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接触无能》南烛北芪

10、决定

　　自打叶苏和何连约好互扮男女朋友之后，何连就天天雷打不动地到医院接她下班。叶苏心里觉得不太合适，曾数次向何连表示没必要，毕竟不是真正的情侣。

　　“我也不想天天如此，奈何我爸妈知道你在医院上班后，成天在我耳边唠叨护士有多累多辛苦，要求我一定要多体贴体贴你，生怕你会因我对你太过冷淡而跑掉。”何连脸上泛着苦笑。“我也不懂如何体贴，只能来接你下班了。”

　　“那你男朋友······”叶苏犹豫着开口。

　　“放心，他不会介意的。他也有和我一样的烦恼。再说了，既然是装恋人，何不装得像一点？这样才能真正地瞒天过海。”

　　何连的一番说辞，消除了叶苏心里的不适感，渐渐地也默认了他的行为。除了上下班接送，何连还经常约叶苏去看电影、吃饭，在外人看来，叶苏与何连俨然一对热恋中的情侣，他们做着一切情侣有可能做的事情，除了肢体接触。

　　久而久之，科室的人都知道叶苏脱离了单身队伍，交了个会疼人的男朋友。不少人都好奇她怎么无声无息地就交了男朋友，尤其是陈婕，不是问两人认识的经过，就是问什么时候发喜糖。对此，叶苏一律以“缘分”二字作答，其余的并不多说。

　　有时候叶苏也会想，装情侣装得这么像的，估计也就他们了罢。

　　立冬一过，天气就渐渐冷了下来，这天，何连如往常一样将叶苏约了出来。

　　“怎么了？”叶苏见何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放下了手中切牛排的刀叉。

　　“你知道的，虽然这现在社会是越来越开放了，但仍有不少人反对同性恋，歧视同性恋。同性婚姻在我们国家也并没有合法化。同性恋群体就像油滴在水里，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我本人并不觉得同性恋有什么不对，自然也不会介意别人的看法，但是我爸妈不行，在他们的观念里，男人就该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如果我和父母摊牌，告诉他们：‘你的儿子是个同性恋。’这对他们来说，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

　　叶苏知道何连将她纳入了同性恋的范围，虽然自己并非真的同性恋，没有办法和他感同身受，但还是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现在的社会确实还没有完全接受同性恋，多数人对这个群体还持着异样的眼光，尤其是涉及到父母时，总会有这样那样的考虑。

　　“是你父爸妈逼你做什么了吗？”叶苏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何连提到的“断绝关系”的威胁。

　　“你觉得我怎么样？”想到父母的话，何连实在不好意思直接和叶苏开口。

　　“挺好的，言谈有礼，举止有度、幽默风趣。”叶苏思考了一会儿，认真地给出了评价。

　　一听这话，何连不知为何心里就有了底。

　　“我直接和你说吧，我爸妈这两天提出要见你一面，说是谈了两三个月了也该见见父母了，我拗不过他们。”何连无奈地苦笑。

　　叶苏一愣，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她以为他们只要装作有对象的样子，能躲过各式各样的相亲就可以了。

　　“你爸妈，也实在是太着急了点。”叶苏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根本不知该作出怎样的反应，只能张着嘴巴怔怔地开口。

　　“我也没想到他们这么着急，可能是担心你跑了，想早点定下来。不过我认真想过了，我们这种人和常人结婚只会耽误对方，不结婚又愧对父母。而我们这这几个月相处得不错，如果真结婚了······”

　　“结婚？可我们、我们并不是真正的情侣啊。”叶苏目瞪口呆，她当初想和他假扮情侣只是为了安妈妈的心不用再去相亲而已，现在······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哦，我是说如果。假设你愿意，我们婚后可以互不干涉，和朋友一样相处，也不必和我父母住在一起。如果老人家想要孩子，我也可以以我无法生育搪塞过去，绝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你看怎么样？”终于把话说完了，何连从未觉得说话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

　　“不是，现在你父母的意思仅仅是见面而已吧，你怎么连婚后生活都想好了。”叶苏觉得不可思议，看这意思，何连难道真的打算和她结婚？

　　“不瞒你说，你是我爸妈喜欢的类型，如果你同意见面，不出意外的话老人家下一步就该提订婚了。”见面，订婚，结婚，何连对自己父母的心思心知肚明。

　　叶苏艰难地消化着何连的话，脑子乱成了浆糊，黏黏糊糊的。她真的从未想过结婚这一档子事。

　　“当然，你同意见面的话大家皆大欢喜，你不同意，我也尊重你的选择，只不过又得面对一轮又一轮的相亲了。”何连私心是希望她接受的，毕竟难得遇到这么合拍的异性，刚好又和自己是同道之人。随着年纪渐长，父母施加的压力也越来越大，他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了。

　　叶苏定定神，朝何连说道：“我脑子有点乱，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考虑。”

　　何连见她似乎还在楞神，不由提醒道：

　　“不着急。小鱼，你一定要想清楚了，这是一辈子的事。”

　　“我会考虑清楚的，谢谢你提醒。”

　　叶苏趁夜出休息的两天时间回了趟家。

　　“妈，你希望我结婚吗？”吃饭间隙，叶苏假装不经意地问叶小萍。

　　“肯定希望啊，结婚生子是大事，得把它完成了，你的人生才是完整的。”叶小萍有些意外，难道女儿和何连那么快就走到结婚这一步了？

　　“你和何连最近怎样了？”她看了一眼低头吃饭的女儿，试探性地开了口。

　　“哦，我们挺好的，妈你不用担心。”

　　“妈找人打听过了，都说何连这孩子是个靠谱的，家庭和谐，工作也稳定。我虽然没见过，但看照片也能看得出这孩子眉宇宽阔，是个好脾性的人。小苏啊，如果你们真的相处得不错，那可得抓紧了，别出什么事才好。”叶小萍瞧着女儿心事重重的样子，有点担心是不是两孩子之间出了问题。

　　难道是因为那件事？如果女儿因此结不成婚，那她······

　　都是她连累了女儿，害了女儿一辈子。叶小萍放下筷子，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见叶小萍突然沉默了下来，叶苏知道她想岔了，赶紧放下筷子走到叶小萍身边，在背后紧紧搂住了妈妈的脖子：“妈，真的没事，就像你说的一样，何连是个很好的人，对我也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叶小萍眨了眨泛红的眼睛，握紧了女儿的手。

　　夜晚，叶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不断回放着何连的话。她与何连，一个难以克服心里障碍和异性产生亲密关系，一个性取向为男，都无法拥有正常的婚姻。本该是两条平行线上无法相交的人，偏偏那么巧，一场相亲让他们产生了关联，并且彼此都不反感对方。如果两人结婚，既可以遂了家人的心愿，又可以互不干涉，过着婚前一样的生活。时间久了，或许两人还可以从朋友变成亲人，老了也不至于孤独一人。

　　怎么想，都是个不错的选择，为了让妈妈放心，也许真的可以一试。

　　只是，为何心里有个地方在隐隐作痛呢？

　　她躺在床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叶苏，你真的打算去见何连父母吗？

　　两天后，叶苏拨通了何连的电话，告诉他自己的决定。

　　“小鱼，你真的想清楚了？”何连有点不敢相信。

　　“嗯，我想清楚了，你的话不无道理。”叶苏忽略掉脑海里林之华失魂落魄的背影，肯定地对电话里的何连说道。

　　“小鱼，你要知道，见面后估计就是订婚了，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何连有点担心她是一时冲动。

　　“我真的愿意见你爸妈，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何连，你不用再三跟我确认了。当然，你要是改变主意那就另说。”叶苏有点心累，听着何连好像不大相信她的话。

　　“那好，我这就告诉我爸妈。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好约个时间。”

　　“如果是晚上见面，除了上夜班的那两天，我都有空。如果是白天，那只能等夜出休息了。”冬天是脑血管疾病高发期，叶苏所在的神经内科这段时间都很忙，基本上请不到假。

　　“好，那时间就由你定，我爸妈这边随时都可以。你定好时间就直接告诉我吧。”接触久了，

　　何连也知道她的休息时间不固定，基本只能提前一个星期知道下周排班。

　　“好。”

　　25岁，她才刚毕业两年，真的还很年轻。如果告诉妈妈自己对异性的心理障碍仍未消除，无法正常地恋爱结婚，除了让妈妈继续为自己四处奔波外，还会让她陷入更深的愧疚中无法自拔。想到妈妈日渐苍老的面容，叶苏的心狠狠疼了一番。

　　妈妈，以前都是你顺着我，迁就我，这次，就换我来遂你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