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青衫》阿颀

4、失心

　　“辫儿，喝茶吗。”“好。”
　　“辫儿，吃栗子吗。”“好。”
　　“辫儿，累了吧我给你揉揉肩。”“好…”
　　“辫儿~”“辫儿！”“辫儿…”
　　自打寿宴那次重逢，连着三日，杨九郎就跟长在张云雷身上似的，打哪哪跟着。刚开始还好，平日里练课业，跑场子有个人帮衬着，热热闹闹地也挺好，可在这几百声热切的唤声中，张云雷终是抡起了拳头――这小眼丘八也太吵了！
　　“我说，九门里是没事给你干了吗，天天闲得搁我这儿吵吵。”也不理那疼得直捂头的小眼睛，张云雷自顾自得擦着手中那把刻了痕的檀木三弦。
　　“九门的事哪有你重要啊。”张云雷白了他一眼，杨九郎见人黑了脸，撇撇嘴不吭声了。
　　“三日了…”抬头看看东面的墙头，不由得叹了口气，手上的动作也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郭麒麟已经三天没有出门了。
　　这心里头一直悬着也不好受，难得今日得空，还是得去看看他。张云雷放好三弦，一掸衣，摆起了身。
　　“辫儿，去哪？”“看看大林去。”“我也去。”“哪都有你。”
　　打打闹闹的出了院门，正朝着大林的屋走去，突然听到后边有人在喊着些什么，回头一看，只瞧着李九春匆匆赶来。
　　“二爷好。”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李九春将头转向杨九郎，道：“九门有事要你回去。”
　　“我正要去看大林，你先处理着，我晚点回去。”冲张云雷对了一眼，示意可以走了。
　　“蚕来了。”
　　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蹙眉看向春姐，李九春神色凝重，道：“消息可靠。”
　　张云雷疑惑地看看俩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蚕？暗号吗？杨九郎看看一脸茫然的二爷，叹了口气。“辫儿，我回去一趟，这次就不陪你了。”“啊？哦，好。”说罢，俩人就步履匆匆地消失在了拐角处。
　　啊……突然安静了还真有些不习惯呢。张云雷瞟了眼那拐角，死命地晃了晃脑袋，似是要将什么东西甩出去。
　　好像有什么熟悉的东西跑出来了。
　　是什么呢。
　　算啦。
　　一提步，去了大林的屋。
　　“祥哥？”推开门，没看见郭麒麟，只瞧见阎鹤祥一脸焦急地院中踱来踱去，一听二爷的声儿，猛地看过去，泪都快落了，赶忙要上前来，不料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多亏二爷伸手一扶才免遭了磕碰的罪。
　　“辫儿哥！您可算来了！您快劝劝少爷吧！”
　　“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儿了。”
　　“少爷他呆在竹林里已经三天了，这三天什么也不吃就只喝桃花醉。“
　　“少爷的身子你不是不知道，天天不进食光饮酒怎么受得了，老爷和夫人想来看看他也被轰了出去，说是…除了您和陶少爷一概不见。”
　　看了眼灰蒙的竹林，眉眼间尽是忧。
　　“陶阳来过吗。”
　　“没有…”
　　陶阳啊陶阳，你倒是真狠的下心来。
　　“祥哥你先去吧，先生那不能没有你，这里交给我就行。”
　　“他就听您的。”阎鹤祥苦笑作揖，“拜托您了。”
　　他哪是听我的，我不过是拿陶阳压他罢了。
　　“大林。”
　　剥开层层竹叶，郭麒麟的身影展露眼前，虽然心里提前做了准备，可真真切看到那人的模样的时候，心里还是突的一紧。
　　明明已是竹林深处，却断无竹叶清香，直入口鼻的尽是醇厚桃花醉。只见郭麒麟颓然坐于几十见底酒坛中，身上的衣服还有三天前寿辰所穿，几日的折腾弄得衣袖褶皱不堪。两眼无神地盯着手中的那一方巾，闻声抬头，只瞧着人一脸倦容，眼中根根血丝似吐信红蛇直逼中央那一抹可怜青黑――如同困兽。
　　勉强撑起身子，骨头因为长时间保持同样动作卡住，随人的动作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张云雷赶忙伸出手虚扶着，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生怕那人就这么在眼前碎了。一步一个趔趄，步步为艰，步步踩刃尖。
　　“舅舅，阿陶他…”
　　阿陶他要成亲了。
　　“阿陶他…”
　　阿陶马上就不是我的了。
　　“阿陶…”喉头一紧，两行浊泪滚落，终于支撑不住了，倒在张云雷怀中嚎啕大哭，二爷回抱住他，轻抚这失了心肺之人的背，企图救他于情盅深渊。
　　从他袖中，掉出一大红名帖，风拂，则见红纸上黑色清瘦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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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家公子，柳家小姐，桃柳相依，日月相配，九月十八，良辰结对。
　　郭门少主，吾辈挚友，大小为亲，心愿汝至，林陶为好，悦吾悦汝，只求人至，汝且自来，心意却达，无求礼来，悦己悦众，旁人无替，汝且自来，人之所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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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陶！”
　　终是桃柳胜桃林，日月同辉没麒麟。