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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镜花且水月 ...

  •   受生物钟影响,纵然很晚睡,但十镜还是七点就醒了,脑子混混沌沌,还在反复回放凌晨做的梦。

      并不算什么好梦,是十镜八岁的事。
      那时她和邻居玩喷气滑板。那时的家乡很流行玩这种滑板,在地上能飞驰腾跃,一踩键又能借着喷气的反作用力在空中停留一分钟多,真是超酷,就是使用寿命不长。
      十镜运气不错,在回收站买到了两架报废的喷气滑板,把还能用的零件拆了组装成一架新的——十镜在这方面的天赋好得出奇,明明她也没看过什么工具书啊,但就是组装得奇快,快得跟钢琴家弹入门级练习曲,眼睛还在看谱,手已经嚷嚷:“我可以!我可以!”

      那家伙自己也有滑板,偏偏跟她争着玩,这下好了,他们在空中踩着滑板时发生争执,60秒过去燃料耗光,滑板带着他们一起,从九米左右的高度往下掉,在如血暮色里坠入一片银丹草地。
      奇迹般的,谁都没骨折,只有十镜的膝盖擦伤了,她号啕大哭,回家后被母亲揪着耳朵骂了足足十分钟。
      回忆到这里,十镜脸色有些阴沉。

      更衣,梳发,洗漱,十镜抹好酒店提供的防晒霜,穿上防晒服,揣起手机和房卡,出门等电梯,刷卡后按键去酒店顶层的自助餐厅。
      十镜透过透明电梯看下去,酒店里依旧静谧,人们或坐或站,偶而有老人在这个占地面积大得吓人的“丛林”慢跑,还能听见小孩在酒店深处玩游乐设施时发出的清脆笑声。

      “一切都很美好,不是么?”十镜对一只误入电梯的虎皮鹦鹉说,小鹦鹉傻傻地歪着头看她,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十镜忍不住笑了一下,“没必要让一些不好的回忆来影响心情。”
      鹦鹉:“啾~How、How are you?”
      十镜:(⊙〇⊙)大意了,忘记这里到处是异者。
      十镜:“I、I'm fine.”

      电梯在20楼停了一下,外国小朋友扑棱着飞出了电梯间,十镜抬手,颤颤巍巍地按关门键。
      可怕。她都还没做好“动物会说话”的心理准备。

      鸢尾酒店的自助餐菜系从中国八大菜系至日德法意,还分不同宗教,早餐也是五星级丰盛,十镜刷卡进餐厅,给自己装了一碟面点,吃得欢快。
      虽然不明白一家酒店怎么会这么大方,但有饭就吃是十镜一贯作风,十镜表示适应良好,并且期待接下来的日子是否会更好。

      办事厅,男人大步走过长廊,大吼一声“起床了”便推门而入,却惊恐地发现——这家伙居然已经醒了!!!
      天塌下来都吵不醒的家伙居然在正午开饭前起床了!这是世界末日的前兆还是他被魂穿了!
      男人不确定眼前人是否换了灵魂,躲在一棵树后悄咪咪偷看。

      少年正在对手机反光整理头发,他换下凌晨的黑卫衣和牛仔裤,穿了白衬衫黑长裤,身上笼着沐浴液的青柠香气,眉眼犹带水雾,墨色的发丝被风吹得干了大半,晶亮的水珠顺着发梢滴到锁骨,朝气共色.气蓬勃,蔷薇色的唇角微微扬着,说不尽的甜蜜……
      慢着!这家伙怎么好像小姑娘准备约会一样!又洗头又换白衣黑裤,如果他没记错,这家伙已经八百年没这么打扮了吧,当初说这种穿衣搭配不仅烂大街且幼稚傻气的家伙真香了!

      少年拨了好一会儿头发才满意,头也不抬地对男人吩咐道:“朔雪,把26号室的钥匙给我。”
      26号室装着印卡用的打印系统,前几天一直在关门,这家伙昨天晚上急急忙忙地赶到办事厅,难不成跟他有关?

      朔雪一边思考一边听话地翻口袋找出钥匙递过去。
      “行了,你走吧。”少年指尖转着钥匙圈下逐客令,“中午再来找你。”

      “你要26号室钥匙干嘛?”朔保姆雪问,“我告诉你,你可不要趁着有钥匙就去捣乱,办事厅是公共场所,你得要爱护公物,文明生活从今天开始……”

      “久居卡弄丢了,要补办。”少年跳下长榻,轻跃至树间吊床,白衣在空凤的鲜艳花海中若隐若现。
      “什么!?”朔雪惊了,“什么时候弄丢的?”朔雪仰头看少年,快把脖子都折断了都没看清楚少年的神色,他慌了一瞬,又觉不对劲,“没有久居卡,昨晚你怎么下的列车?”
      少年骄傲道:“刷脸。”

      哦,昨晚那趟列车的负责人是他“妹”。朔雪了然。
      “那,我走了?”疑问都得到了答案,朔雪便抬脚走向门口,要拉开门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叮嘱,“你一定要冷静,26号室那个系统蛮贵的。”
      少年理都不理他。

      九点,十镜坐在酒店一楼的大堂,安卡准时来接她,依然是一身火红的紧身皮衣,外罩风衣,脸上掩一副黑超,耳边垂着飞鸟坠子,金发金瞳,红唇白肤,日光倾泻于身,美艳不可方物。

      “镜花,”安卡对十镜微微一笑,“走吧,去帮你办卡。”
      “好哒。”十镜欢欢喜喜地从大堂座位上蹦起来,“麻烦你啦,安卡。”
      安卡对萌系小姑娘毫无抵抗力,牵着十镜去车库取车。
      背影居然很像母女。

      安卡专心开车,十镜在驾驶座后排趴着看她,像被大人带去旅游的小公主一样,神情自豪。
      十镜很喜欢安卡,安卡身上有阳光般温暖的东西,让她觉得亲切。

      办久居卡要去一个办事厅。巨大的地下总部办事厅建于地下河畔,共三层高,占地面积相当于九十个操场,全部由掺了Orz元素的特制金属和砖石砌成,在众多地下建筑物中堪称最安全的紧急躲避所,能与异者联盟的总部媲美。
      办事厅主要为异者办理居住证、出境证明等,也为刚觉醒的异者安排入学、居所和久居卡这种新人手续(又名“新人三件套”),安卡问了咨询处,打印久居卡封面的机器被放在二楼的26号室。

      安卡领着十镜走过黑白两色的长廊。
      办事厅九点半才开门,现在是九点二十八分,偌大的办事厅灯都没开齐,清洁工还在努力拖地,身穿西服的职员步履匆匆地赶向工作岗位,明昧动静间只有安卡和十镜显得从容不迫。
      安卡边走边跟十镜聊天,让她讲讲昨晚停电的事,十镜把对马马的怀疑告诉了她。
      安卡想,若如十镜所说那般马马住在1102房,那应该是个潜力和综合实力都不错的新人,毕竟鸢尾酒店从9楼起住的新人都是潜力股,监护人可不会为没潜力的新人消费这么高。既然实力不错,那么马马的敏锐就是正常的。

      但安卡决不会把这些告诉十镜,十镜时而机警时而心大,不能让她放松对陌生人的警惕,异者里的水深着呢。
      安卡只道:“这个新人大概是看见1103房还亮着灯,知道你那里没有停电,所以来找你吧。”

      十镜小声反驳:“可我那时都睡了,早就关灯了。”
      安卡又说:“也许,她知道你和那只哺乳动物关系不错,想来蹭蹭?”
      十镜反问:“鲸的地位很高吗?”
      安卡迟疑片刻:“对。那个新人一定是看出来了。”
      十镜有些信了,失望地鼓着腮帮子:“可是,连我都没看出来。”十镜只觉得鲸与寻常侍者气质不同,没看出地位。

      安卡心说你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能看出个啥哇,但面上还是柔声道:“那个新人比你大好多呢,她看出了也不奇怪。”
      十镜还想再说,安卡伸手摸摸她的发顶,轻轻柔柔一下,十镜立马不说话了。
      安卡:【安卡神之摸头杀】,你值得拥有。

      “到了。”
      安卡推开26号室厚重的银白防火门,沉淀一夜的尘土气漫了出来,微有些浑浊。
      空间昏暗,入眼就是一台占地足有三十平的银白色异形机器,棕色的墙上挂着巨大的电子屏幕,不起眼的角落摆着看上去就看胡乱拼成一套的一桌四椅,高至成人肘部的仿古木桌,三个白瓷绣墩,一张藤木摇椅,组成令人不信任的26号室。

      安卡领着十镜去绣墩上坐下,刚想叮嘱几句,手机响了,安卡接了电话,嗯嗯噢噢了一会儿,回头来看她,眼神儿有些飘———完了,说好要陪十镜,结果……这可怎么解释呢?
      十镜乖巧地坐在小绣墩上,仰着小脸看她,眼神纯澈而充满依赖。
      完了,昨天才示过好,今天就放鸽子,天要亡我。安卡痛苦地想。

      “镜花,那个……”
      安卡努力寻找措词,伸手想来个摸头杀先软化一下对方,却突然听见浅浅的呼吸声——除她们以外的第三个呼吸声。
      安卡猛地扭头遁声看去,眼神凛然。

      一盆翠色.欲流的珍珠吊兰自天花板垂坠而下,漫至高桌,如一帘碧珠。安卡进门时以为绿植后是墙壁,因为室内完全听不见别的声音,当呼吸声出现时,她才突然意识到帘后有人。
      一个坐在桌上,除了呼吸声,连心跳都察觉不出的人。
      对方用现身的方式提醒她——不要碰十镜。

      “怎么了,安卡?”十镜顺着安卡的目光张望,“那里有些什么吗?”
      安卡沉默了片刻:“镜花,我得出去一趟。”
      来者又是一个示好的,但打不过,先按照他的意思来吧。

      “哦。”十镜秀气的眉沮丧地垂了下来,失望在眼里翻腾,安卡简直不敢直视那双难过的眼眸,这个孩子依赖她,她却要溜走。
      “……你把手机拿出来,我把我的号码给你,你拿到卡后通知我,好吗?”安卡生硬地安慰她。

      这几年一个叫“繁火”的社交程序,无论在地上地底都很流行,安卡说的号码就是指繁火号(繁火上的朋友,被称为火花),刚拿到安卡买的新手机,十镜就重新注册了一个繁火帐号。

      “好呀。”十镜顿时心花怒放,炎炎盛夏,一张小脸愣是笑出百花齐放的美感。
      “那……我走啦?”给完号码,安卡拉开门,试探性地问。
      “一路小心~”十镜笑容明媚。

      少年现在很伤心。
      要十镜抱抱才能好。
      亏他一听到消息就连夜赶过来,喜滋滋地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衬衫来找她,可他现在看到了什么!他看到自己的女孩对着别人笑!而且还是个女的!(安卡:难道不是男的更危险吗?)
      心碎了。
      感觉再也不会爱了。

      “嘀——欢迎新人……”
      九点三十分,26号室响起智能Al的话音,先是毫无感情的机械音,说到“人”这个字时已经是个性化的有情绪波动的童声,优美欢快,咬字清晰。
      随着Al苏醒,清风系统开始工作,浑浊的空气被过滤杀菌加湿,电动窗帘被拉开,十镜探头看去,窗外人造太阳日光明媚,街道上青树翠坪,异者如常人般自在奔走。

      回首,电子屏幕已经启动,Al以一只活泼的鼯鼠形象出现在屏幕上,瞳仁黑且清亮,笑眯眯地说:“2419年8月24日,九点三十分,Al【栗子】,为您效劳——第一位请站到感应板上……”
      十镜正想上去,她身边的绿植里却响起窸窸窣窣的织物摩擦声。

      十镜:……我居然不是第一名!

      一只修长的少年的手从珍珠吊兰中探出,十镜偷偷一瞟,只见那只手骨节秀美,皮肤白得发冷,偏偏半月形指甲如花瓣,泛着绮丽海棠色。
      接着,少年微微垂首,从帘后走了出来,白衬衫黑裤子,干净妥帖中一股清冷之气,如墨的短发漫到颈项,出众的面孔被一双幽绿瞳子夺去光彩,反而不引人注意,十镜看着那双奇异的眼,微怔。

      少年的眼瞳幽绿清邃,令人不禁联想到远山中不为人知的湖泊,它们在长久岁月里自顾自美丽,与飞鸟相戏,与游鱼相伴,清风阳光拂着它,山岚雨雾滋润它,某天一人误闯山中,就被这种清冽的美所震撼。
      十镜:……哇哦……

      “请站在感应板上。”栗子冲少年颌首,带着隐隐的敬畏。
      少年缓缓与十镜擦肩而过,瞥她一眼,垂眸,微微笑了一下。

      十镜突然发现他的面容其实也很美,是一种高华清贵的美,如根根翠竹秀丽挺拔,眉眼鼻唇在微笑那一刹间艳丽了,尤其是蔷薇色的嘴唇,嘴角上扬时真如蔷薇一般,启合间芳香流动。
      他就那样轻轻一笑,十镜只觉得心脏都漏了一拍。

      十镜:哇……美色如酒,吾甚醉哉。

      “感应到人物,开始对应资料——”栗子一挥爪子,以少年和机器为中心,无数条1和0组成的荧蓝色代码在空中流动,“我小声念给你听,没错的话就说正确。”
      十镜不想听私人信息,决定先知趣地出去避一下,收起手机就往门口走。
      背后栗子的声音模模糊糊:“……第一项……”
      十镜伸手,用力拉开沉重的大门,几缕日光投射进来,扰得代码形态扭曲,栗子的声音也失控地变响了一瞬:“……代号水月?”
      十镜下意识一愣。

      镜花。水月。
      莫名其妙的,十镜突然想起当初登记个人信息时,她问:“代号这一项怎么填?”
      工作人员张口欲言,“铃——”门外公共电话便催命般死命喊叫起来。
      那人便匆匆出门。
      再问时,工作人员眨眨眼:“由系统随机选择。”

      随机选择?

      一片寂静中,少年不疾不徐地答:“正确。”
      音色泠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镜花且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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