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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残酷的浪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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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萤被林翼光呵护着，回到了那间最不像病房的病房。
那天晚上，她微笑着向他挥手，第二天，就会正式开始移植的准备。
但是那个夜晚，她请来了一位客人，在林翼光走后。
一个西装革领的男人敲了房门之后，在她的应答声之中走了进来。
他与林翼光年龄相仿，经常关注新闻的人，其实对他不会陌生，他就是林翼光的秘书李若华，不仅在事业上，是林翼光左膀右臂般的存在，私下里，他们也是多年的好友。
这些日子，她几次都曾偶然听到李若华在一楼大厅里对林翼光抱怨的话，得知目前公司大多数的要务都是李若华在承担，因为她的病情，林翼光耽误太多的事务。然而，更令她难过的是，那位为她提供骨髓捐赠的，正是林翼光本人。
从李若华的控诉和劝告中，她已经明白了，原先配型成功的人临时反悔，并不愿意捐献骨髓，然而她的病迫在眉睫，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林翼光让公司所有的员工都参与了抽血配型，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事到如今，李若华好说歹说，然而还是拿林翼光一点办法都没有……直到昨夜他再次劝说无果，离开住宅时候，一个纸团从二楼空降在了他的脚边。
他一回头，就看到了那个被林翼光放在心尖上的女人，在二楼的落窗前，穿着病服，向他比手势。
按照纸条上的内容，今晚，他如约而至。
他受到教育的礼仪提醒他至少开口问声好，然而，他的感情却不允许。
于是问好的是乐流萤，他一声未应。
“我觉得您应该有话对我说的，至少，您应该可以告诉我，我不曾知道的真实。”
李若华站在门后，距离她很远，似乎不愿靠近，他调查过乐流萤的全部资料，当然知道她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以说，她是一个十分值得令人同情的人，而且很生活作风十分干净，规律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某种程度来说，他和林翼光完全是同一种类型的人，她很坚强，很有智慧，这样的女人，如果是健康的，他一定也不会反对。
于是，思忖了一下的李若华开口道：
“接受骨髓移植的人一般只有两种情况，要么健康顺利的痊愈，要么出现排斥反应，痛苦地死去。”
李若华不是林翼光，对于这个虽然陌生，但是鲜活的生命，他也不是没有怜悯，但是他作为人的私心，不希望林翼光再花时间在这个女人身上，林翼光从来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是庞大的跨国企业，甚至可一夸张地说，他代表了夏国走出国门的科技，他是一个被神化了的符号，他不能再这里被绊到……
作为他的秘书，他最好的朋友，同时也作为一个有同情心的人，他思考了千百遍，最终还是决定勇敢地过来，见见这个女人，告诉她一个公正的事实而已。
她很憔悴，看上去比林翼光还要苍老许多，但是看得出来，她曾经很美丽，美得与众不同。
他曾经总是在私下调侃林翼光，调侃他没有看女人眼光，因为他从来没有用眼光去好好看过女人。
那时候，有谁会想得到，这个男人心头，早就有了一抹白月光，长了一粒朱砂痣。
难怪，红尘熙攘，他却寸色不染。
乐流萤低下头，满怀歉意地说道：“我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
“我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想把知道的，告诉你而已。”
看到女人孱弱的模样，李若华撇过脸去，心底划过一丝不忍，但还是委婉地开了口：“你知道，你已经不年轻了……”
她已经不年轻了，医生计算的真实存活概率，其实很低很低……不用他多说，乐流萤也理解了。
其实，谁都不知道，她的真实存活概率，医生在告诉林翼光的时候，她都听到了。
她原来的西装口袋里有一支钢笔，为了随时随地记录想法，高效地写论文做研究，她常常用那支录音笔做各种即兴的记录。
在林翼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情况下，她回收了事先偷偷放在他口袋里的笔，听到了一个她应该知道的真相。她这个型号，她这个年龄和身体素质，全球范围十年以内的生存率，不超过百分之五，哪怕活下来，可能也不会坚持太久。
所以，知道了这一切的流萤，这些日子，只是一边做着治疗和检查，一边在拖延到了最后一刻，享受剩下的时光。
“谢谢。”她说。
李若华微微一惊，转头看她，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如此聪明，又令人心疼的女人。
“对不起。”李若华说，那一瞬间，看着女人对着他微笑道谢的脸，李若华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似乎，犯下了无法饶恕的罪行……
“我可以请你帮一个忙么？抱歉，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提出如此无礼的请求。”
乐流萤轻缓地说着，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柔，但他知道，那其实是无力。
李若华点点头，开口回答：“但凡我能做的……”
他知道，女人已经下定了决心，那么剩下的，他一定竭尽所能，虽然也算不上弥补。
只见女人感激似的点了点头，然后对他说：“相框里，夹着一张纸条，麻烦您取出来，好吗？”
她是想亲手取，但是无奈使不上力气，李秘书看上去又是个十分忙碌的人，她不愿自己耽误他太多时间。
李若华看着床头的镜框，他当然知道，这是林翼光不管到哪里，都会带着的相框，虽然他从来不知道那张奇怪的照片，到底是什么含义。
但是打开相框之后，李若华就震惊在了原地。
他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是一个物品清单，虽然除了一些药物和日常生活用品，什么都没有写，但是李若华一看就能明白，这张纸条意味着什么。
这是乐流萤在一个多月前写的，她早就默默地准备着了，但是无奈林翼光竟然会如此全心全意地照看她，她感到自己被他包裹了起来，很难再接触到外界。
或许，这一点，从她醒来的第一天就应该察觉到了，因为他的房间干净得离奇，连个陶瓷的碎片都不会给她留下，所以……他一直在担心她会选择不好的方式离开……
“你……”
好不容易开了口，李若华的声音却是颤抖的。
“除了纸条上写的东西之外，希望从现在开始，到明天中午之前，务必不能让任何人进入这个房间，包括他，好吗？这是我对您唯一的一次的请求，我无法回报您什么，只是自私地希望，您可以满足我，好吗？”
她真诚地，用她微弱的嗓音反复请求。
沉默了良久，李若华闭上了眼睛，回复她一声“好”，然后走过去，蹲在她的床边，仰头看着她说：“林翼光很爱你，他为你做了很多很多，我希望你可以带着他对你爱，在最后的时间里，幸福地度过。”
这是李若华被女人打动后，一个微不足道的祝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为了安慰女人，还是为了安慰这个其实无比自私的自己。
乐流萤点点头，最后对他说：“我会的，这段日子，我一直很幸福。”
对不起。李若华用眼神对乐流萤说，然后转身道别。
李若华走后，她轻轻闭上眼睛，躺在床上。
生命的最后时光，她也想保持优雅，可惜现实总是那么面目狰狞，整个治疗的过程，无比痛苦……即使如此，她一想起他的陪伴，就重新有了对待生命的勇气，但是她唯一不忍的，其实正是他那样毫无保留的付出。
她想活下去，但是生活，到这里就好了。
并非是她不够坚强，相反，这是她表达爱的方式，和坦然面对生命的勇气。
一个多月以前，她接受自己的病情之后，就独自设计好了一切。
她走了，至少希望，他还能好好的……
闭上眼睛，今天，是她生命中，最后一个痛苦的黑夜。
往后，是无声无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