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江笺

3、相识

　　03

　　沈居延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一片空白，有些怅然。

　　听别人说平常同桌之间加微信基本只需要一天之内，可他和林昔城却用了一个星期。中间几乎没有任何苗头，就连交谈都寥寥无几。

　　他知道林昔城性子冷，倒也没想到微信无论是头像还是主页，都是一片空白，昵称很简单，就一个点，符号键盘里最常见的黑点。
　　空白之中透露着冷冽。
　　就如同林昔城这个人一般。

　　修改了备注，沈居延想了想，写了两个字，冰块。
　　还是那种超级大的冰块。

　　从手机屏幕上抽离，沈居延关上手机扔回抽屉里，微微扭头却发现了林昔城还在把玩着那片绿色的树叶，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他默默戳了戳桌上的本子，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林昔城做题做得很认真，所以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像是关闭了自己的五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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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我说，你和林昔城同桌都这么久了，就没从他的嘴里撬出点什么吗？”向朝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沈居延摇摇头，说：“我为什么要那么关心他？倒是你，一天天想着找八卦曝光到论坛上，管理员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向朝闭了嘴，一副打死不说的模样，沈居延也拿他没办法。

　　“嗯？那不是楚游吗？”沈居延有些惊讶，指了指前方那个蹲着身子喂猫的男生，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男孩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今天放学林昔城被叫过了办公室，大概是老师找他商量事情，沈居延就拉了向朝陪自己回家，哪能想到路上还能碰到一个熟人呢。

　　听到沈居延的声音，喂猫男生的手微微一顿，摸了摸猫咪的头轻轻笑了起来，才抬头看向他们。
　　“居延，好久不见啊。”
　　“楚游？真的是你。”沈居延也笑了，眼里带着些许意味不清的情绪，只有楚游懂那是什么意思，后者挑了挑眉，站起身来。

　　楚游看了向朝一眼，那人正微微颤抖着不肯抬头，可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人终有一天会抬起头来看自己的，不急。
　　“那我先走了，你们随意。”楚游说完，就转身走向正好停靠在车站的公交车，通过了敞开的车门，找了个位置坐下。

　　身旁的向朝猛地抬起头看向开始行驶的公交车，目光死死地追随着楚游的侧脸。
　　这是沈居延第一次觉得这条街是真的长，过了一分多钟还能望见公交车的背影，他们俩的速度并没有慢下来，反倒是向朝因为情绪原因越走越快，逼不得已，沈居延只能拉住了他的背包让他减速。

　　“你走那么快干嘛？”
　　沈居延没好气地说。

　　向朝有些慌乱的心绪过了会就平复下来了。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行为实在有些反常，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居延，我先回去了，抱歉了我情绪有点不对，不能陪你了。”

　　沈居延也没生气：“行吧，那你赶紧回去吧。”
　　闻言，向朝转身就跑走了，拐弯就进了巷子，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沈居延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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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
　　留在原地站着不动的沈居延被人拍了拍肩膀，他被吓了一跳，微微扭头发现林昔城踩着滑板站在自己身后，有些惊愕。

　　沈居延疑惑道：“你不是至少得过半小时才能出来吗？”
　　林昔城撕了糖纸，塞了一颗牛奶糖进嘴里，有些口齿不清说：“废话太多，我直接缩断进程。”

　　也不稀奇，沈居延哦了一声，想了想：“那一起？我反正没事干。”
　　滑板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分外细小，却也还是落进了沈居延的耳里，这人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可实际上的情绪谁也不可得知。

　　林昔城点点头：“行。”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好像从那一天开始，每每到放学时，林昔城就会踩着滑板在沈居延身边前行，而沈居延只会笑笑继续和他扯学校食堂的饭有多好吃。
　　其实林昔城吃过，味道也不怎么样。

　　有些时候他总是会想，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到底都隐藏着些什么，想着想着又想起了，这与自己好像无关。
　　久而久之，沈居延也就习惯了，随之面对了现实。

　　正值下班高峰期，平时人少的街道都挤满了车辆与人群，沈居延和林昔城挑了近道，走无人经过的小巷。
　　巷子四通八达，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通不到的。

　　天还没暗下去，泛着昏暗的光芒，旧式居民楼一栋接着一栋，整齐排列在一旁，拐角处的小卖铺甚少有人光临，可终归是有的。
　　电线一根连着一根，向着远方蔓延，看不到尽头。
　　脚下的水泥路坑坑洼洼的，里头还有昨天下过雨的积水，倒映着巷子里的世界。

　　“我一直都挺好奇的，你为什么开学一个多月没来上学啊？”沈居延含着刚刚从小卖铺里买来的棒棒糖，眼睛里的疑惑是最真实的。
　　林昔城吸了口沈居延给他买的一盒牛奶，闻言忍不住咬紧了吸管，眯着眼睛想了会，说：“就是单纯不想上。”

　　其实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在没来上学之前，林昔城是有些抗拒来学校的，这在他来学校的第一天，沈居延就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对劲。
　　“行吧，其实这个理由对于我来说也挺容易接受的。”沈居延认真回答，后来又像想到了什么一样，说：“但是你要去面对老邓，那绝对会被进行长达四个小时的思想教育。”
　　林昔城扯了扯嘴角，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面对那个对自己无比上心的班主任，他也实在是没辙。

　　“这是我第一次遇见这种班主任。”林昔城又吸了两口说，冰凉的牛奶从喉咙滑进胃里带来的刺激感令他无比精神。
　　沈居延认同地点点头。

　　邓中宙是全级最好的一名班主任，据同班同学所说，他带一班已经是第二年了，看样子是要把他们送进高考考场了。
　　只是这人做事太细致太规矩了，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抓过去进行思想教育，也不能说是迂腐吧，他会对你洗脑罢了，先问清楚原因，然后开始长篇大论，逼的到最后你会相信他说的话。
　　“我刚来第一天就和人打了一架，然后被抓过去了。”沈居延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咽了口口水，“然后我就深刻认识到了为什么一班的人从头到尾都听话地可怕了。”

　　林昔城默默在心里想着不能惹恼邓中宙，手上却把空了的牛奶盒捏扁了。
　　他也实在是想不到什么理由了，大概只能实话实说，只希望到时候不会有什么事端发生。

　　再继续走了一会。
　　林昔城发觉有些不对：“你不回家吗？”
　　沈居延看了他一眼，老实说：“我去医院啊，晚上再回去。”
　　前者察觉到了后者情绪在一瞬间的变动，明白这人是不想对于这件事说太多，他也不是什么八卦的人，也就隐了询问的心思。

　　“嗯，那走吧。”林昔城踩着滑板，速度并没有因此而慢下来。

　　*
　　去往医院的路并不短，要辗转两个站，再往前走几百米才能到达。
　　林昔城半路并没有说过要离开，而是就这样沉默的跟着他。
　　坐上公交车的时候，沈居延还有些恍惚，他没有想到林昔城会抱着滑板跟着自己上了车，还坐在了隔壁，虽然还是一句话没说，但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按道理来说，林昔城是最没有理由一直跟着他的人，看着架势有些像是要将他送到医院门口一样。

　　“你是要去哪？和我同一条路？”沈居延不是一个把喜欢把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的人，有话直说。
　　林昔城垂着眼，嗯了一声，没有反驳沈居延的话。
　　后者也没了那个理由去再说些什么，其实就这样和他肩并肩地坐着。

　　其实很意外，有这个男生坐在身边的时候就会无来由的有了很多安全感，似乎你不用去害怕很多事情，他一直都在你身后。
　　沈居延并不是一个贪恋这种感觉的人，因为他本身就足够给予自己安全感，但不知为何，林昔城的不一样，与其他任何的都不一样。

　　就是会忍不住，再多靠近他一点点，就一点点。
　　他就像妖冶的玫瑰花，带着致命吸引力。

　　沈居延也不知道自己的形容词对不对，可隐隐约约就是这样。

　　“你也去医院啊？”沈居延有些慌乱，眼看下一站就是医院了，他还是没忍住。
　　林昔城皱了皱眉头，指了指医院下一站的翠竹公园站，“我去那。”

　　不知为何，沈居延竟是松了口气，缓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那就好那就好。噢对了，我最近再上一个英语班的课，其实还挺不错的，你要去试试吗？”
　　被询问的那人脸上才有了一丝波澜，他挑了挑眉：“线上还是线下？”
　　“线下，有英语外教。”

　　林昔城想了想：“行，明天详细说。”

　　下一秒到站提示就响起来了，沈居延不好意思地笑笑，随着人群下了车。
　　过了一会，车门关闭，林昔城坐到了沈居延曾经做过的位置上，还留有着他的温度。

　　这是第一次，他做了如此出格的事情，坐上了一班完全没坐过的公交车，方向也是完全不对的。
　　就为了陪一个男孩。
　　沈居延看起来情绪不太对，再加上他要去医院，林昔城当下就跟着他上了公交车，至于为什么他是真的不知道。

　　在以往的日子里，林昔城通常都是被大人夸奖而被同龄人排斥在外的一个人，融入不进任何圈子里。
　　他常常抱着皮球坐在家门口等待着朋友的到来，却从来没人愿意与他一起玩。
　　时间长了，他也就不需要任何朋友了。

　　他抓着椅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碰到一个同样被隔绝在外的人，他好像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还好那人并没有发觉。

　　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什么时候回来？有人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