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孤光流萤》七断路西法

21、隐形资产（一）

　　雨，落在南方的冬季，比冰还冷。

　　天凉了，就是万物飘零的世界。

　　乐流萤傍晚归家，是五点，天已经黑了，因为寒冷，巷子里的人都不愿意出来走动。

　　又或者是马上到了晚饭的时刻，家家的油烟机呜呜地响着，就像时而滴落的雨水打在伞上发出的低鸣。

　　然而，这个点，她已经吃过晚饭了，今天在学校的经历并不愉悦，即使和外婆用过早饭，也依旧短暂地怀念起了甜食的味道。

　　她是到了尼伯龙之后，才有了吃甜品的习惯。

　　从前在夏国，虽然嘴馋，但是都不表现出来，每回只有逢年过节，才敢真正买一回自己最喜欢的柠檬舒芙蕾。

　　但是到了尼伯龙之后，繁重的生活和学习压力，以及一个人漂泊异国他乡遭受的孤独感让她有时候常常感到无法呼吸，而且相比日常开销的物价，甜品也不再是那么高不可攀的存在，于是她常常吃，饱受压力的几天甚至以吃甜品为主。

　　但是后来住进林翼光的房间之后，她的习惯就被控制住了，癌症患者并不是不吃糖，但是吃糖确实对身体没有太大益处。

　　化疗期间，她食欲不振，有助于恢复身体。

　　她想起夕阳西下的时候，林翼光亲手喂他吃舒芙蕾的样子，那么正经严肃的一个男人，小心翼翼地端着甜点，等她一口一口地吃，自己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她，目光都能温柔地能将她溺死……

　　已经三个多月了，她没有一刻忘记，夜里做梦时常都会心痛地醒来。

　　那个时候选择无视的男人的感情，在往后的日日夜夜里回忆起来，都是窒息的味道。

　　她停下了脚步，雨还在落，旋转了一下手柄，雨伞就从伞的边缘飞溅了出去，落在地上，了无痕迹。

　　低头，偶然间看到了依旧敞开的地下室窗户，于是走过去，撑着伞，蹲了下来。

　　“关上窗吧，冷，外头有雨，沾湿了屋内，冬天潮湿会很难受的。”

　　然而窗户的另一端没有反应。

　　她不知道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时候和这个地下室里素未谋面的孩子产生了交集的，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在小学时光，似乎将这里当做了树洞，偶尔倒露心事，她本是一个倔强的人，不忍心让外婆担心，在学校也没有朋友，不也喜欢邻居们那些好事热闹的脸，儿时的她太孤独了，于是人人避之不及的这个病孩子的存在，反而成为了她唯一的窗口。

　　想到窗户里的孩子比她还要不幸的一生，她就时常陷入无言的状态中。

　　“你要不要尝一尝这个，你应该能吃甜品的吧。”

　　她捏着一块蛋糕纸包好的舒芙蕾，向窗口里递进去。

　　指尖还是微热的，那个漂亮手伸了出来，接了过去。

　　手指短暂的接触间，乐流萤感到一种熟悉的触觉……似乎在三个月之前，男人的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上时，就是这样一种冰冷却不疏离的感觉……

　　那触觉转瞬即逝，快到她无法细想。

　　垂下眼眸，乐流萤终究是太想念他了而已。

　　她低头拆了一块，就这样在这个喧嚣又寂静的雨中空巷里，撑伞蹲着，咬了一口。

　　明亮的柠檬香味让整个空气都清凉了下来，酸甜柔软的味觉体验唤醒了这个本该沉睡的一天。

　　乐流萤一口一口品尝着，暮色里，眼泪不知何时落了下来。

　　她是真的真的，很想念林翼光。

　　“我今天在学校上了一节课，我并不喜欢那种氛围……我想我是失望的，无论从前还是现在，好像都没有改变过。可笑的是，今天我还抗争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做那样的事，我只是希望……每个孩子都有机会健康快乐地成长，在对这个世界还懵懂无知的时候，遇到可爱的人教会他们什么叫做正义、勇敢和善良，如果那太难的话，至少不要让他们觉得这个世界太过冷漠和残酷，不然，如果失去了支撑，很多人都会垮掉……”

　　乐流萤一如既往地说着窗户对面可能根本无法理解的话，这三个月来，路过的时候，如果窗户是开着的，她就会过来说几句，说说天气，说说自己今天论文写到了哪里，有许多这个时代解决起来很慢的地方遇到的苦恼，甚至常常抱怨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一台手提电脑和打印机。

　　“对了，我应该很快就要有电脑了，电脑是一个神奇的东西，可以存放各种各样的东西在里面，只要连上网，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沟通，别人的智慧也可以和你共享，我们的眼界会扩宽很多很多……”

　　她漫无边际地讲着，直到腿蹲麻了，想要起身时，那只手再次伸出来，抓住了她的脚踝。

　　“会冷的，记得关上窗，不然手上要长冻疮了。”

　　她温柔地关切着那个不能说话的孩子。

　　只见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手心里躺着一只千纸鹤，是用吃剩下的蛋糕纸折的。

　　“是给我的吗？”

　　她伸出双手，珍贵地接过来。

　　“谢谢，这是我今天最开心的事，也是第一次收到你的礼物。”

　　乐流萤说着，虽然知道地下室的孩子看不见，但是依旧笑得感激。

　　那只抓住她脚踝的手渐渐松开了，乐流萤第一次看到小孩的双手，那是她平生除了林翼光的手之外，见过最美的手。

　　乐流萤一步一步向家中走去，回头看了一眼地下室的放下，发现窗户关上了，笑了笑，然后回家。

　　今晚，她还有一个需要费心的任务，就是劝服外婆不要摆摊。

　　外婆当了一辈子的农民，但是为了她，现在已经没有地可种了。

　　她知道，外婆是坚强的，也是孤独的。

　　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漂泊，没什么手艺，就只能起早贪黑地准备早饭卖钱。

　　如今手上拿着存折的乐流萤决定为了最亲爱的外婆，必须尽早说清楚。

　　外婆一开始并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但是她耐心地重复到第三遍的时候，外婆终于疑惑地问她：“你怎么会有钱买房子呢？”

　　关于这套说辞，她早就想好了，她也没撒谎，把自己为原先巷口的培训班老板提供计划的事情说了出来，只不过是简要地说，确保外婆能够大体明白是怎么回事，毕竟，她肯定会为钱的来由担心。

　　“外婆，我们尽早搬到市区去住吧，这个地方环境不好，你晚上睡觉质量也不好，总是被惊醒，冬天也这么潮湿，你身上的风湿病总犯，不是办法呀。而且我以后肯定是要去市区里上学的……”

　　可是外婆依旧很犹豫：“市区里的房子很贵的，那个老板真是个好人，但是谁会平白无故地给咱这么多钱啊，糯糯啊，你还太小了……外婆没事的，咱们在这里住的也挺好……”

　　对于狠心将祖宅卖掉的外婆来说，这辈子，五万就是巨款了。

　　“外婆，我现在手头上的钱，够买一百个老宅子了。”

　　外婆可能还看不懂存折上的数字，她这辈子都没在银行存过钱，每张钱都是放在米缸地下，或者油缸地下，都发霉了，依旧成年累月地放在那里。

　　“一百个！”外婆瞪大了眼睛。

　　“对的，而且城里买房子，不需要一次性付清……”

　　接着，她又给外婆解释了一下按揭贷款是什么意思，说了整整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一早又惯性地起来要出摊的时候，乐流萤把她给拦住了。

　　“你怎么忘了我昨晚给你说的话了？”

　　“可是，可是糯糯啊，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情呢？外婆攒了一辈子的钱，都没有能在乡下造得起洋房……”

　　“哎呀，时代不一样了，您就好好地在家休息，以后是提前消费的时代，先消费，再慢慢还钱就可以了，我明天看好了之后，再回来接您，然后咱们尽快搬到城里去住，大房子的防潮效果很好，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见外婆犹豫的样子，乐流萤索性拿出了绝招，直接把从昨天往王国耀那里借来的钥匙给带上，一个人推着推车藏到了现在还关门的补习班旧址里头去了。

　　这下外婆想出摊也出不了了。

　　“你就在好好休息几天，到时候我带你去，你在纸上签个名字，房子就归你了。”

　　“放心，外婆听懂了，这些都是你的，等你长大了，都是你的。”

　　在她不下二十遍的耐心解释下，外婆总算是立即了一点，看着孙女这么坚定的决心，她也不再拒绝。

　　只好在心里祈祷，糯糯一生顺风顺水的就好。

　　“这些都是次要的，外婆一定要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地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乐流萤挥了挥手，然后去坐小车了。

　　老人家看着日渐长大的孙女，看着周边林立的高楼，再次感叹时代的日新月异，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身边的一切了。

　　好在，她的孙女总是那么聪明，那么令人骄傲。

　　她是糯糯唯一的亲人，如果有个三场两短，想起一个人孤苦无依的糯糯就心疼得要命。

　　她一定也要好好养好身体，等着给糯糯抱孩子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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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外婆，您的孙女婿已经在路上了。
您的糯糯值得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