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孤光流萤》七断路西法

20、超速开端（十）

　　“你不是不上课的吗，今天这节课让你一搅，只剩二十分钟了，还上什么？自习得了。”

　　童老师好气地说。

　　教导主任一走，她心底的不满就发泄到了乐流萤头上，一双擦着棕色眼影的美丽大眼睛巴不得将她盯出两个窟窿来。

　　“我交了学费，自然也能听课。”

　　乐流萤不慌不忙地说。

　　其余同学都像看外星人一样看待她，敢这样三番五次地和老师抬杠的事，在优等生身上，哪里见过，那怕差生头上，也没人敢啊。

　　“好，那我就看看，上善小学的状元有多厉害，这里有几道题，你要是解出来了，以后不来上课，我也心服口服。”

　　说罢，童老师作势拿起粉笔，专门从皮包里掏出来一本黑色封皮的奥数题，转眼就在黑板上刷刷地写了起来。

　　那笔锋之间游走的，是满满的怒意。

　　黑板上写的是：“自然数a乘以338，恰好是自然数b的平方，求a的最小值以及b。”

　　可惜，童老师还没有把句话写完，这边乐流萤就报出了答案。

　　“a的最小值是2，b=26。”

　　童老师还没有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参考答案，就愣住了。

　　“你怎么算出来的。”

　　面子上挂不住的童老师沉着表情问她。

　　乐流萤撩了一下额前的披发，在心中暗自念叨：一个物理学家，数学能不行吗？

　　如果说普通大学生的数学知识水平大概到微积分左右的难度就打住了，那么乐流萤在尼伯龙的导师约翰逊教授的培养下，对世界领域的著名的公式都熟练到张口就来的地步了。

　　麦克斯韦方程组、薛定谔方程、欧拉公式、傅里叶变换、德布罗意方程组、以及大名鼎鼎的爱因斯坦质能方程……哪一样她不是在上千遍的演算中扎进骨髓里的。一次次的国际数学建模大赛参加下来，早就百毒不侵了。

　　她那经过魔鬼训练的大脑几乎能将大学以下的简单公式计算全部在脑中迅速打出反应。即使是奥赛的水平，到底还是小学，只要出来思路，计算很快。

　　看童老师的反应，她就知道不写出一个具体的过程，怕也是和所有人交代不清楚。

　　其余的学生睁大了眼睛，小学六年级学的也不过是加减乘除的范围，这种题目他们慢慢解也不是不会，尤其是几个数学成绩好的，包括秦雅丽在内，都打算趁这次机会在心理上扳回一局，乐流萤都快一个学期没来上课了，她又不可能有钱在哪里补习，现在还能随随便便就比得过他们么，谁都不信邪。

　　眼看方才，班里排行前十几名的都是一脸斗志，哪知道，连题目都没看清楚，乐流萤已经解出来了，谁敢相信？

　　估计全场不惊讶的只要那些吊车尾的学生了，他们早就习惯乐流萤是第一名了，不过这解题速度真带感，他们好笑地看着童老师，觉得她站在讲台上，捏着那本奥赛题，脸都气绿了。

　　乐流萤慢悠悠地走到后面那块黑板前，拿起粉笔简洁地写了一行，又确保大家能看懂。

　　“338a=2×13×13×a=2a×13^2=b^2，所以a的最小值是2，b=2×13=26。”

　　很简单，把质数（在大于1的自然数中，除了1和它本身以外不再有其他因数的自然数）分离出来，也就看懂了。

　　就在其他同学看得云里雾里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童老师接着又说：“还没完呢！”

　　然后转过身去挥笔继续写——

　　“一个人花8块钱买了一只鸡，9块钱卖掉了，然后他觉得不划算，花10块钱又买回来了，11快卖给另外一个人，问他赚了多少钱？”

　　“两块。”

　　这次乐流萤讲了一下礼貌，所以是等童老师写完再说的。

　　“理由呢？”

　　童老师依旧垂死挣扎中。

　　为了让在场的小学听懂，她只能慢吞吞地详细介绍：

　　“分开算就好了，第一次进价是8元，零售价是9元，利润是9-8＝1元；第二次进价是10元，零售价是11元，利润是11-10＝1元；两次利润一共是1＋1＝2元。”

　　这下，底下认真听的学生恍然大悟，个个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就在他们还在挣扎这四个数字要怎么安排的时候，没想到换个思维理解竟然这么简单。

　　不管买卖多少钱，把两次利润单独拎出来就好了。

　　就连秦雅丽想进去之后都忍不住跟着点点头，看了一眼草稿纸上连数字都来不及抄录的样子，气恼地把笔一甩，索性不写了。

　　她怄气地对自己打骂：你怕不是个傻子吧，这个时候竟然还在敬佩乐流萤。

　　童老师也气得慌，珠光宝气的一双手刷刷地就在往后翻页，不找到一道题难为到乐流萤就誓不罢休。

　　“一元钱可以买一杯饮料,两个空杯可以换一杯饮料。如果给你20元钱,你最多可以得到多少杯饮料呢”

　　这次乐流萤没有马上搭话。

　　见她不说话了，童老师脸上才第一次浮现了得意之色。

　　“怎么，这回速算不出来了？”

　　然而，乐流萤只是靠着黑板，冷静地摇摇头，然后拿起粉笔，在身后鬼鬼祟祟写了什么。

　　“我刚才已经把答案写了，现在不动笔，两只手就这样交叉放在前面，您让大家都算算吧，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数学课。”

　　言外之意，针对一个学生斗气的童老师，完全把其他学生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童老师轻轻咳了，装模作样地说：“你们也都算算，这种题目，其实也不难。学好了，对升学考也有好处。”

　　然后一双审视般的眼睛再次飘向教室后头站着的乐流萤，那表情分明是在说：我就知道你做不出来，这回还敢跟我装样子，我就看看，你还能上天不成。

　　等了三四分钟，童老师终于站不住了，抽出椅子，坐了下来，而且翘着二郎腿，这下好像就是十足的把握确定乐流萤根本就是毫无头绪。

　　“怎么样，都这么久了，差不多了吧。”

　　童老师催促着。

　　“不急，先听听别的同学怎么解的。”

　　乐流萤开口，不知不觉就掌控了全局。

　　“哼，我也正有此意，只不过你不要随声附和就好了。”

　　童老师盯着她。

　　“要是哪位同学答对了，就算我直接输了，行么。”

　　这下跟着秦雅丽一起玩耍的千金帮成员迅速举手。

　　“是39瓶！”

　　然后得意地看向乐流萤。

　　乐流萤看她那狗腿的眼神，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童老师作势就要往后面翻参考答案。

　　“等等，老师，您那么技艺高超的人，自然不用看参考答案也知道答法的，您不如现场给大家演练一下，顺便给出正确答案如何。”

　　乐流萤挑衅地问道。

　　童老师当然有一个作为数学教师的尊严，答了声好，然后就站起来，对着题目开始思考。

　　她刚才真是疏忽了，忙着打心理战，自己题目都没看懂，就是看到这道题难度系数高才抄的，这下想起来，连答案都没有看。

　　只见童老师在黑板上勾勾画画，大家也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然后童老师突然打住了，一本正经地对刚才举手发言的同学说，“老师的答案和你是一致的，你说说看，你解题思路如何？”

　　事实上童老师只算出来38瓶。20块钱买20杯，然后20个杯子能换10瓶，10瓶喝完又能换5瓶，5瓶喝完能换2瓶，两瓶再换一瓶，20+10+5+2+1=38，不就是38瓶吗，但是那个学生的答案明显比她多，所以童老师干脆让那个学生回答

　　“好的，老师！”

　　对自己答案十分有信心的女孩子站起来，大声地朗读着自己的草稿纸：

　　“先买20杯喝了，20个空杯子换10杯，10杯喝了，10个空杯子换5杯，5杯喝了，5个空杯子换2杯剩1空杯，2杯喝了，3个空杯子换1杯，剩1个空杯子，1杯喝了，2个空杯子换1杯，只剩1个杯子换不了。所以答案是20+10+5+2+1+1=39。”

　　“太精彩了！”

　　童老师带领着一众学生鼓掌。

　　除了乐流萤一个人站在后面，面无表情。

　　童老师开心地鼓掌，一边在心底懊悔着，刚才她怎么把那个5瓶喝掉剩下来的1个空瓶给忘了，加上最后一个空瓶，还能再换一瓶，所以是39瓶没错！

　　这一下，童老师看乐流萤的眼神是怎么看怎么得意。

　　然后乐流萤只是在掌声中哀叹般的摇摇头。

　　“怎么，你对这个答案有意见？”

　　童老师下巴扬起，眼神分明在说：有意见有什么用，反正你也没算出来，还不承认自己输了吗？

　　“我只是感叹我的答案有点不一样而已。”

　　“不一样？”

　　大家心想，不可能再多了，只要少于39，肯定是错误答案。

　　“是啊，我的答案是四十瓶。”

　　说着，挪开了后背，露出背后的数字。

　　40。

　　即使她是背着写的，数字依旧端正。

　　……没办法，她可是研究过达芬奇手稿的人，达芬奇的手稿，就得用镜子反着看最流畅。

　　“怎么可能！”

　　那个女孩儿和童老师几乎同时质疑她。

　　“刚才已经算到三十九了，再加一瓶就好了。”

　　“哪里还能加？只有两个空瓶子才能换饮料！”

　　两个人再次异口同声地说。

　　乐流萤耸耸肩，觉得自己真的是在和一帮小学生吵架，那童老师估计心理年龄也就十岁出头。

　　要不是她做老师却态度不端正，一次次为秦雅丽无理取闹，纵容她们，她根本不想花时间和他们计较。

　　和不值得的人，浪费一秒都可惜。

　　今天这节课，就当她对这帮萍水相逢的同学，一点礼仪吧。

　　告诉他们，老师也会出错，老师教的也不一定正确。

　　他们一定要有自主思考的能力。

　　“喝完最后1瓶，然后向老板借一瓶喝，那么就喝了两瓶剩下两个空杯，用两个空杯去换一瓶饮料，再把那一杯饮料‘还’给老板。”

　　乐流萤最后简洁地给出了答案。

　　几个刚才鼓掌的男孩子这次再次鼓掌，他们算是听明白了，谁能想到这一出啊，这个乐流萤简直是个人才！

　　童老师斜了那些男生一眼，教室顿时恢复安静。

　　她脸色不好，然而依旧沉得住气，“你这是强词夺理，无理取闹，老板干嘛要借给你，他又不是傻子，白白损失一瓶。”

　　“您给的题目说是‘最多能得多少’，没说一定要喝掉。只是在设想最多的可能性而已。”

　　“总之你这样的算法，在现实中行不通的。”

　　牛顿第一运动定律给出的表述是，任何物体都要保持匀速直线运动或者精致状态，知道外力迫使它改变运动状态为止。

　　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因为摩擦力，这个定律很难被真正证实出来。

　　书本当中的知识，标准答案，和现实是有差距的，但是并不妨碍真理的存在。

　　她只是提供了可能性而已，如果那个老板是好人，或者说那个老板看上了买饮料的女顾客，那么一直借给对方，那答案就会一直延长，也不一定。

　　“不是参考答案么，看一眼吧。”

　　乐流萤提醒道。

　　童老师迫于视线，看了一眼参考答案，然后露出一个笑容，盖上书册，对着她说：“是39个。”

　　然而乐流萤捕捉到了那个笑容中的裂痕。

　　“这样啊，是我错了，我这种水平的学生，可上不了您的那么高水平的课。”

　　说着，下课铃声响起，她背上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刻，她的内心是失望的。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她的这次努力，在未来，因为偷盗判刑的某位小学同学最后踏踏实实地过完了一生；因为随意轻视贫穷人而上了新闻媒体的社会名流维持了她的光鲜形象；因为势利而差别对待学生的童老师也不敢轻易外露情绪，被她教的学生心理压力也减少了很多。

　　乐流萤博士在上善小学唯一参与的一节课，留下的，就是一节以身作则的人生课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