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平志》三差

17、第十七章 千机老人 下

　　时至中午，坐落在妖兽战场外围的一座城堡里，此刻熙熙攘攘的都是人，似乎是一个什么重大的日子，各方人物齐聚。早些年间，在极寒之地曾经有好几座城池，但在岁月变迁中都损毁了，要说原因，可能是与妖兽的战争并未彻底停止，被大肆破坏，再加上盗贼横行，几大门派间的内斗也从未停止过，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谁也别想在这冰冷的平原上立足，结果就是谁也没有立足之地，而唯一的一座还算完整的城池，便是这座八宝城了。听名字便可以知道个大概，这座八宝城是一个售卖和交易各种宝物和材料的地点所在了，八宝城隶属八宝商会，而八宝商会不属于任何门派，也不参与任何的争斗，说白了，它就是一个纯粹的买东西卖东西的商行，商会也只有一个信条那就是“钱”字，只要有钱赚，不管什么人都可以与之交易，正因为如此，八宝商会交通四方，联络各方人士，甚至有传言称八宝城与妖界都有着联络，也正因为如此，八宝城才得以在极寒之地立足而不受妖兽的袭击。

　　千机老人到达八宝城的时候，正值大雪纷飞，城门紧闭，就连城楼上的兵卒都去烤火取暖了，阿平按照老头的意思大声的喊着千机老人的名号，可喊了半天，也或许是风雪声太大听不见，总之鬼影子都没有一个。

　　千机老人想了想道：“算了，走后门吧。”

　　一老一少两人绕着城堡转了一圈到了另外一座城门，喊半天的结果还是一样的，没人理会。阿平正纳闷时，千机老人却在一堵墙前停了下来，点点头道：“嗯！就是这里”

　　“这！”阿平傻傻的看着眼前这面墙，用石头砌筑而成，光滑平整，什么都没有，又哪来的什么门，墙的下方倒是有一个洞，似乎是一条排水沟，但早已经被冰封上了。

　　“你不会是想破冰从这个洞钻进去吧！我可不干”阿平说这话的时候又想了想，咬了咬牙，随后看着千机老人道：“我不过是有点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事值得你这么做，毕竟你曾经救过我，哎！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钻狗洞就钻狗洞。”

　　哼！千机老人很不屑的干哼了一声道：“哪来的那么多废话，等！”

　　“等什么？”阿平不解道。

　　可老头什么话也没说，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风雪更加的大，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阿平呢？在他身上不存在冷这个说法，全身那种如火烧般的灼痛感时轻时重，到这会却是症状加重了，整个人如掉到了火炉里一般，浑身直冒大汗，巴不得连身上穿的衣服都给脱了，在这种快把人冻死的大风雪天，这种举动无疑是疯子，居然有人会说热得要死，还要脱衣服；反观千机老人，即使穿着一身熊皮，还是冷得瑟瑟发抖，他给了阿平一粒定心丹，并且教授阿平如何调神静气，慢慢的倒是好了很多；而老头自己反而摇摇晃晃，看着快有些冷得不行了。

　　“前辈你自己怎么不吃丹药？”阿平关心的问道。

　　“干！干咽不下去，没有热水吃不了！”千机老人说话直打哆嗦。

　　这。。。阿平真没话了，他都不知道老头这个理由还能不能算得上是个理由，喝口冷水不就行了，再不然抓把雪也可以将就。

　　“你不懂，只要一吃冷的东西我就会被呛到”千机老人似乎知道阿平在想什么，不耐烦的说道。

　　“那你就去温暖一些的地方生活，干嘛在这个天寒地冻的鬼地方受罪？”阿平出主意道。

　　千机老头一听这话火了，抬手指着阿平骂道：“臭小子！还用得着你教我，闭嘴！”

　　吵嚷之际，也不知老头从什么地方顺出一把冰镐来，吩咐阿平道：“快给我挖这墙角”

　　阿平真是彻底没脾气了，打死他也不信，就凭这么个玩意，也能在墙上挖出一个洞来，除非这墙倒了；结果阿平信了，仅仅一镐下去，耳听得有什么断裂的声音传开来，越来越大，再然后哗啦一声巨响！屹立在两人面前的这面高墙正下方，居然在顷刻之间倒塌了，露出了一个大洞。

　　墙倒之后，传来了马的嘶鸣声，中间混合着一个中年妇女的哭啼声和喊叫声：“大当家的，大当家的，快来人哪！墙塌了，快来救人哪！”

　　“你你你。。。”阿平半天才说出一个字来，千机老人则手指着阿平，故作惊愕的说道：“老夫只让你挖出一个洞来，你居然把墙弄塌了，还砸死了一个人，哦！对了，还有那匹马也快死了。”

　　“我我我。。。”阿平急得又是半天才从嘴里蹦一个字来。

　　“呵呵！我什么我！谁让你不仔细的看”千机老头冷笑。

　　阿平低下头细看后才发现，这面墙上有一道顺着排水沟蜿蜒而上直达墙顶的裂纹。

　　千机老人娓娓道来：“古语有云，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面墙虽是青石砌筑，坚固无比，但坏就坏在这条小小的排水沟，常年的水气侵蚀，外冷内热，早已经有了裂缝，水气在裂缝中结冰膨胀，来回往复，缝隙越来越大，老夫我只不过是算到了墙会塌而以。”

　　阿平愕然“这也行！”

　　当两人进到里面来才发现，此处堆满了草料，是一个马厩，就在离排水沟不远处的墙角烧着一堆火，被烟火熏得漆黑的墙头上四处布满了裂纹，一看就有些年头了，这老头说得果然没错。

　　有几人围了上来，满脸惊恐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城墙是不是你们弄塌的”

　　“老朽一介普通人，路过此地，想讨碗热水喝，如何？”千机老人说完便自顾自的走向墙角，看样子是要倒热水喝。

　　“那是个什么东西，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几人看着老头身后惊疑的问。

　　“哦！那是老夫的驴儿和徒儿”千机老人自始至终手指都指向一个地方。

　　“徒儿？驴？”阿平听着哭笑不得，从一开始出门骑上这怪玩意，就不管怎么看都不是普通人了，这哪里像驴了，且怎么我就和驴同等了，单不说这些，骑着一坨用石头拼凑起来勉强像是驴的怪物，不管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奇怪。

　　就在众人刨土石救人之际，又来了一人，旁边之人都齐呼二当家的，有一人上前道：“回禀二当家的，刚才老大在上茅房，不知怎的墙就塌了，救出来时已经没气了，还压死了一匹马，还有，出现了这两个骑着石头的怪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二当家面上惊疑的神色问道。

　　“是他们把墙弄塌了，你们可要为当家的做主呀！”妇人一旁哭诉道。

　　千机老人手里拿着不知哪捡的缺口破碗，倒了些热水，在吃下药丸后，站起身来慢吞吞的说道：“此事并非老朽所为，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尔等听老朽一句劝，尽早离开此地，不日将有大事发生。”

　　“你你，你是千机老人！”二当家有些惊恐的说道。从一开始看见两人的坐骑是石头就似乎想起了什么，此刻正面看见老头那张苍白的脸和长长的白胡须，他就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让阿平有些始料不及，当众人一听到千机老人的名号后，顺间便怂了，谁也不敢出声音，就连刚才那个哭嚎的妇人也收声乖乖的站到了一边，所有人都变得恭恭敬敬，主动让开一条道，目送二人离去。

　　阿平和千机老人骑着石驴走后不多久，便有人急匆匆的赶来回禀二当家道，不知为何，咱们的上百匹马全都开始拉稀，看着怕是不成了。

　　对于他们这些来往在极寒之地的商队来说，马死了就意味着眼下没了吃饭的家伙，此是后话。

　　“那看守的弟兄呢？还有货物可在？”二当家急忙问道。

　　“看守的四个弟兄睡过去了，叫都叫不醒，看情形是中了蒙汗药，货物倒是一件不少”来人回道。

　　又有一人回报道，看守的人醒了一个，他说中午曾有金龙帮的人来请他们喝酒，之后就喝醉了。

　　“金龙帮，哼！这帮杂碎”二当家恨恨骂道，回过头他看着远去的千机老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即吩咐道：“通知众兄弟把货出手，我们马上离开八宝城。”

　　“二哥，咱们商队的营生不做了？”一个壮汉急切的问道。

　　“没有了马，什么也做不成，且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二当家意味深长的说道。

　　“为什么？”壮汉有些不明白的接着问道。

　　“这千机老人果然历害，我们该谢谢他”二当家缓缓说道。

　　话再说回八宝城内，今夜人来人往，城中心是商会的总部，八宝商会每年都会依行情搞几次很隆重的交易大市，而今晚就是一次很隆重的集会，此刻正大摆宴席，各路英雄，各方人马齐聚一堂，正当气氛一片祥和，交杯换盏之际，堂下通报的声音一路传来，去往年只有中原大派或是一些成名的大人物到访才会沿路通报，此刻通报一响起，就连八宝城城主都站起了身准备迎接，可当众人听清了通报声之后却是一片寂静，谁都没有出声，全都静静的看着。

　　“千机老人到！千机老人到！”

　　现场一片寂静，没有人站起迎接，也没有人说话，就连城主也不知何时坐了下去，一个很奇怪的场面出现了，明明有着上百人的大堂，此刻却是安静得要死，当千机老人和阿平骑着驴来到堂下时，没有一个人上前搭话和迎接，似乎所有人都把出现的这两人当成了空气。千机老人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情形，自顾自的走入大堂，找了把椅子坐下，原本旁边坐着的人有意无意全躲开了，只有一个佩剑的中年人装作很镇定的坐在那，但看得出，此人不知为何，手却是抖得很历害。

　　“这位小友，我看你气色不佳，老夫送你一粒定心丹如何？”千机老人关切的问道。

　　“多谢前辈抬爱，在下身体好得很”佩剑中年人站起身，很恭敬的回道，之后又低头坐下了，自始至终，此人都没敢正视千机老人一眼。

　　即便不用说，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此人白白胖胖身体好得很，又怎么可能气色不佳，这千机老人分明就在胡说八道。

　　千机老人点了点头，笑道：“老夫这定心丹服用之后有养神静气，调理身体之功效，最特别的是，此丹能让人心神镇定，即便是突遭打击，心神晃动之际也能让人定住心神，灵气不乱。”

　　千机老人这番话让人听得不明所以，什么心神镇定，怎么又突遭打击了，这那头跟那头完全不搭边，就在众人小声音议论之际，堂下急匆匆跑进一个人，送上一封给佩剑中年人的火漆封口的加急信件，果然，佩剑中年人看完信后大汗淋漓，只见他眼神无光，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摊坐在椅子上，刚才仅有的那点气势也荡然无存。

　　“赵兄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旁人关切的问道

　　“师门，师门！。。。”这个中年人连说话都有些不连惯，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惨笑着说道：“师门突遭巨变，老父三日前暴病而亡，我师兄接任了掌门之位，眼下我一无所有，还谈什么交易。”

　　“这主什么来路？”

　　“听说是是中原什么无极剑派的掌门之子”

　　“什么无极剑，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不怪你没听说过，中原门派林立，这样的小派多的是。”

　　远处众人低声私语道。

　　哈哈哈！千机老人拍着中年人的肩膀笑道：“时势造英雄，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小友可要想开呀！哈哈哈哈！”

　　千机老人这不合时宜的笑和莫名其妙的话，更加让气氛尴尬至极，或许坐在他一旁的中年人此刻早已恨得直咬牙。

　　转过头，千机老人向着坐在正中的城主拱了拱手，很客气的说道：“老王呀！好久不见，气色还是那么的好。”

　　千机老人话到此却是停了下来，眼睛不时在城主身上扫动，似是在观察什么，然后接着说道：“不过据老夫观你的面相，自身气运太旺者往往会因为锋芒过甚而伤及身边人。还有！你这商会的生意可是越做越大，好呀！不过可惜，你把商队的运输拱手送于他人，这岂不是让人捏住了喉咙。”

　　直呼八宝城的城主为老王，且说了一番让别人听不懂的话，千机老人可谓是语惊四座，好多不明情况的人为此都替他捏着把汗。

　　再观城主本人，他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人正在咬耳说着什么。城主刚开始还好，脸色有些变化，紧接着却是脸色大变，这会他当然知道刚才城墙倒塌和马匹死亡的事，但最重要的是他听到了另外一个噩耗，自家夫人怀胎十月，近几日临产在即，就在刚才，下人来报，夫人不小心摔倒，眼下却是难产了。

　　城主一把年纪，好不容易老来得子，没想到却是突遭意外，此刻急得脸色通红，接下来却是恶狠狠的盯着千机老人，就差没发火了，或许它把这件事归咎于千机老人带来的恶运。

　　千机老人则是脸上微笑着，装作没看见，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只见他用眼光在人群里搜寻着，随后视线定格在了一个光头的身上，笑着说道：“金龙帮主，我说的话可对？哦！还有，你是否拿了我这小徒儿的什么东西？”

　　千机老人手指到阿平时，却见阿平眼里都能烧出火来，恶狠狠的盯着对面的光头，都是因为这个光头，小花就是为了救自已才甘愿牺牲自已，且因为这个耗光了所有的灵力，而阿平更恨的是，这个光头让自已受尽了屈辱，他曾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他有亲手宰了这个人渣。

　　“是又怎么样！你这死老鬼，别人怕你，我黄金龙可不怕你！”金龙帮主脸上一阵一阵的抽动，但却强装镇定，气势凶凶的骂道。

　　“呵呵呵呵！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小心把自家后院给烧着了”千机老人笑着说道，似乎意有所指。

　　所有的事情很奇妙的凑到了一起，金龙帮主刚刚放出狠话没多久，堂下便有一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比刚才送信的动作还要快，来人喘着气，也没管还有这么多人在场听着，急急说道：“帮主！不好了，咱们的城寨被老太婆和马队的人给放火一把烧了。”

　　“什么？死老鬼，你你你。。。”金龙帮主气得话都快说不出来，红着脸憋半天才喝骂道：“死老鬼，怎么说我也救了你这个小徒儿一命，只不过顺手留下一个不值钱的破玩意，可你居然放火烧我的城寨，咋家跟你没玩！”

　　“诸位，诸位！”金龙帮主站起身，摇晃着他的大光头大声吆喝道：“诸位也看见了，旁边那小子是这老鬼的徒儿，就在昨日，我本着好心救了他一命，可没想到这个小贼却是恩将仇报，勾结一个妖女意图谋害于我，幸好我发现得及时没上她的当，但却让这小贼给跑了。”

　　嘿嘿！话到此，光头的金龙帮主冷笑道：“我黄金龙干的虽是刀口上的勾当，为人所不耻，可绝不会去与妖界中人勾结，死老鬼！你不承认也罢！我看你是意图与妖界结盟，想颠覆我人族疆界的大势。”

　　黄金龙此话一出，更是语惊四座，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坐实了的话，无疑是把千机老人推到了人世间各派联盟的对立面上。

　　“卑鄙小人”阿平指着光头大声叫道，之后却没了下文，小花确实是妖精没错，单就这一点，便让他有口难言。

　　千机老人依然淡淡的笑道：“呵呵！人族大势，就凭你我也能左右人族大势，笑话！至于别的也不用我多说，相信诸位可能都知道，所有刚刚发生的事情都与老夫没有任何的关系，要真说有的话。。只不过是老夫提前知道说出来而以。”

　　此刻所有人心里都在念叨着一个人的名字“千机老人”

　　此前，阿平知道千机老人是千机子的师傅，但还有他不知道的是，在这极寒之地，千机老人的名号可是人尽皆知，只要一提他的名号，是让人又敬又怕，即便是放眼人世间几大道统，千机的名号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敬的是千机老人演算神术百算而无一不准，他预言过的事都会成真，只要是千机老人说过的话，所有人都会信服，且此老精通医药，热情好客，乐于助人，这些年来也曾帮助过不少的人，因此博得了一个好名声；而让所有人敬而远之和害怕的是，不管是谁，只要与千机老人有过接触，便会变得灾祸连连，甚至会丧命，曾有人出言说这是千机老人用巫术搞的鬼，结果没出三天，此人却因为喝醉酒，与人口舌之争，死于乱刀之下；至此无人再敢说千机老人的坏话，而千机老人成了所有人又敬又怕的人物，一般情况下，只要远远见到一个骑石头怪物的老人，都会躲得远远的，当然！也有人迫于无奈之下硬着头皮向千机老人求医问药或是占卜前程，而结果往往是得出不治之症和前程堪忧的悲观论断，这样的结果肯定是不讨人喜欢的，但最后的事实证明，千机老人的论断是准得不能再准。长此以往之后，千机老人的名号越来越响，但他的人缘也越来越差，没有人敢与之有交往，避而远之。

　　难道这才是千机老人真正的可怕之处？阿平到了这时才终于知道会何有那么多人会惧怕这个瘦弱不堪，看起来经不住一阵风吹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