”沈逍遥果断否决。

      “为什么?”方思明不解。

      “不喜欢。”

      方思明抽了抽眉梢,大概能明白他为什么不愿意住在施家庄,于是他又说:“那张简斋的医馆呢?你不是同那张大夫挺相熟?”

      沈逍遥摇头:“张先生年纪大了,身上诸多不便,我怎么好意思再去叨扰他?”何况当年华山,他给张简斋添得麻烦已经够多得了,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

      哦。

      与施家庄有恩他不喜欢住,与张简斋有义他不愿住,身上没钱又住不起客栈。

      大概能估摸到他在打什么算盘,方思明冷下声:“那你想怎样?”

      沈逍遥浑不在意他的语气,只望着方思明笑:“思明兄,你知道的。”

      “不可能。”方思明闭上眼睛,想也不想地拒绝。

      “疼……”

      静待一会儿,沈逍遥突然哼哼起来,方思明睁开一只眼睛:“哪里疼?”

      “手疼腿疼背疼胳膊疼哪里都疼……”沈逍遥横在方思明的腿上装模作样地滚了两滚,再仰头时,眼里已噙满了欲掉不掉的泪。

      他可怜巴巴地说:“思明兄……我手骨断了臂上伤残生活不能自理……”

      “不能自理就换不了药……”

      “换不了药我的伤口就会发炎……”

      “发炎之后再过不久就会伤口溃烂死掉……”

      “……”

      “死掉了你就再也见不到可爱的我……”

      你哪里可爱了?!

      方思明实在是再听不下去:“沈逍遥,你今年几岁?”

      胡说八道还能这么有理有据。

      真是不教他钦佩都不行。

      沈逍遥委屈兮兮:“思明兄,我是伤患……”

      “带不回沈逍遥就不要回来见我。”

      想起朱文圭之前交代自己的话,方思明忍不得叹了口气,反正万圣阁自己暂时是回不去了。

      方思明无奈:“我只待到你伤好为止。”

      “好!”

      眼里酝酿的雾气瞬间消散,沈逍遥笑嘻嘻地拉过方思明的手,放在微翘的唇边亲了亲,黑亮的眸闪烁过一丝不令人察觉的狡黠。

      果然,没有白来一趟这清风崖。

      自伤一条胳膊换他留下或许算不得明智,但很值,不是吗?

      历经变故,两人总算是平安无事地回到了施家庄,张简斋给沈逍遥彻底清理了一遍伤口。
      为表仙灵草的谢意,花金弓拿了一大箱金银珠宝,沈逍遥自认没什么风骨,本想照单全收,奈何身上实在是揣不下这么多,只好抽两块金条作罢。

      临走前,沈逍遥与张简斋单独到了一处地方。张简斋本疑心他是要与自己说什么事,却见沈逍遥从身上摸出一粒药丸。

      张简斋接过嗅了嗅,行医多年他断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

      张简斋大吃一惊:“沈公子,你……?!”

      “嘘……”沈逍遥忙示意他噤声,“过去偶得的,就拜托张先生拿给左小姐吧。”

      张简斋压了嗓子:“公子既然有药,为何不早拿出来?”还落得这一身伤,差点跌落那清风崖回不来!

      “我总有我非去不可的理由。”沈逍遥说,“何况轻侯那处至少也得有个交代。”

      张简斋无语凝噎。

      “……多谢沈公子!”他说着就要躬身,却被一手拦住,“香帅委托的事,我自是要做好。再说,”沈逍遥苦笑了笑,“张先生这是我欠你的。”

      “当年华山,若不是你与来去祖师的照拂,我……”

      “沈公子,过去了。”张简斋拍拍沈逍遥的肩膀,老人沉浊的嗓音总能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定感,“都过去了。”

      “您说的是,都过去了。”沈逍遥笑了笑,“那逍遥就此别过,望张先生保重。”

      沈逍遥说楚留香带了信给张简斋,让方思明在正门等他。回头见沈逍遥出来,方思明也没多问旁的,只道:“天快暗了,不妨先找个客栈就近住下?”

      两人同乘一骑,沈逍遥眯着眼睛装累,懒洋洋地窝在方思明怀里,并不反对。

      “两间上房。”

      方思明拍出一锭银子。

      原本黏在他肩上的沈逍遥闻言登时就清醒了,他站直了身,当即否决道:“不,一间。”

      “两间。”

      沈逍遥捂着受伤的那只臂,委屈兮兮地:“思明兄,我受伤了,需要人照顾。”

      方思明不理他,依旧执拗地道:“两间。”

      看着那锭白花花的银子,店小二搔着头,当接不是,不接也不是。
      挣扎一番,还是如实地同方思明道:“抱歉这位客官,咱们小店今天爆满,实在是没有第二间房了。”

      “这可不怪我了?”

      他笑得一脸得逞。

      方思明:“……”

      刚进屋,沈逍遥就兴冲冲地窜上床,掀开一角被子,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唤道:“思明,过来。”

      方思明坐在桌前,抬眸看了沈逍遥一眼,岿然不动。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他心头打得什么算盘还过去……

      除非他傻了!

      哪怕方思明不理他,沈逍遥也乐此不疲。左右无人,他干脆肆无忌惮地跟方思明撒起娇来,每个声调都仿佛淋了层融化的饴糖,腻歪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思明兄,过来嘛来嘛……”

      方思明瞧着他,脑子里莫名浮现出梁妈妈拉嫖/客进点香阁的场景,那副猥琐到极致的表情跟现在沈逍遥的语言神态很是相像。

      方思明后脊不由一阵恶寒。

      还是等他睡下自己再上床好了。

      闲来无事,方思明借着烛台,翻看着桌上不知是哪位客官之前落下的书页,里面尽收得不知名的诗,想是那人自己题得。

      “亦正亦邪凭谁道,笑视凡尘多喧嚣。”
      “我本自在逍遥世,却圈相思作身牢。”

      这首读得方思明心中一紧,他猛地抬起头,见沈逍遥安稳地躺在床上,方才松下一口气。

      估摸着他应该睡熟了,方思明索性扔掉那本诗集,到他身边合衣躺下。

      然而还不待他盖好被子,沈逍遥就翻身欺了上来。

      “下去!”居然装睡?!

      沈逍遥趴在他胸口:“我想洗澡。”

      在清风崖滚了一身尘土,他自己都有点嫌弃自己了。

      “伤口还不能沾水,再等几天。”

      “好。”沈逍遥伏在他身上,顺从地应道。

      竟然这样乖静,真是难得。

      方思明忍不住摸摸他的额头:“这样赶着去荆州,是要做什么?”

      “要去见一个人。”

      “谁?”

      “想知道?”沈逍遥忽然笑了。

      方思明不作声。

      “亲亲我。”沈逍遥不要脸地凑上前,“亲亲我就告诉你。”

      方思明无奈地仰起头,没想到他会应,沈逍遥心底雀跃,谁知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那魂牵梦萦的柔软。

      沈逍遥睁开眼睛,那人的唇齿在眼前一翕一合,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来:“做梦。”

      “不亲就不亲,睡觉!”沈逍遥自觉没趣,怏怏不乐地从方思明身上滚了下去。

      想他今夜也该闹够了,方思明自黑暗中幽幽睁开眼。

      话说回来,今天沈逍遥跟他撒了一个谎。

      清风崖上,他说他背上的伤是因为小时候偷鸡摸狗被人捉住才打成这样的,可当年华山龙渊净心,方思明是见过沈逍遥的裸/背的。那时他背上光洁,莫说十数道鞭痕,根本连一条疤都没有。

      所以方思明料定,当年他被枯梅逐出华山之后,一定还发生过什么事,所以沈逍遥身上才会留下这些伤口。

      趁对方睡熟,方思明谨慎地将手探上了前……

      烛火摇曳,夜色如洗。

      两个熟悉的身影在纱帐内纠缠,段段青丝与鹤发穿插交织,如瀑般倾泄下榻。

      方思明在沈逍遥的梦中看得真切。

      那两个人分明就是――

      就是――

      他竟然真的有这种心思……他怎么敢?!

      简直……丧心病狂!!

      方思明气得五内郁结,羞愤之余,还觉脸上烧得厉害。尚未从惊愕中回过神,就见沈逍遥在黑暗里坐起了身:“怎么?又在用引梦术窥探我的记忆?”

      吹了烛台,本该是伸手不见五指。然而沈逍遥有心逗他,便玩笑道:“思明兄,你脸红红的,看见什么了?”

      方思明一噎。

      那种事,他怎么说得出口……

      过去在点香阁,不是没撞见过这样的场面。可那个时候,他对这种事情除了嫌恶之外没有任何感觉。更始料未及的是,有朝一日主角竟会换成他自己!

      现在真正令他觉得不可理喻的是――他并不觉得反感。

      尽管觉得羞恼、愤懑,但翻遍心底,却找不到一丝对沈逍遥的厌恶。

      甚至白日他吻他的时候,
      他还觉得有点……
      喜欢。

      是喜欢吗?

      方思明背对着他,感觉自己心跳乱得厉害。

      不,不是。

      他不会喜欢他。
      以后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他这条命,这一生,都是属于他义父的。

      他是朱文圭手里的冷兵,情爱只会让他的刃钝锈。

      如果他对别人动了情,朱文圭一定会放弃他。

      被义父抛弃……

      方思明想都不敢想。

      沈逍遥主动贴过去,抱住方思明微微发抖的身子:“还记不记得,当年华山我有段时间疏离你的事,想知道原因吗?”

      方思明闭着眼睛,他没搭腔。沈逍遥也不管,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你刚刚看见的就是……”

      他是故意给他看的?!

      这么说,他知道他会起疑?

      他还知道如何破解引梦术?若真是这样,又是谁教得他?

      满腹疑问都碍于刚刚那尴尬的一幕不好出声。

      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沈逍遥用脸颊亲昵地蹭了蹭方思明的后颈,眸里有微光闪烁:“放心。”

      他嗓音低沉。

      “有的事情,我以后会一一告诉你。”

      当然,同样。

      有的事情,我也永远不会让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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