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今天也在伪装小白花》青希

29、第29章

　　此次用餐时，江华没有再退出饭厅，而是俨然以半个主人的姿态招待了司马濯。

　　对此，司马濯自是受宠若惊。他来前早已想过这一趟可能会有的见闻，却没想到一切推进的如此快。他明明尚未见过江家任何话事人，却仿佛已经隐隐得到了江家主人的默许和支持。

　　如此，他更加郑重对待江华，不敢因为他只是一位管家便有所怠慢。

　　江宜盈注意到此间气氛，心里也有些困惑，她是明白知道自己接近司马濯纯是出于私心，毫无家人授意的。当她意识到这顿饭意味着什么，微微惊讶地看向了华叔。

　　纵然她是随心所欲，华叔却绝不可能擅自做江家的主。

　　江华年纪不小，阅历总比这两个孩子多上不少，他同二人闲聊着，已经猜到他们各自内心的想法。他笑吟吟看着两个人，脸上露出和蔼的神色，司马濯和江宜盈却忍不住在这温和的注视中坐得更端正些。

　　“盈盈是家里的独女，是侯爷和夫人的心尖尖。老夫跟随他们二位多年，自认也懂些父母之间的心愿，无非就是希望儿女未来能够一直开心快乐。”

　　司马濯听闻此话，抬头向江宜盈看去，却见她也在紧张地观察着自己。

　　他自小聪明伶俐，擅长听人的弦外之音，从有记忆起就在学习如何趋利避害。

　　这个管家的话，分明是暗示他，只要他愿意对江宜盈一心一意，江家的支持便会唾手可得。

　　司马濯师从许笺，许笺又是从前外祖父尚未被污蔑罪行时朝中鼎鼎有名的风流人物，与许多文臣都交好。

　　对一些隐秘往事，也比常人知道的多些。

　　譬如在他知道江宜盈与司马濯亲近时，曾经私下与司马濯说过一桩秘事：

　　江家兄弟表面上十年前便已闹翻，实际上却只是做戏给他的父皇看，实际上依然联系紧密。而江宜盈的大伯，便是朝中最为位高权重的左丞相江越木。

　　这位江越木江大人身体向来虚弱多病，年近四十也没有子嗣——这也意味着，江宜盈背后的，不仅仅是远在边疆的镇北侯，还有朝中第一权臣。

　　这自然是极大的“利”。

　　可是眼前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却如此真挚，如同雨后一尘不染的湖面，清澈透亮。

　　司马濯扭过头去，他不知如何面对这湖水。仿佛心里稍微意动，就玷污了她。

　　听到此时，江宜盈也明白了华叔心中所想，华叔所说的正是她所愿意的。即使家中不愿出力帮司马濯，自己也会竭尽所能，哪怕是为了报他前世曾善待自己的恩情。

　　可她却看到司马濯尴尬地扭过了头。

　　江宜盈脸上依旧笑着，心里却沉了一下，她微微垂下头，嗔怪道：“华叔您说什么呢。”

　　江华将二人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也有了合计。他哈哈笑道：

　　“老头子在这儿打扰年轻人吃饭了，正好我吃得差不多，下午还有事情要忙，就先告退了。”

　　“华叔，没有——”江宜盈抬起头来，正要争辩，目光掠过司马濯，又止住了话头。

　　这一犹豫之间，江华已经走出了厅堂，屋内剩下她和司马濯两个。

　　司马濯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沉默地吃着饭。

　　江宜盈也动着筷子，放在嘴里的食物却不多，她心里忐忑着司马濯会如何想自己。他从一开始就误会了，今日这么一来，会不会误会更深呢。

　　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突然又陷入无话可说的境地了。

　　江宜盈轻轻叹口气，忍着心头酸涩，强笑着解释：“你别被华叔吓着，他把我当亲女儿看的。我没和家里讲过你的事，他兴许误会我——我——中意你。”

　　误会？司马濯抬起头来。

　　他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朝不保夕的人，怎会思考婚配这样遥远的事。

　　可是听到江宜盈亲口说出误会二字，心里竟然有些失落。

　　一句谎言开了头，后面就好说很多。江宜盈继续笑着，“我只是第一次见到你时，有一种故人重逢的亲切感，想要结交朋友，又不知道是否合适。后来却引发种种误会。”

　　她面上越是笑得温婉，内心越是茫然，自己今生与司马濯重逢，后面故事如何发展，似乎早已失去了控制。

　　司马濯放下碗筷，问道：“你下午有安排了吗？”

　　“什么？”江宜盈回答。

　　司马濯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有了，她心说。每天的训练都是定量的，时不她待。

　　“没有，怎么啦？”她回答。

　　“你之前不是想要见见我的老师吗？”司马濯笑道。

　　什么？江宜盈脑中立刻一片茫然。

　　“我没有。”

　　“下午陪我去见老师如何？”

　　两人的话同时响起。

　　江宜盈抬头望去，那人正笑意盈盈，她的心被蛊惑了一瞬。

　　“好。”

　　司马濯的老师住在城外近郊，门前有一片空地，依稀看得出原本做过耕地的样子。只是如今野草飞长，草盛豆苗稀，反而更像一片野地。

　　此处僻静优美，虽然与京城近在咫尺，仍然硬生生发展出世外桃源般的宁静。

　　门未上锁，一推便开。

　　站在宽敞的庭院前，江宜盈看向迈步向里的司马濯，轻声问道：“要通报一声吧？”

　　司马濯哈哈一笑，眉宇间却透出几分苦涩：“老师根本没几个仆从，如何通报。无妨的，跟我进去吧，这院子连你家下人都快熟悉了。”

　　江宜盈这才轻轻点头。

　　明明只是司马濯的老师，却比去见皇帝皇后时还要拘谨，她从前舌辩群儒的豪气呢？

　　给自己打着气，一边跟着司马濯走过简朴却不算简陋的层层院落，直到正院里主人的待客厅里。

　　“我去叫老师来。”司马濯嘱咐了几个字，就匆匆离去。

　　直到此时，江宜盈还不知道自己此行为了什么。只是迷迷糊糊答应了司马濯的要求，一直走到这里。

　　她打量客厅，除了几件桌椅，基本看不到什么装饰——也或许是少有人来的缘故。

　　厅堂侧面倒是有面巨大的博古架，只可惜上面除了落了些灰的烛台，就别无他物，让江宜盈心里想到“两袖清风”这个词。

　　“你就是娇姐的女儿吧？”身后突然传来妇人的声音。

　　游荡到客厅边缘的江宜盈此时才惊觉自己到处走动，实在不怎么礼貌。她赧然低下头，又转过身子，悄悄打量厅内正倒着茶水的妇人。

　　那妇人看起来已经有些年纪，皮肤却还是保养地很好，仍可看出年轻时美貌的模样，面上带着柔和的笑容。

　　“是，先生也是家母的友人吗？”江宜盈快步走过去，接过茶壶代为斟茶。

　　“先生？”美妇人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她笑着摇了摇头，“先生还在更衣，是我听说你来，急着先看看客人。”

　　“你叫我沈姨娘就好。”她和蔼地看过来，似是透过江宜盈看久远的故友一般。

　　“姨娘。”

　　类似的事情江宜盈早已熟悉，父亲是个武将，年少时性格也同自己一般，不好交际，没几个朋友。相反母亲出身名门，自小周旋于各个文人茶会之间，手帕交在京城多到随便下场小雨都能淋到几个。

　　所以到了她被长辈记起，也多是托母亲的福。

　　两人照惯例寒暄了几句家常，听到江宜盈说起母亲跟着父兄前往了并州，沈芸眼中也浮现几分温柔的笑意。

　　她回忆起当年，“那时你父亲人缘很差，你母亲却恰恰相反，在他们定亲时，不少人都私下不看好过。没想到他们俩自过自的，倒是比谁家都要恩爱些。”

　　那倒是确实，听沈姨讲起过去，江宜盈也不禁骄傲地露出笑容。

　　没聊太久，司马濯已经回来。

　　“师娘，盈盈。”他同沈芸弯腰行礼，随后高兴地说：“老师来了。”

　　江宜盈好奇地看向门口，是位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他看起来与沈芸年纪相当，鬓角却已经染了几许白色，眉头也微微皱着，暗示着主人并不愉快的心情。

　　唯有那对闪闪发光的眼睛，仿佛将整个人的生机都蕴含其中，让人意识到这人正值盛年，且心如松柏，不可搓磨。

　　可此时那双眼睛冷峻地看向江宜盈，让她不由立刻站起，低下头也行了个礼，“见过老师。”

　　“我可不是你的老师。”许笺冷冷驳回了她的话。

　　这让她心里有些尴尬的同时，又感到十分疑惑。她的父母从未参与过朝局斗争，自己更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先生，怎会让他如此不喜。

　　“先生。”沈芸对江宜盈印象还不错，此时也不快地喊了声许笺。

　　司马濯则是歉意地看向江宜盈。

　　他们俩交换眼神的刹那，江宜盈心中不解的那根弦猛地弹动了一下。

　　得，看来这位先生也误会她了。

　　可她却无法为自己解释。

　　“先生好，我是殿下的朋友。”纵然明白缘由，江宜盈还是硬着头皮介绍自己。

　　“知道，镇北侯千金，我可担不起您这一声先生。”

　　说完，他也没再管站在一旁的江宜盈，径自走到主位前，考起了司马濯的功课。

　　“就这牛脾气，不知哪根筋又不对了。”沈芸走过来，小声叹了口气，安抚地拍了拍江宜盈肩膀，“盈盈坐，先喝茶，别理他。”

　　江宜盈抬眼看向根本没将自己放眼里的许笺，内心忐忑起来。见沈芸过来打圆场，低低应了声是，端起茶杯，内心陷入思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